收起自己的思緒,慕小小臉上儘是身為大夫的專業,小心翼翼地靠近他,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被他擊中掛了彩。運了內力,準確無誤地制住他的行動,接著拿出金針以內力在他身上針灸,企圖減輕他的痛苦。
記得他昨晚問她幾號,和他行走約末半個月,也十見他有任何異狀,唯獨今天,難道說……和月圓有關?
慕小小的腦海好像浮起什麼,卻又連不起來,想著想著,競在床緣邊打起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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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雞啼,劃破大地上一層濃厚陰暗的影子,金黃色的曙光隱隱閃了出來,流洩了一地的光亮,驅走黑暗。
晨光染窗,嚴希便睜開了眼,他的身體猶如被千軍萬馬踐踏過一般,需要花點時間來適應,即便這種熟悉的痛楚已陪隨他十多個寒暑,只是,這次的痛苦似乎沒有折磨他太久。
一心只想救師父的他忘了日子,完全忽略了月圓對他的致命傷,以往他總會特別注意,這是他的死穴,也是他的秘密,想不到這次卻大意了。
感覺自己身上多處被針紮著,他的手摸到了一個小小卻又軟軟的東西,這時才發現睡在床邊的神醫。
她的手緊緊抱住他的右手臂,與其說安撫他,倒不如說是捉著他的手臂當枕頭睡來得恰當些。他想抽回自己被睡到些許麻痺的手臂,但她彷彿將之當作她的所有物,一點也沒歸回的意思。
嚴希將身上的針拔了下來,下了床便將她抱起。
咦!怎麼輕得像個孩子,昨天至少是今天的兩倍重!這時才發現,她身上少了那件披風,莫非是披風的重量?
「……今天不用採藥,讓人家多睡會兒嘛!」咕噥一聲,慕小小朝他懷中尋求一個安穩的位置,自然流露出的嬌模樣,一時間,競讓嚴希看癡了。
她並不是那種令人—眼就發亮的姑娘,也沒一股姑娘家有胭脂水紛的香味,有的,只是淡淡的藥草味,卻令他感覺全身舒服。
舒服,哈!多呵笑,多少年不曾有過「舒服」的感覺,但是……該死的,他現在就有。
因為她是神醫吧!他如此告訴自己,不願承認在她身上所看到的清新獨特,和有時怪異到令他發噱的念頭。
「啊!」突然一陣大叫,懷中人兒霎時間訝然瞠目。「你你你……抱抱抱抱……」像得了口吃,慕小小只吐得出兩個字,她腦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丟臉,長那麼大還被抱著是一件很丟臉的事。
「上床呀!」他是準備抱她上床,想必她昨晚照顧他,應該沒好好休息吧。
「床……」像是哪條神經被觸動了,她倉皇失措地大聲喊叫。「救命呀,大淫賊,不要臉,放我下來,救人呀,哈……啾……」叫到後來突然演變成噴嚏打個不停。
她的反應也太激烈了吧?不過好心想讓她休息,有必要這麼大驚小怪嗎?
接下來如演戲一般,慕小小不再大聲喊叫,反而開始自憐自艾。
「嗚嗚嗚!我死定了,我完蛋了,人家不要,嗚嗚嗚!」說掉淚就掉淚,快到實在令嚴希防備不及。
一陣倉卒的跑步聲由遠而近傳來,倏地,房門被一道強而有力的力量給撞開。
「活菩薩,您沒事吧?」不速之客約有七八個人,手持刀劍,還有拿棍拿掃把,個個虛張聲勢,但不約而同地望嚮慕小小,投以一張張關心的臉龐。
對他們來說,她就像活菩薩降臨,一聽到她的叫聲,大夥毫不猶豫衝向二樓保護她。只是,此刻的情況實在詭譎得很,神醫抱著昨晚一起住房的男子哭泣……怎麼看都像夫妻小倆口在恩愛的模樣,呃……他們會不會打擾到人家了?
一群人畫畫相覷,尷尬得不知如何收場。
「咳咳!剛有老鼠,她伯老鼠。」嚴希打破沉靜,講了一個別腳的理由。
「老鼠?哦!真該死的老鼠驚動活菩薩,我們去打死老鼠。」說著,來人又像旋風似的離開,很識相地連門帶上。
「嗚!我怎麼這麼可憐呀!」
「你最好睡一下。」對付淚眼汪汪的女人向來不是他的專長,他一直覺得女人讓人摸不著邊際,不過是抱她上床休息而已,有必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嗎?—副好像都是他的錯,他是讓她傷心難過的兇手。
「你居然說謊。」當嚴希放下她時,慕小小氣呼呼地指控。
「嗯?」他不懂。
「我一點也不怕老鼠!」不滿他的謊言,她賭氣地將臉皺成一團,如果她不要邊生氣還邊打噴嚏流鼻水的話,看起來比較有說服力一點。
嚴希關上房門直搖頭。這個神醫,腦袋裡到底裝什麼呀!
