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海道的風神面對六器所派之軍足足撐了三個月,而神宮內的人們也告訴她,神力高出飛簾一截的雲笈定能撐得更久,可她卻還是感到不安,因不常布法的雲笈從沒有這麼長期的布法過,更不曾一布法就使出全力,她擔心,就算雲笈能暫時保住天宮,一旦等到雲笈力竭,天宮恐將會失去神女。
天涯再次看了病床上風破曉毫無血色的臉龐一會,驀然起身一把提起那柄風破曉的佩劍。
「你想去哪?」霓裳在他面無表情地想往外走時忙攔住他。
他冷冷開口,「找那個叫夜色的女人算帳。」
「你想去送死嗎?」她沒好氣地瞪著他,「那日的情景你也看到了,無論是你或是破曉哥哥,能自她手底下生還,就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況且石中玉也說過普天之下無人能敗她,石中玉不能,其它的四域將軍也不能,你若自認及得上任何一名四域將軍的話,我不攔你。」
輸給一個女人的挫折感,以及好友恐將死去的恐懼感,令什麼也不能做的天涯,在不能反駁她之餘,只能發洩性地轉身一拳重擊在牆面上。
「城主,這不是你的錯。」看著他那自責的臉龐,海角拿走他手中的劍,「就算那日我也在場,情況恐怕依然會是如此。」
天涯看了他一眼,很明白他說的都是事實,在那個叫夜色的女人面前,天宮找不到任何一個與她旗鼓相當的對手,只是一想到天宮長久以來,都是因那女人不攻打而安然無事,他就有滿腹忍不住的火氣,因那日在夜色的臉上,他看見了施捨。
是她施捨他們天宮一命,因這些年來她無心要拿下天宮,故天宮才能安然存在著,假若她懶得再守在她的北域,或是心血來潮想要北進拿下天宮的話,或許天宮,早已不存在。
跟著霓裳他們來此看情況的鳳凰,在安慰過長老們後,走進房內來到床畔,低首看著還是毫無起色的風破曉。
「千萬別告訴我,這時你還想要我們把你交出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的霓裳,很怕他在這當頭又恢復了先前那副德行。
「我不會的。」鳳凰在床畔坐下,執起風破曉冰冷的掌心,「只要有我在,雲神或許能撐到他醒來的。」
「破曉哥哥醒來就能敗夜色嗎?」霓裳疑惑地問。
「不,眼下三道中,無人能敗夜色。」他遺憾地向她搖首,同時也給了她一份希望,「但只要他能醒來,一切就都有轉機。」
「轉機?」轉眼問室內灰心喪氣的三人臉上,又因他而抹上了一份期待。
「嗯。」鳳凰用力握緊風破曉的掌心,像是要給他一點力量。
「城主,馬秋堂到了。」童飛敲了敲門扇,站在門外稟報。
總算等到這名貴客的天涯頓時精神一振,「快請。」
遠自地藏趕來,來到天宮外頭後,透過天宮之人的帶路,這才安全進入天宮的馬秋堂,才踏入織女城,即明顯地感受到城內士氣低落的氣氛,而在進入城內來這見著了天涯那張沮喪的臉時,他更是覺得眼前這一室的人們,似乎都跟天涯一樣,在臉上寫著坐困愁城這四字。
在天涯的示意下,直接走王床畔的馬秋堂,低首看著床上那名奄奄一息的男子,很難相信天宮最強的織女城城主,竟會傷重至此。
他忍不住想問清楚,「這真的是風破曉?」
「嗯。」天涯抹了抹臉,音調低啞地應著。
他責怪地瞪向天涯,「我不是警告過你別對夜色掉以輕心嗎?」
「誰曉得那女人那麼本事?」天涯自責地搔著發,半晌,他期待地問:「若你出馬,能勝她嗎?」
馬秋堂誠實地潑了他一盆冷水,「不能。」
「你不是有神器?」原以為把他找來,就能擊退夜色的天涯,聽了不禁大大掛下了臉。
他不以為然地搖首,「縱有神器,我也沒把握能勝孔雀,若我勝不了孔雀,那就更別想勝夜色。」就算他已快迎頭追上孔雀了,可他知道,在帝國第一武將面前,那相距甚遠的差距,並不是才得到冥斧沒多久的他可以趕上的。
「那你豈不是白跑一趟?」枉他還特地把這個擁有神器的馬秋堂找來,到頭來,對於那個棘手的夜色,還是沒有任何可對付她的辦法。
「不,今日我來,主要是為與天宮結盟。」
天涯重重歎了口氣,「天宮都不知能不能保住,還談什麼結盟?」
馬秋堂比他樂觀多了,「目前段重樓已在地藏集結兵力,天宮的雲神若撐不住時,只要天宮求援,地藏兩國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派兵趕至天宮。」
