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湘爬起身,速速抹去淚,「放在哪裡,還不走!」她催促道。
他沒有吭聲,領著她往附近的公園跑去,雨絲益發的密集,兩人不顧淋濕的一前一後跑著,最終,停下的腳步立於一棵芒果樹前。
白魁奈往前一指,「賦璟哥在樹下埋了一小瓶糖漬青芒果,是我媽媽幫忙做的,他說等妳回來要給妳吃的。」
聞言,一臉蒼白的斯湘趕緊上前跪在樹下死命的挖掘起來,每挖一下,她的心就痛一下,不知是傾下的大雨還是眼眶裡的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手不停的挖,椎心的痛也不停。
「宛賦璟、宛賦璟……」她口中不斷的喚著,半晌,她終於挖掘出那只沾有泥污的玻璃瓶。
才一秒鐘,大雨馬上把瓶身沖洗的晶瑩,青脆的芒果拌著糖醃漬,那是宛賦璟最後留給她的東西,青脆的芒果,青澀的愛情,還有他們短暫的青春。
緊緊的把東西攢在心頭,她哀痛的坐在樹下嚎啕大哭,直到白魁奈討了救兵來,失了神的她靠在爸爸的懷中,哀泣著宛賦璟生命的早逝。
她口中喃喃念著,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白紗飛舞的房裡,看似安睡的人兒從眼角淌出兩行淚,心中默默的想著,賦璟啊賦璟,這首長干行就是我給你的悼詞。
翻過身,纖瘦的身影無助的啜泣。
靜謐的深夜,一陣晚風引領面帶憂鬱的荷米絲來到床前,低看著睡夢中傷心哭泣的斯湘。
「別哭啊別哭,回憶是一件美好的事情,這代表你們共同擁有過深刻的感情、美麗的故事,咳,雖然我也曾深刻的愛過,可是,現在的我只能零星且模糊的憶起過往的記憶,妳是幸福的啊,因為你們的回憶沒有被忘記,別哭……」
彎著身,荷米絲輕吹著氣,微風悄悄風乾斯湘臉上的淚痕,再吹一次,她讓傷心的斯湘安穩的入睡。
「睡吧,哭泣後的沉睡會讓妳平靜的。」
為了加快尋回真愛的腳步,荷米絲揚起魔杖往天空的方向拋去一道咒語,黑夜閃過一道白光,咒語宛若銀箭射向遠在天際、那個叫斯湘牽掛的男人的心坎,忽地蹬身一躍,荷米絲回到她的留聲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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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意大利之行,斯湘一路捧著她心愛的留聲機回到台灣,就連抵達了家門,她還是對它愛不釋手。
「這是什麼?」斯家大哥看她對這玩意兒摸上半天還捨不得放下。
這時的荷米絲正放肆的站在客廳的桌上,手舞足蹈的來回飄蕩,聽見他的蠢話,不禁嗤笑起來,「這個傻愣子,連留聲機都不懂,難怪到現在還打光棍兒。」
幽隱的黑影自在的溜躂,冷不防還頑皮的揮揮手,揚起一陣風,把斯家大哥的頭髮拂了一陣亂,隨即兀自低笑起來。荷米絲就是頑皮,生前如此,死後亦不改頑皮的本性。
「這是留聲機。」陶醉不已的斯湘小心翼翼的轉動曲把,讓A Comme Amour的曲子再一次流洩。
「欸,大小姐,那我們的禮物呢?」手一翻,斯家大哥索討的問。
「沒有,我忘了。」聳聳肩,她回得理直氣壯。
「什麼?!妳去了意大利一個多禮拜,結果什麼禮物也沒買回來?倒是為妳自己扛了個垃圾?」他簡直氣得跳腳。
「欸,什麼垃圾,這是留聲機,留聲機你懂不懂?一八七七年十二月愛迪生公開展示了留聲機,外界輿論馬上把他譽為『科學界之拿破侖』,留聲機也成為十九世紀最引人振奮的三大發明之一,即將開幕的巴黎世界博覽會更把它選作當時新展品展出,就連當時美國總統海斯也在留聲機旁轉了兩個多小時呢!」
「一樣,是垃圾。」他訕訕的說。
「俗氣的傢伙。」她不以為然的掃了哥哥一眼。
「欸,妳那口子江國璋三天兩頭就打電話來,媽叫妳回個電話給他。」
「不回。」她一口拒絕。
他推推她的肩膀,「幹麼,小倆口吵架啦?小湘,不是哥愛說妳,妳這脾氣難得有江國璋那個溫吞性子能夠容忍,妳也就別拿喬了,我可不想留妳在家當老姑婆。」
