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個月,再一個月她就能見到玄思了,那個令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由沈彤的信,她知道玄思這陣子被派到中東去,那兒起了戰爭,他必須到第一線去捕捉最具時效性的鏡頭。
下課後菱菱和英籍同學黛絲一起踱到學苑旁的披薩店用餐。
下午六點半,店裡面的人陸續多了起來,店裡設有電視,一些外地來的學生總愛擠在這裡看電視、聽新聞。
菱菱原和黛絲談論著有關明天教授要求上台報告課外讀本的事情,卻突然被電視亮出的「快報」字眼吸引,只聽到CNN記者用流利英文播報著插播新聞,台上一襲套裝的女播報員說道——
「根據以巴邊境傳來的最新消息,一支巴勒斯坦游擊隊為了表示抗議,潛入當地教堂持機關鎗掃射當地居民並帶走若干人質,這一起事故已然殺戮及重傷了數十名當地人,此外有名來自T省的記者,為了掩護一名幼童亦遭波及,目前下落不明,至於是否遭游擊隊架走或已然殞命尚不清楚,有關這件事故的準確死亡、受傷及失蹤人數正在統計中。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這名來自T省的記者,他的姓名音譯為沐、玄、思。」
黛絲不知何以身邊的菱菱會突然面無血色,她只知道在菱菱昏厥前捧住了她軟軟倒下的身子。
★ ★ ★
「你真的決心要為這男人放棄千年修行?」
「別說是千年修行,」女子淌下清淚,摟緊懷中幾乎絕斷了呼吸,她深愛的男子,「為了他,要我的命也成。」
「冤孽!冤孽!」清靈的嗓音在空中長聲一歎,「菱兒,你要想清楚,能夠登人仙界列入仙譜原是你夢想了千年的心願,你當真要為了他放棄這一切?」
「菱兒現在什麼心願都沒了,一心只要他能沒事。」女子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啜泣,「沒有他的日子就算能長生不老、就算能登人仙界,菱兒一樣生不如死,漫漫歲月寂寥孤苦,就算能活著也毫無意義。」
「如果你怕捱受思念的苦,我自有法力抹去他留在你心底的記憶。」
「不要!不要!菱兒寧死也不要將他忘記!」
「當局者若要執迷不悟,那麼任誰也使不上力!」清靈的嗓音亮若宏鐘,「他救過你,你又救過他,這三生三世的輪迴轉世、生老病死、情傷哀愁的苦痛都將夠你受的,你難道不懼?」
「菱兒不懼!為了他!菱兒什麼都不懼!」
「也罷!幾番輪迴續情緣,近在眼前視不見!也罷!也罷!」
★ ★ ★
菱菱由睡夢中驚醒,一身冷汗。
夢中的她淌著淚水,懷中抱緊的男子是沐玄思。
幾番輪迴續情緣,近在眼前視不見!
這正是當初瞎婆婆幫她排出籤詩的前兩句,她的真命天子一直指的是玄思而不是子鑫,是她糊塗了。玄思的命格是乙卯年水兔,本命屬兌金,這才是瞎婆婆所言(本命屬金)的意思,玄思的工作是攝影記者,果然是靠眼睛過日子的,當時婆婆說時間尚未成熟,玄思小她三歲,當年十七,根本還是個孩子。
玄思的感情世界容易隨風波動,好學多聞,心性難定,活脫脫正是瞎婆婆卦象所示男子。
生肖上女鼠男兔合適度十分裡得了八分!
血型上女0型男 型一百分裡得了九十分!
星座上女天秤男雙子一百分裡得了八十五分!
最終結語是——一雙兩好!
這些都是沈彤在信裡曾幫她算的結果,如果一切屬實,如果一切無誤,為何玄思會遇此劫,會無消無息地失了二十多天的蹤影。
紀頤倫曾為此事親自到戰地走了一遭,卻毫無所獲,除了等待,他們毫無辦法。
遠在T省的沐媽媽整日以淚洗面,跑遍T省各處鄉鎮大小廟宇,上山下海只為幫獨子祈福。
反倒是菱菱除了當日乍聞訊息昏厥後,很快地恢復了平靜。
玄思不會死、不會有事,他那麼聰明,他也許正在想辦法脫困,他一定會回來與她共續這三世情緣。
他決計捨不下他的小狐狸!
