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台下周媽媽有意見,她有點無法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陌生媳婦,周子鑫卻在此時首次展現了他少有的堅決。
他要娶依依,一定要娶!他已然讓這個他心愛的女子受了不少委屈,他總算接收了菱菱的勇氣。
當方神父宣佈周子鑫與依依成為正式夫妻後,第一個跳起身來恭喜他們的是菱菱,第一個在台下痛哭失聲的卻是紀媽媽。
周子鑫是她滿意到了極點的好女婿,篤實忠厚,待長輩貼心孝順,疼老婆顧家庭,有個正當而穩定的收入,又是個未來極有前途的醫生,她真不敢相信,她這寶貝女兒竟會拱手將這個好男人送給別人
依子鑫對菱菱的好,不管這一生他最愛的人是不是她,他都肯定會護妥菱菱一輩子衣食無虞。
紀媽媽嘗過遇人不淑的苦,所有情情愛愛轉眼都是過眼雲煙,生活卻是現實的,她無法信任玄思,他畢竟小了菱菱三歲,尚無定性,再加上他之前幾段情史,在幾個老人家印象中尚有個席盼柔時,他竟轉身與菱菱談起姐弟戀?
禮成後一片混亂,周家親人忙著打探這個新的新娘子究竟何方神聖?周子鑫醫院裡的小護士忙著回答有關周醫生和柳小姐在醫院裡相識的經過。
「一個砸落的招牌做的媒呢!」幾個小護士們眼神泛著夢幻,就像是見證了一場現代灰姑娘的故事一般。
至於紀家這邊親戚則有志一同紛紛找了借口先行離去。
惟一得償所願的大概就是范依暖了,當依依扔出捧花時,她竄高身子,在幾個女人環伺下搶到了捧花。
回家後,兩邊老人家達成協議,不是不許玄思和菱菱一起,只是為了證明兩個孩子不是一時興起的遊戲,雙方父母要求兩人分開冷靜一年,不見面也不通訊息,如果一年後,感情依舊,就不再阻止他們。
菱菱原是不肯的,她幾乎是又吼又叫地被紀頤倫架到機場去。
「我不要去巴黎!」
「為什麼?」紀頤倫失笑,「你不是總嚷著想去看塞納河?」
「現在沒興趣了,不過是條外國的臭水溝罷了,」菱菱吼著,「我現在對北城河比較有興趣!」
「看了快二十七年不膩嗎?」紀頤倫笑,「到外頭見識一下對你只有好處。」
「我不要好處!我要玄思!」菱菱改用軟功,「大哥,當年你和采思的事情我可是全力支持、全心協助,現在反過來,」她面有淒色,「你不幫我?」
「丫頭!」紀頤倫笑著揉揉妹妹的頭髮,「大哥這就是在幫你,不到法國難道你寧可去衣索匹亞?你們現在愛得火熱,分開一下對你們並不是壞事。」
「為什麼?」菱菱睜大眼睛控訴,「采思和我同年,現在都快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就因為玄思比我小三歲嗎?」
「問題不在玄思身上,玄思年紀雖輕,思路卻很清楚,爸媽擔心他沒定性,我擔心的卻是你,丫頭,」紀頤倫歎口氣,「別拿采思與你相比,你們惟一相同的地方只有年齡,」紀頤倫淺笑,「她自小就清楚要的是什麼,而你呢?你真能確定心思已定,不會再起變更?」
「你小時候到處去撿些貓貓狗狗烏龜等回來,甚至還跟人家要了一對老鼠回來飼養,它們的下場幾乎都是讓你母親在養大後轉送給別人,只因為你的注意力已然轉移。」
「玄思不是貓貓狗狗!」菱菱輕吼。
「就因為玄思不是貓貓狗狗,我才寧可你先冷靜一陣子,是你的就終究會回到你身邊,你和周子鑫走了七年,卻在婚禮前夕發現對他的感情無關情愛,那麼你又如何肯定你與玄思之間的感情不是純屬情慾?」
就這樣,那場鬧劇似的婚禮後不久,菱菱來到巴黎,她甚至沒和沐玄思道別,她不知道他是如何被安撫住的,她只知道他冷靜地接受了安排。
搞什麼嘛!菱菱心底有點兒嘔,在她險些為他鬧家庭革命時,他竟然平靜地接受了大人們的安排在台東時,玄思是怎麼說的——
「當完兵,我自信是個可以爭取自己心愛女子的男人了,那一夜在廚房裡再次見到你,才知道這幾年裡我從未真的在心中放下過你。你始終在我心底,像個幽魂似的,像個妖精似的,我的小狐狸!」
可這時候,該是他全力爭取兩人情愛自主時,他竟然願意接受分開一年的安排?
由著他的小狐狸流浪到法國?