「斯大少爺,你少給我窩裡反,什麼容忍?誰容忍誰還不知道呢!」一想到江國璋,她還是一肚子氣,「我真是不懂,特教老師哪裡不對?需要特殊教育的小孩又哪裡錯了?他母親一天不能認同,我就沒辦法跟他繼續下去。」
「喲,真的生氣啦!」斯家大哥馬上雙手圈在嘴邊,「媽,我就說暝,小湘一定是跟江國璋吵架了,願賭服輸,媽妳欠我兩千塊。」
斯湘聞言,馬上狠狠踹他一屁股,「敢拿我當賭注,當心把你肛門踢得堵住。」
「喔,很疼欸。」
這時門外郵差經過,熟稔的喊,「斯湘有掛號,記得拿印章。」
「喔!」她一應,連忙起身準備拿印章出去,臨去前還不忘用眼神警告大哥別動她的留聲機。
「湘湘是不是交外國男朋友啦?英國來的信呢!」郵差笑問。
「呵呵,叔叔,怎麼可能,才不是呢!」她也對這封來自英國的信很納悶,「我先進去了,叔叔再見。」
正當她仔細讀著信件時,一記巴掌猛的打上她的肩,她殺氣騰騰的轉過身,相機的閃光燈霎時閃爍,拍照者咧出勝利的笑容。
「不錯,生氣勃勃。」
一見是白魁奈,她更是凌厲不減的賞他一記白眼,「你該死的再拿我的相片去當作畫的題材,我就要跟你收取肖像使用費。」
他聳肩習慣的笑笑,從小斯湘就這麼恰北北的,當她的小跟班慣了,連挨罵挨瞪也都成習慣,況且他偷拍她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因為那樣的表情比較自然嘛,畫起來更好看。
「怎麼樣啊,妳的意大利之行?」他轉開話題的問。
「還不賴,進來吧!」兩人一前一後的往屋裡去。
「斯媽媽,我來了。」打完招呼他馬上切入正題,「那我的禮物呢?」
「沒有。」這傢伙真沒禮貌,成天討禮物。
「沒有?!那我辛苦為妳安排行程不就白費工了。」又見一張委屈的臉孔。
「白魁奈,說話客氣一點。」斯湘低下頭仔細閱讀這封神秘郵件。
「那是什麼?妳在意大利的艷遇嗎?這麼快就寄信來了啊!」
他湊上頭去正要瞧個仔細,可她馬上一掌打來。
「不是,英國來的信件。」這傢伙怎麼連尊重隱私都不懂,她看她的信,他溱什麼熱鬧?
「魁奈,吃水果。」斯家媽媽轉身對斯湘問:「英國?小湘,妳幾時有英國的朋友,媽怎麼不知道?」
「根本不是朋友,有人要聘請我去教書。」
「教書,教什麼書?」斯家大哥問。
「你真的是找打欸,當然是需要特殊教育的孩子。」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哇,斯湘,妳名聲幾時這麼顯赫,竟然有人遠從英國要聘請妳去教書?!」白魁奈好生佩服。
「會不會是騙局?現在詐騙的事情五花八門。」斯家媽媽不放心的說。
「對方有留聯絡方式,我先聯絡看看,順便請國際特教機構查詢這個人的身份是否屬實。」
「還是推了,英國太遠了,況且國璋不是希望你們今年就結婚嗎?」
「媽,那是他一相情願,我根本沒說要嫁。」
「妳別鬧脾氣,國璋那孩子脾氣還不錯,妳就……」
她馬上打斷母親的話,「問題是他媽媽脾氣不大好,說什麼成天跟接受特殊教育的孩子在一塊兒,將來生的小孩也會有問題,呿,可笑至極。」她的口氣十分輕蔑不屑。
「哈,的確是滿可笑的。」白魁奈馬上搭腔。
話一出口,斯家大哥馬上踹了他一腳,要他保持緘默。
機敏的斯湘抬起頭一看,原來是江國璋正好跟著斯家爸爸進門來了。
江國璋進門就是彎腰欠身的猛鞠躬,他摸摸頭,傻笑著,「妳回來了。」
「嗯。」她還沒準備好要怎麼面對他。
「國璋,今天留在這裡吃飯,斯媽媽做幾道拿手好菜招待你。」
「不用了,我媽媽不喜歡我在外面吃飯。」說他溫吞,這拒絕倒是答得直截了當。
聞言,大夥兒心照不宣的摸摸鼻子,斯湘丟來一記白眼,強烈的表達她的不以為然,索性跟江國璋說:「有事我們到外面說吧!」接著她率先走了出去。
雙雙默默無語的繞過迂迴長巷,來到眷村外的小公園。
「意大利好玩嗎?」
「馬馬虎虎。」
「我媽說,結婚以後妳就不可以隨便跑出國,會害我好多天都找不到妳。」
翻了一記白眼,斯湘轉身就問:「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江國璋抓抓頭髮,習慣性的傻笑,「我媽說,我們下個月就訂婚,然後今年年底前把婚事辦一辦,不過,她希望妳下學期就別再教書了,專心等著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