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用巧言愚弄無知群眾1
在心底,雲行止為寧寧添了筆罪狀。
在以檜木柵欄圍起托高的鬥雞場上,一聲鳴笛的,被鬆綁的兩隻雞惡狠狠的向對方飛啄而去,這類鬥雞品種出自外地,只只趾高氣揚、鬥志勃發,只要人們將兩雞互相挑釁一番,再在其腳上綁上利刃,扔入場中,不多時便會雞羽飛揚,啼嘶咄咄,不分個你死我活不肯罷休。
場中兩隻雞攻勢不休,場外人士則嘶喊得面紅耳赤,卯足全力為自個兒選上下注的鬥雞加油,不光為了那雞的小命和榮耀,更要緊的,還是為了自個兒搏下去的銀兩!
可這樣鬧哄哄的精彩,絲毫不曾騷擾到場外專心算計著時間與下注銀兩的寧寧。她冷靜地算計著賠率與營收,對於場內受傷雞隻的哀嚎視若無睹。
冷血無情,利用無知牲畜謀取他人錢財!
雲行止冷冷的再添上一筆罪狀。
終於,寧寧抬頭再瞥了眼場中那只僅剩半口氣的雞,拿捏時間也差不多後,舉高紅旗大喊,「本場戰鬥結束,由赤焰小於獲勝!」
歡呼聲和低咒聲同時揚起。
「押赤焰小子勝利的鄉親們請至後台領取彩金!今日戰事已畢,諸位鄉親若有興趣想再試試您的眼力及手氣的,明日請早,為答謝各位的熱情參與,明日敝場將備有麻筍雞汁免費招待,千萬別錯過,期盼與您再次相逢,脫線戰鬥雞揚水遠等著您!」
「脫線戰鬥雞揚永遠等著您!」
真夠誇張!緊隨著寧寧最後一句話語響起的,是雞場裡十多名僕役整齊劃一高吭嚎亮的喊聲及鞠躬禮。
譁眾取寵耍弄純真大眾!
他皺皺眉,這條能算罪狀嗎?
雲行止看得出,在這兒不論輸錢贏錢都有種賓至如歸、被人拱在手心當老爺的感覺,也難怪這兒會人滿為患,賭客川流不息了。
「這姓寧的丫頭若非愛錢如命,就肯定是相當缺錢用!」觀察後,他作出如此結論,若不是要錢,正常人絕想不出這麼多花招招株客人,使客人心甘情願奉上櫻兩。
人潮逐漸消散,他發現雞場甚至還設有托兒服務,及送客時的笙歌嘹亮。
「這位公子!」
雲行止不知道寧寧是在何時踱到他跟前的,只知道當他發現她就眼前時,身子裡猛然掀起一陣莫名的興奮!
在他生命裡,女人向來只是工具,從來都不是對手。這小女人是個例外!
「公子爺!」寧寧伸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這陣子為求生意興隆,為賺得一百兩黃金,她勉力維繫著自己的禮貌和笑容,在從前,若有男人敢不怕死地多瞧她幾眼,她早就叫人開扁了!可現在既是生意人,自然得處處以和為貴,千千萬萬不可和銀於過不去。
她抬頭望著他,目光中透出不解,她能確定這男人盯了她好一陣子,可她卻完全不認得他呀!
這男人輪廓分明、五官立體,雙眸探邃若海,讓人一看就探深被吸引,如果她看過他,肯定會記得,尤其他那一臉鬍子。
「公子今日來此——」寧寧用臆測著,「是來買雞?」
雲行止搖搖頭。
她見他一身勁裝,築笑問道: 「我知道了,你是咱們鬥雞業的同行,想提供我冠軍雜種?」
他沒好氣的再搖頭,這丫頭竟連官府中人的裝束都看不出來!鬥雞同業?!大唐神捕看起來真落魄得俱個賣雞的販夫走卒嗎?
「也不是?那……」她拉長尾音,直覷著他臉上的鬍子,一個念頭生起,她突然出手用力扯著他的鬍子,痛得向來無所畏懼的雲行止鬼叫出聲。
不能揍女人!不能揍女人!他恨恨的拉開她的手,努力在心中告誡自己。
「真的是,真的,!」寧寧怪叫。
「什麼東西真的是真的?!」雲行止低吼,感覺自己快要被她給逼瘋了。
「你的鬍子是真的!」她低嚷, 「我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她惱怒的看向他,「閣下一定是雲婧她們派來的,想看看那競賭的一百兩黃金,我究竟達成了多少,會不會輸給她們。
」至於會派你來,是因為她們明知道我最恨有鬍子的男人,且以那種滿腔鬍鬚,毛絨絨到連嘴都找不到的男人為最!
