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要她認清現實的破浪,並沒想到現實對她的打擊竟是這麼深刻,自知做得有些過火的他,心疼地看著她凍得泛紫的嘴唇,此刻在她身上,他再也找不到當初那個醒來,以無比神力在他別業製造狂風,自信可毀他大軍的海道風神,他只看見了一個頓失所依的女人,找不到立足的地方,更沒有片點可以肯定自己存在的價值。
過了很久,飛簾的眼眸動了動,無神地望向他。
「你來這做什麼?」為什麼又要出現在她的面前?是想打擊她嗎?他想告訴她,她若是沒有他是不行的嗎?還是他又想再證明她有多平凡不值?他明明就已經做到了不是馮?
眉心深鎖的破浪,伸手將她圈進懷裡,給了她一個與她想像中截然不同的答案。
「妳迷路了,所以我來領妳回家。」
家?
自七歲那年被送進神宮裡,她就沒再聽過這個字眼了。
怔站在他懷中,已習慣的溫暖緩緩包圍住她,在這片暖意中,她憶起了以往,每至冬日,海風狂吹的海道向來都很冷,尤其是夜裡,總是凍得不管殿內生再多盆火依舊還是冷,每每在那冷得令人睡不著的夜晚,生性畏寒的她,就希望能有個人陪在她的身邊,為她提供一個溫暖的懷抱。
這陣子與她可說是形影不離的破浪,夜夜與她同處一室,他雖沒對她做些什麼,但他卻執意要在冷夜裡擁著她入睡,堅持要她棲息在他的懷裡分享他強行給她的溫暖。
她沒說出口的願望,在他不知不覺的所為中,已為她實現且成真了,她從不曾如此眷戀一個人的懷抱和體溫,在她已如此靠近這片暖源後,她很難命自己再回到一個人的寒冷裡,再去過那種沒有他的生活。
若他是刻意要讓她不能沒有他的話,那他成功了,在他所覆蓋的願望羽翼下,她是上了癮,也不知該如何戒除,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他將她佔據得徹徹底匠。
感覺懷中的人兒身子似溫暖了點,破浪分開他倆,拉著她的手走向大街的另一個方
「放開……」情緒低落的她,不想在此時遭大街上的人們指指點點。
「我不介意他人如何作想。」走在前頭的他沒停下腳步,只是配合她緩慢的步伐緩下了速度。
「我說我介意呢?」
「那妳只好學學我。」拉著她大搖大擺走在街上的破浪,才不管有多少人認出他的身份,依舊心情很好地與她在紛飛的細雪中散步。
她看著他的背影,「學什麼?」
「目中無人。」他徐徐提供了一個常人絕不會用的說詞。「其實妳也不必花多大力氣去學,因在這方面,有時妳跟我很像。」有時會擺出一副不可一世德行的人,可不只他一個。
「就因為我像你,所以你才會有那麼多的喜歡?」她咬著唇,開始有些明白他的心態。
走在前頭的破浪頓時停下腳步,令她差點撞上他,他神色複雜地側首看了她很久,而後,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再次對她說了句實話。
「要喜歡妳,不難。」他認真的語氣,就像是在告訴她一件已成真的事實,「相信我,一點都不難。」
當這句話沉澱至她的心底時,飛簾想起了小時候那顆自殿外滾進紗簾後的皮球,那顆她孤零零捧在手心裡,裝盛著她所有孤寂的皮球。剎那間,一湧而上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在瑩瑩的淚光中,她看見了那個從來都沒有人喜歡過的小女孩,那個,只想向人們要一點點感情,卻始終得不到的小小風神。
說完話就繼續牽著她走的破浪,發現身後的她腳步愈變愈慢,才想回頭瞧瞧她是怎了,就聽到她以命令的語氣對他下令。
「不要回頭。」眼眶中泛滿淚水的飛簾,不想讓他看到她此時的模樣。
他怔了怔,清楚地聽見了她語氣中的哭意。
「不許把頭轉過來……」她哽咽地說著,無法克制的淚水一顆顆掉進腳下的雪地裡。
破浪微微一笑,握緊了她的手後再牽著她往前走。
「我也喜歡妳的驕傲。」
任憑淚水流淌而下的飛簾,走在他身後看著他高大的背影,突然間,她很希望這條回家的路能再長一點,而他倆的腳步,就這麼一直持續地走下去,不要有終點,不要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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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業裡的人們都聽到風聲了。