她想起方纔的夢,如果前世中她真的曾為了救他而放棄千年修行,這一世的她也願意付出一切,只求見他平安歸來。
菱菱憶起那年在台東時他故意潛在泳池中嚇她的事情。
「我不玩了,真的不玩了,玄思,」菱菱滴滴答答落了淚,「你快出來吧!玄思,我好想你!」
夜裡,紀頤倫和采思帶了小兒子紀桓到醫院打預防針,塞納河畔的小屋裡只剩下菱菱和已經四歲將近五歲的小紀婕,幫丫頭洗完澡穿妥衣服後,電話響起,菱菱在浴室裡接了分機,是周子鑫打來的國際長途電話。
「菱菱!你還好嗎?」周子鑫謹慎地用字遣詞,生怕引發她的傷心,他一直沒停過對她的關心,尤其在這段時間裡,幾乎三、兩天地就要打電話過來問候。
「如果我說不好,」菱菱有些漫不經心,「你有藥可醫嗎?」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馬上飛到巴黎陪你。」
「陪我?」菱菱失笑,「在依依大著肚子的時候?」
紀婕突然自起居室裡蹦到菱菱眼前,伊伊呀呀地拉著她,又是法文又是中文夾在一起,也不知道急著要表達些什麼。
「姑姑!快!快!」
「婕兒乖!姑姑講電話,待會兒好嗎?」
「不行!」
「丫頭,你是不是便便了!」
紀婕猛搖頭,不再說話,捉起菱菱的手直拉向起居室。
「等等!丫頭,姑姑的手要斷了,子鑫,」菱菱轉頭對著電話,「子鑫,不說了,小丫頭有事找我!」
「需不需要我去陪你?」
「謝謝!你只要照顧好依依就成了,娃娃生下後記得跟我說一聲,拜拜!」菱菱跟著紀婕到了起居室,電視是開著的,丫頭原該是想看卡通,卻正好轉到新聞台,上頭正是一段新聞快報。
「相信觀眾們對於二十五天前發生在以阿邊境的教堂屠戮一事記憶猶新,經證實當日失蹤的幾位平民及一位戰地記者已逃離游擊隊的羈押迫害,目前已抵達以色列的美國大使館,從方才註銷的幾張照片中,我們可以看出他們曾過了一段艱苦而驚心動魄的日子。」
菱菱心頭卜通,卜通直跳。
「我們現在就來訪問一下這位能夠幸運地在游擊隊槍桿下逃出的戰地記者。」
鏡頭轉到一個高大男人身上,菱菱環抱著微微起顫的身子,眼淚擦了又落,就是止不住清淚盈盈。
「久久!是久久!」紀婕跳著身子拍著手,「我就知道是久久,姑姑愛久久,紀婕愛久久,久久在電視裡!」
是玄思沒錯,雖然他一身襤褸,雖然他的頭髮長長、鬍碴子落滿腮,但那一臉漫不經心、瀟灑自若的笑容貨真價實地就是玄思。
是她的玄思!
「無論如何神聖的理由都不可以做為殘害人命的借口。」沐玄思用著流利英文接受訪問,「信仰不可以妨礙到生命自由,這些日子我在游擊隊申明了到,其實他們也有生活安定的渴望,也有令人同情的源由,但這一切都不可以拿來做為順天應命行使殺戮權利的盾牌。」
接著他又陸續回答了記者的幾個問題,最後,記者問到是什麼支持他能在這樣艱困惡劣的環境中咬牙苦撐的原因時,沐玄思笑了。
「當然,我的親人和我的同事朋友們都是支持我的力量,不過,」他的眼神亮著笑,「在我心頭始終有個我深愛的女人陪著我,一想到這次工作完成後,我就可以自由地和她情深繾綣、長相廝守,我自然不能放棄任何活存的希望。」
接著沐玄思在記者耳畔小聲問了句話,只見記者笑著猛點頭,然後他斂起笑,一本正經盯著鏡頭,改用中文緩緩開了口,「菱菱,嫁給我!我愛你!真的好愛!」
「玄思!」菱菱情深款款地在電視機前跪下,淚眼婆娑,雙手摸著屏幕,彷彿輕柔柔地觸著了他,「我答應你!我也愛你!好愛好愛!」
尾聲
大年初一,行天宮熙來攘往全是笑意盈盈歡欣過年的人群。
嬌艷窈窕的菱菱攙緊身邊沐玄思的手,左顧右盼地尋著她的目標。
「不可能記錯呀!」菱菱敲敲額頭,「那『名瞎神算』的攤子應該在這附近的呀?怎不見瞎婆婆?」
「菱菱!」沐玄思無所謂地淺笑,「找不到就算了,你還想要問什麼嗎?」
「不問了,知道得太多心裡會卡著不舒服,」菱菱偎向沐玄思,「我只是想謝謝她罷了!」
「謝什麼?」沐玄思不起勁,「要不是她引錯路,你會差點兒嫁給周子鑫嗎?」
「不能怪人,是我自個兒笨。」菱菱吐吐舌頭巧笑盈盈。
對於她的笑容,他雖已然熟悉,卻依然毫無抵抗力,沐玄思攬緊菱菱,在她耳旁輕呼著氣,「別找了,菱菱,我想要你,我們回家吧!」
菱菱不可置信瞪大雙眸,「沐玄思!你這只八爪章魚,整日只會纏著我不放,明明昨晚才餵了你……」她的抗議消失在他熱烈的吻裡,眾目睽睽,人來人往,他們吻得旁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