到巴黎後,紀頤倫幫菱菱申請到藝術學院做短期進修,學繪畫、學美工設計,此外她還在外面的私人學苑裡修法文及大提琴,她看過依依在台上拉大提琴的模樣,至此人了迷,紀頤倫也由著她,在她陸續放棄了豎琴、二胡、古箏及揚琴後,目前她宣稱真正喜歡的是大提琴。
采思在初春時節產下紀桓——一個重達四千克的小男嬰,菱菱帶著感動看著大哥深情地在醫院裡攬緊他的愛妻與稚子,那一刻她好想念玄思,想為他生下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菱菱在巴黎的日子是緊湊而忙碌的,除了學畫,還得撥出一半以上的時間學語言,她之前的英文底子就不好,現在還得學習更難的法文,剛開始時,她的舌頭直打結,幸好她生性活潑開朗,不怕問人、更不怕說錯,在課堂上的結結巴巴最後便以吐吐舌頭配上深邃梨渦做為了結,老師和同學們都很喜歡和這個T省來的東方女子共處。
班上曾有過幾個不同國籍的男孩向她表示過愛意,卻讓她用蹩腳的法文擋了回去。
「我有愛人了!」菱菱可愛的笑容讓人連怪責都捨不得,「在T省!」
她的日子雖然過得精彩,但她不曾忘了沐玄思,一刻也不曾擱下。
可是她的思念不會影響她的心情,她想他就像呼吸一般自然。
玄思不是她的貓貓狗狗,她會證明給大家看的。
在法國,她與T省最常有書信往來聯繫的反而是沈彤。
最初沈彤在由其他同事那兒知道了菱菱與沐玄思的事兒後,寫了封信狠狠罵了菱菱一頓,說她不講義氣、說她不早說清楚、說她由著她把心思浪費在一個心已有所屬的男人身上。
第二封信時,沈彤氣已消,果然是射手座0型,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信上說她已回到T省,離開紐約前她認識了個猶太裔的男友。
「我現在總算明白你的感受了,」沈彤信上寫著,「面對愛情猛然爆發時的無能為力,誰又能夠理智得理清是非對錯?我老媽說如果我硬要嫁個洋鬼子她便要與我斷絕母女關係。可菱菱呀!」沈彤畫了一顆破碎的心,「沒有他,我怎能活得下去?相信我!這絕非我與他的初識,前世我見過他,而我今生的存在就為了與他的相逢。」
菱菱抱著信在外語學苑的教室裡蜷在椅子上顫笑不已,沈彤這套話語亦曾用在玄思身上過,若是真的,這女人前世可真是負債纍纍。
自此後,菱菱對玄思的訊息反倒是來自沈彤,沈彤在相思之餘還幫好友花了不少心思盯著他。
她盡責地為菱菱報告著玄思在公司的生活起居,到末了,菱菱甚至連他中午最愛吃的是什麼便當都一清二楚。
「菱菱,有個社交名媛纏你的玄思纏得緊,玄思是為了幫她拍攝封面而認識的,別擔心,那個女人雖然滿漂亮的,你的玄思卻除工作外不曾多瞧過她一眼,但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卻常在些八卦雜誌上放話,說目前正在交往中的對象是某大報社的攝影記者。
「那天她又來到我們公司,在一堆人面前毫不顧忌地往玄思身上粘貼過去,我剛想拿把鏟子幫她拔開時,你的玄思已將她推開,淺笑道:『江小姐,對不起,如果你身體不適,我有相熟的內科醫生可以介紹給你!」』
「我不想要醫生,我需要的是你!」
「『如果是這樣,』玄思慢條斯理回了句,『你需要的真的不是內科醫生,你需要的是精神科。』噢!菱菱,我不騙你,當時我還笑得跌到桌子底下去。」
「『我喜歡你!』那女人猶不死心。」
「『那我只能說聲抱歉了,我已經有了心愛的人,她在法國讀書。」』
「『法國』那女人輕哼,這麼遙遠的距離無從碰觸,無從維繫,不過是縷空氣似的希冀。」』
「『相思沒有距離!她鮮明活在我心底、陪我呼吸、陪我喘氣、陪我看日昇日落,時光流去,反倒你……』玄思冷哼了聲,『形體雖在眼前,卻讓我視若無睹!」』
「不騙你,菱菱!你的玄思的那句『相思沒有距離』差點兒逼出了我的眼淚,如果我的他也能對著我說出這樣的話,我願舍下一切隨他天涯海角!」
菱菱喜歡收到沈彤的信,更喜歡她在信中稱玄思為——你的玄思,雖然世上每個人都是獨立個體,沒有人會全然屬於另一個人,只是這樣的所有詞被按在自己心愛的人身上時,還是讓人覺得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