六器之徒玉珩將準備再次率軍回到迷海,而這回,向來沒把帝國放在眼底的海道,並不打算不迎戰,也不想仰賴雨師的幫助退敵,早已收到帝軍移師消息的三島島主,目前正積極地準備出兵,打算靠武力將玉珩給逐離海道,為此,青圭替玉珩召集更多兵力,繼上回在迷海失利後,再次浩浩蕩蕩地將大軍開往迷海。
只是,玉珩仍有所顧忌。
其實不只是玉珩,所有見識過風神力量的人們,都在暗地裡猜想著,這回風神會不會又在緊要關頭助海道一臂之力,為免這回可能又落到上回的下場,玉珩率大軍路經東域時,已不知派了多少回的人前去紫荊王的別業遊說,要求紫荊王在開戰前殺了風神,若不的話,就將她招降,並讓她為帝國效力。
但那些看在六器的面上,登門去替玉珩遊說的朝臣,不是遭紫荊王給掃出府外,就是拜帖一天天送,破浪也命人一天天的將帖子往外扔。
得知消息的飛簾,這陣子來,幾乎都將自己關在房裡沒踏出房門,深知她難堪的立場,和敏感的身份,破浪也沒制止她將自己封閉在一個不看不聞的天地裡的舉動,尤其是在今日府真來了兩個閒著沒事做,大老遠自京中趕來的日月二相後,破浪更是忙得沒空去理會她的心情。
被派來與飛簾作伴的應天,安靜坐在花桌旁縫製著冬衣,而已很久沒開口說過話的飛簾,則是兩手捧著已涼的茶水,雙目無神地看著窗外飄落下停的細雪。
一陣嘈雜沸騰的人聲,與踏雪而來的大批步音,令應天防備地擱下了手中的針線,方才起身想看看外頭是怎麼了,關得緊閉的房門即遭人撞開。
認出來者是誰後,應天緩緩退至飛簾的面前,將她擋在身後,並揚首面對來者。
「出去。」
與日月二相一同前來的玄璜,帶著自家的弟子們,趁著破浪仍在大廳裡給被太后派來的日月二相一個交代時,捉了府中的一個丫鬟問出飛簾的下落,便不顧破浪也在府中直接找上她。
玄璜的視線先是繞過應天,落在那個一臉不知發生何事的飛簾身上,再將目光調響應天身上。
「此事與妳無關,讓開。」在大夫宣告玉琅因破浪那一刀和那一掌而因此廢了一臂後,自知在破浪身上是討不回什麼公道的他,就將矛頭全都指至飛簾這始作俑者的身上。
「有關,她是王爺的人。」應天刻意抬出破浪的名號,想藉此嚇退他們。
「把她交出來!」玄璜忽地大聲一喝,突襲而來的掌風,將不設防的應天狠狠掃向一旁撞上了木櫃。
「應天!」飛簾忙不迭地蹲在她的身畔想看她的傷勢,應天在勉強站起後,只是用力將她拉至身後。
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敲點在玄璜的背後,在玄璜回頭之前,破浪以一指勾拉住玄璜的衣領,暗自用上了力道往後一扯,玄璜即在眾目睽睽之下,自房內被拉飛至屋外,忙在雪地中站穩的玄璜,在頸間因拉扯的衣領而傳來陣陣刺痛時,錯愕地看著眼前這個七年前與七年後,功力差別甚遠的破浪。
破浪站在門前冷笑地對他扳扳兩掌。
「將軍,這裡可不是任你們愛闖就闖的離火宮。」以為派出日月二相就能絆住他?那兩個人只是奉旨來這傳話,且一傳完話就走,他們才不想徒勞無功的對他浪費口舌。
「紫荊王,別以為你是陛下的皇弟,自恃陛下縱容你就——」老早就看不慣他作風的玄璜,才指著他的鼻尖說沒兩句話,就因破浪而額間青筋直冒。
破浪瞥他一眼,「你是什麼東西?」
「大膽!」隨玄璜而來的弟子們,見師尊如此受辱,登時異口同聲朝他大喝。
「這就是你的本性?」對於他的同僚,他可還真……不客氣。
他邪邪一笑,「有沒有比妳還任性?」
「有。」功力差太遠了,她完全比不上。
他把這當成是恭維,執起她的手,在她手背挑逗地落下一吻。
「那我勝妳一回了。」
飛簾默然地抽開她的手,往後退了幾步,並不想在這時看到他。
「妳還要躲到何時?」破浪跟著她的腳步來到窗前,覺得也是該來解決一下她的問題。
看著外頭似要掩蓋一切的雪花,飛簾想了很久,總算願與他提及他們即將攻打海道之事。
「你打算怎麼做?」有三島主在,她不擔心那些六器將軍,她只擔心身旁這個定可打敗三島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