「你們不怕孔雀乘機偷襲地藏?」雖然很感激他的好意,但天涯不得不提醒他,在他們地藏那邊,也有個虎視眈眈的大敵。
「因此我待會就要回地藏。」不敢離開地藏太久的馬秋堂,邊說邊看向那個坐在床畔,一身文人氣息的陌生男子,「他就是天孫?」
「嗯。」天涯朝他點點頭。
「你可知女媧在哪?」此次他前來天宮,除了結盟一事外,最主要的是想代段重樓打聽一下,他們地藏的靈魂人物目前身在何處。
鳳凰聳聳肩,「我不知道。」
早就想到有此可能的馬秋堂,並不為此而感到失望,只是找女媧已找了好一段日子的段重樓,恐就對這個天孫抱了太大的期待。
「不過我知道,女媧現下就在地藏裡,而女媧遲早會出現在你們面前。」鳳凰在他轉身欲走時,想了想,對著他的背影透露。
馬秋堂隨即轉過身,眼中盛滿了訝異,「何時?」
說不出個確切答案的鳳凰攤了攤兩掌。
「這就得問女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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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故意的吧?」愈想愈覺得不對的金剛,策馬騎至力上的身旁問。
「不然呢?」頂著大風大雪再次重返迷海,心情已經夠惡劣的力士賞他一記白眼。
「你就不能勸勸他嗎?」金剛小聲地低叫。
他晾著冷笑,「王爺那脾氣聽得人勸嗎?」勸過破浪的人,下場通常都很讓人難忘,他才不要倒霉的去領教一回。
邊騎邊回首看著那輛載著破浪與飛簾的馬車,金剛不禁有些同情裡頭那個原本抵死不肯前來,卻被破浪用扛的給扛上車的飛簾。
「就算是他故意得罪六器好了,他有沒有為飛簾想想?這是帝國要攻打海道,可不是什麼戲班子在演大戲,他居然還帶飛簾來看?」眼睜睜的看著敵人攻打自己的家鄉,平常人哪能接受?破浪近來不是待飛簾很好嗎?怎麼突然之間又卯起性子,對她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力士沉思地撫著下頷,「我想,他今日八成就是為了那個飛簾才會跑來這湊熱鬧,而非六器。」
「啊?」
「到了。」不等金剛回過神,力士揚手示意後頭的馬車停下,再扯過馬韁,「我去通知王爺。」
天方破曉,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震耳的鼓聲,自馬車中被破浪強行拉至山崖頂端觀戰的飛簾,從沒想過,再次重回海道,竟會是在這種景況下。
遠望著眼前從未看過的景象,紛飛的大雪中,一艘艘在船頭雕有海神造形的船艦,遍佈藍色的海面上,船帆頂端所插的旗幟,分屬都靈島與玄武島,琉璃島島主並未出戰,但浩蕩的船隊,仍是佔滿了海面。而在已毀的海岸邊,重新召集武力的帝國之軍,此刻正在岸上嚴陣以待,原本打算拂曉出擊的玉珩,並沒想到海道提前了戰爭的時間,夜半就已開出大批船隊先發制人,眼看海道的戰船就要靠岸,來不及派船出戰的玉珩,只好等在岸上準備迎接兩軍交鋒。
海道開始搶灘了。
聆聽著愈來愈緊密的鼓聲,飛簾瑟縮著肩頭,忍不住緊緊合握著十指,看著下頭深諳水性的神子們,根本就不在乎船隻無法在已毀的海灣靠岸,他們一個個跳入海中,在冰冷的海水中往岸上游去,在岸上的帝軍挽弓攻擊他們之前,領在前頭的幾艘戰船,加快了速度,不惜毀船一鼓作氣直往岸上撞去,替後頭的神子們擋住了帝軍的攻擊時,躍下船隻踏上海岸的滄海與觀瀾開始下令燃船,一艘艘已撞上岸邊皆遍澆油料的船隻,在轉眼間即在大雪中熊熊燃燒起來,濃重的黑雲衝向天際,將整個海岸線遮蔽在濃煙與大雪中。
有一陣子,飛簾完全看不見底下發生了何事,亦不知那些在海中努力要登岸的神子,是否安全地上了岸,直至下頭帝國擊打的戰鼓聲亂了調,並開始傳來兵器交擊的聲響,她才張大了眼努力想看清底下的情況,在她發現帝軍一旅旅等在山崖下的步兵開始移往岸邊,準備加入戰局時,近處海面上沒有靠岸的海道戰船,也已在海面上排成一直線,船上所有弓箭手齊挽弓指向天際,在帝國軍旅往岸邊前進時,自船上射出的飛箭,亦如雨墜下阻止了他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