「她們讓你來是想提醒我,若我無法完成賭約,就得嫁給你這滿嘴是毛,全餘杭縣最五、最惹人厭的男人,一定是這樣的!我猜得沒錯吧?」
「我?!」雲行止彼她指得渾身不自在,長這麼大,生平第一次,他的男性自尊受了挫折,他向來桃花多得擋不住,這會兒竟被個女人指著鼻子說是最醜、最惹人厭的男人?
寧寧卻毫不猶豫、毫不擔心傷害人地繼續說下去,「是的!就是你!不用懷疑,也別難過,上天是公平的,也許你醜得面目可憎,但或許你還有別人不知道的長處。」
「是嗎?」雲行止忍不住嘟囔,感謝她的安慰,「原來我還有別人不知道的長處。」
「我雖然同情你,卻不想嫁給你,回去告訴雲婧她們,」寧寧一臉認真,「我一定會在一個月內賺到一百兩黃金,要她們等著瞧吧!」
「是嗎?」他淡淡地笑,終於明白她何以急著要錢了,他漫不經心的問:「你真這麼有信心?」
「當然啦!」她喜滋滋壓低噪音, 「雖然你是雲婧她們派來的人,我也不怕老實跟你說,一個月尚未過一半,我賺到的錢已經是我爹這雞場原先幾個月的營收了,這樣下去,我有把握在期限內完成這項賭約。」
「你能這麼肯定,我卻不能呢!」雲行止學她壓低嗓音,縮短兩人的距離,鼻子不斷嗅到她身上淡淡香氣,「小姑娘,用鬥雞賭博而私設掛牌是違法的,你不怕官府深人來查?」
「真的?」寧寧為之一驚,她倒沒考慮到這點,於是左顧右盼,生怕被人聽見,礙於自個兒身高只到他胸膛,她雙手勾住他的頸項將他拉近,圓睜著稚氣至極的瞳眸,悄悄問:「我這樣真的違法嗎?」
雲行止心跳立刻加快,這丫頭!她渾然不覺自個兒「送上門」的模樣有多誘人,只顧著迫問事情.上一個攀著他頸項的姑媳,不多時便和他躺在床上翻滾周旋了,男女間的遊戲他並不陌生,只是,他明白跟前的她不是在同他玩遊戲,她是很認真的在問問題。
她或許真的很會賺錢,但在男女情事上,顯然還只是個不經事的生手。
「只要涉及賭博輸贏,只要會害人傾家蕩產,只要役有掛牌合法經營,當然都是違法的!」他在她耳畔吹氣,好玩地看著她雪白頸項冒出一顆顆小小疙瘩。
」別、別呼氣!我怕癢!」她格格笑著, 「還有你的鬍子……行行好……行行好……別啦!」閃來閃去的她沒發現自個兒幾乎已讓他壯碩的身軀給圈在懷裡了,甚至忘記自個兒最厭惡男人的鬍子。
「你說……」她悄聲開口,「如果咱們別讓官府的人知道,如只要撐過這個月,」她眼中射出希望光芒,「只要我賺到一百兩黃金就收手不幹,那就沒問題了對不對?」
「這倒是個方法。」他淺笑盈盈將她環勾著他頸於的手拉下歸回原位, 」只可惜,我想已經太遲了!」
「為什麼?」她微愣,截至目前為止,應該還沒有官府的人發現她用鬥雞賭博啊!
瞇起眼,寧寧懷疑的問: 「難不成你要去報官?」
」不用麻煩,」雲行止雙臂交握,一臉興味,輕輕一笑,「因為……因為我就是那個要來查你的捕頭!」
「行了:大姐,你別老在我眼前轉,轉得我頭都暈了!待會兒銀子數自若有錯誤,我可不負責!」十六歲的寧采是寧家老二,對於數字最有概念,這會兒正一一清點著眼前堆如小山般的銀子。
「是嘛!」出聲的是寧家老三,十四歲的寧筠,涼涼地望著寧寧用怒火騰騰的模樣,再走下去,大姐頭上肯定會冒出縷縷白煙,「這幾日賺的銀子夠咱們揮霍一陣了,既然首府來插手,我們就別再用鬥雞賭博的方式賺錢吧!」
「我贊成!」咬著糖葫蘆,嘰喀嘰喀出聲的是十二歲的老么寧馨,由於年紀太小,她要上學堂不能到雞場幫忙,向來只有聽熱鬧的分。
「我、我也贊成!」聲音細如蚊蚋,生怕被人忽視,舉手發表意見的是寧家一家之主寧托憲,自妻子去世後,他的話已經很久、很久沒人搭理過了,在這陰盛陽衰的家裡,他的地位很卑傲,只是掙錢供丫頭們生活的工具。
這次,大丫頭寧寧用突發善心,說什麼要幫他減輕負擔以報答爹爹養育之恩,硬要接管他的養雞場,開什麼鬥雞場,結果弄得人仰馬翻,他很不喜歡,總覺得用這種方法賺那些共同生活了十多年的鄉親的錢不妥,但他反對的話,如往昔般,沒人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