第四章
古人說,女人是水做的。坐在馬背上的嚴希,只能盯著蔚藍的天空,此刻終於深深明白老祖宗的道理。
「嗚……我好可憐……」淚水如滔滔江水的慕小小,扯著嚴希的衣服頻頻拭淚,還很不文雅地擤鼻涕。
一個女人的淚水怎麼可以如此豐沛?嚴希無語問蒼天。
為了那些被欺壓的無辜村民,免費為他們醫病也就算了,差點還將身上銀兩全數雙手奉上。難怪臨行前,那位有笑容的姑娘私下拿些銀兩給他,說是寄放在他這兒。現下,他終於明瞭,銀子放在她身上,只會被亂花花光而已。
「嗚……都是你害的……都是你……我快死掉了啦……」一面哀悼自己的紅顏薄命,一面不忘將責任歸咎於他。
死掉?這也太誇張了。不過受了點小風寒,便—直嚷嚷自己完蛋了、快要死掉的話,他不由得懷疑這神醫到底有沒有真本領。
她就是怕淋雨,一淋雨便容易受風寒,一受風寒就是鼻水流個不停,又麻煩又醜……總之,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
「我完蛋了……嗚嗚……我好可憐……」她再次用力地擤擤鼻涕,彷若洩恨似的,非將淚水鼻水粘著他一身不可。
這樣的情況已經維持一個上午,自他們騎馬離開,她便哭哭啼啼外帶責備加自憐,一模一樣的台詞上演了不下百次,令嚴希直想翻白眼。
「嗚嗚嗚!」接著又如潰了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淚水、鼻水輪番上陣,哭得完全陷入自我的自憐自艾之中,
如果哪兒鬧災荒的話,應該請她去的。
他雙手護著她的身子,知道她忙著掉淚,沒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他們正騎著馬的事兒上,瞧她哭的情勢非但沒行減弱的現象,恐怕有驟增的可能性,他只得放慢馬兒的速度,無奈地一手將她攬進懷裡,笨拙地猛拍她的背。印象中,安慰人似乎都這麼做的,他的經驗實在少得可憐。
哇!他是想把她給拍死嗎?力道大如打鼠,她小小的身子怎堪如此重大打擊?
「哭多了眼睛會不好。」
噴?他這算是在安慰她嗎?
頓時,忘了掉淚的慕小小,不可置信地抬頭望向嚴希,
「干……嘛……」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嚴希像做了什麼虧心事被捉到,顯得心虛。
「我快被你打死了!要是我真的死掉的話,一定是全天下最可憐的鬼魂,先是受風寒,接著被人拍死,嗚!紅顏鄉薄命。」如果她也算得上「紅顏」的話。
「你不會死的。」勒住馬,嚴希嚴肅地望向她。「有我在,你不會死的,」吐出的每個字是那麼鏗鏘有力,態度堅定而認真。
她是在抱怨還是在說笑,難道他看不出來嗎?噢!老天爺,他的生活裡沒一絲的樂趣可言嗎?這下想翻白眼的人換成慕小小了。
「憑什麼?人都會死的……」她回答的有氣無力。
「我會找到好大夫來診治你的。」
「好大夫,咦?好大夫?那我算什麼?」普天之下,她「聖手神醫」被譽為天下第一神醫,他上哪找比她更厲害的大夫醫治她呀?
「你是女神醫,絕對不能死。」他師父的病還必須靠她來醫治。
對她來說,反正眼淚又不用錢,哭多了頂多補充水份。但是,若不是因為他,她也不會因此得到風寒,讓她比受了傷還難受,鼻水流個不停不說,腦袋裡像有千百隻鳥在飛,飛到她頭暈,這樣更讓她自己覺得像個病人,她討厭!
再者,像他這漾老不太有表情,慕小小早下定決心幫他找間他的表情。不過說好聽是這樣,其實足想看他生氣、大笑會是什麼模樣。
所以她傚法孟姜女哭倒萬里長城,一直給他哭到底,看他能忍受到什麼地步;只是萬萬沒想到,這個看似冰冷的傢伙,居然也會安慰人?!只是安慰的方法像是「致人於死」。
「你是好人,」她不加思索的脫口而出,感覺列他有顆溫柔的心,卻像被包在繭裡頭,用一個冷漠的外衣去粉飾它溫柔的存在。
奸吧!就暫時原諒他害她受風寒這什事唄。
也許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毫無城府、又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脫口,嚴希不自然地咳了兩聲,掩飾他不善處理的狀態,以及——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