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茶吧。」
「下去拿盤糕點上來。」
……呼來喚去,玉蘿雖說來來回回好幾遭,可是,對朱府的地理環境畢竟不熟,結果她光為了找朱家的伙房,就足足費了近三刻才找著。
等她一回到書房,兩位公子哥兒顯然已等得不耐煩了。
朱奕煌一見她回來,十分不悅的質問:「小黑臉,你去哪拿糕點?拿這麼久?」
「對不起,少爺,我才剛進朱家,對環境還不熟悉,因此才會去那麼久。」她頻頻向兩位公子道歉。
見他這樣的誠意,李罡也不好讓朱奕煌再責備她了,是以他開口解圍:「算了,奕煌,別再責備這新來小廝。」
玉蘿這時才發現開口為她說話的人,心想他大概就是他們口中的貴客了。
在這一小段插曲後,他們也不再注意她,全神貫注於棋盤上。
玉蘿趁著閒暇,左瞧瞧、右瞧瞧,心想朱家來頭可不小,這建築全是上好楠木雕刻而成:騰雲直上的青龍、威立山崗上的猛虎,栩栩如生,一副呼之欲出的神氣活現狀。
朱三少瞧見他東張西望,看不慣他的明目張膽與不避嫌——「小黑臉,你看什麼?」
「啊!」這突來的驚嚇令她一時忘了偽裝聲音。對弈的兩人雖沒抬頭看她,不過一定會懷疑起她的身份。此刻她若不極力為自己的身份解釋,兩人肯定要將她當姑娘看待。
怎麼說呢?第一,他那體型若說是個男人,那肯定是發育不良的嫩雞。第二,他那聲音,根本是硬壓低嗓音說出來的,尤其剛剛那一句。嘖!那簡直是閨女的聲音,沒個男人渾厚的聲調。第三,他的五官也未免太柔性化、太出色了吧!左看右看、正著看倒著看,全是美人胚的模樣,教他們怎麼相信他是正常的男子呢?
朱家三公子朱奕煌便半開玩笑地問:「小黑臉,你叫什麼來著?」
玉蘿恭恭敬敬回答說:「小的名喚鈺杉,家住城北。」她是住城北無誤。
奕煌見他除了說話嗓音不似男兒外,其它也沒什麼大特徵無法證明他不是男兒身,是以他告訴鈺杉:「今夜,咱們上花街去,我聽說那有一位名喚仙曲的姑娘,美得比花嬌,丰姿綽約,今日算你好運氣,咱們有貴客來,三少爺我——要你也同行。」
哎呀呀!慘了!教一千金閨女逛花街,這……怎麼說得過去呢!她是感激他的好心,只不過他搞錯對像了吧?
玉蘿找借口回道:「三少爺,我……這……不好吧?」
「咦?我說了便是,你今夜可要好好把握住機會逍遙一夜,才不會辜負我對你的一番美意喲。」
奕煌用猜的也知他一定是只嫩鳥,長得這麼生澀狀,肯定仍是童子雞,他決定與當今太子李正好好調教他。
婚宴是風光的完成,而新郎倌卻在洞房夜缺席。去哪了?原來是去了名聞全城的名花妓院——歡喜樓。
歡喜樓,歡喜樓,歡喜樓內人歡喜。
姑娘美,名花嬌,歡喜樓內人逍遙。
美酒醇,佳餚香,歡喜樓內處飄香。
左千客,右億來,名紳富賈四方來。
說起這樓,幾乎小至三歲娃兒,大至八十老翁,莫不知這城中聞名遐邇的金字招牌——歡喜樓。
歡喜樓內的老鴇,可是過了氣的廣明王爺的七姨太開張的。廣明王爺雖翹了辮子,但說起七姨太來,卻是個響叮□NB456□叮□NB456□響的人物。
人家是上過金鸞殿的。去做什麼呢?她就是上金鸞殿向老皇上要營業招牌題名的。而這歡喜樓名便是老皇上親自題上墨寶,再由雕工師傅根據筆墨雕繪而成。
她的豪行在城內是褒貶不一,但褒貶由人,她可絲毫不在乎。
歡喜樓這匾額一掛上,也代表春色已在城內蔓延開來。
話說朱家二公子朱仲甫,他可是歡喜樓的重要客戶之一,光每月在這樓間的支出費用,就夠驚人的。為了使他省下這一筆他所謂的「民生必需支出」,朱創林與冼勝全立下婚盟,為的也是要終結他這夜夜鑽溫柔窩的劣根性。
這下可好了,新娘子調包了,新郎倌在春宵夜不見人影,朱家上下找他找得急,他卻在歡喜樓中尋逍遙。
朱仲甫乃一喜好漁色之徒,他的花名可是遠播方圓數十里。
他一向自詡風流倜儻,是個翩翩美少男,故言行舉止輕佻且放蕩。在女人堆中吃得開,更令他志得意滿,殊不知自己一擲千金的闊相才是吸引姑娘的本錢。
當他知道,他與全城最醜的才女即將完婚時,心中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逃。
但經濟大權握在爹爹手上,他這個公子哥,要不聽話點,也只是個穿著金衣的窮人罷了,所以他安慰自己:只要時間一久,取得爹爹的信任,他便可瓜分朱家數不盡的家產、田宅及珠寶,故他強迫自己忍耐至冼家那千年醜女入門為止。
既拜了堂,也完過婚,他決定走人了。教他一夜面對禿額醜女,不,他不幹。
嘿!不光他得意,在新房中的金花更開心了。
咦?新郎不回來,金花便毫無忌憚、大口大口地吃著甜糕餅,捲起衣袖喝甜湯,慰勞一下自己。這種情形換作是別人,肯定是傷心難過呆坐至天亮,而她呢?想也別想。大小姐曾說過:「做女人的,不需要太委屈自己」,故她決定和著霞帔一覺到天亮。
外邊正為了找朱仲甫這個新郎倌而吵吵鬧鬧一整夜,怎麼也沒料到,一個是逍遙在女人堆中左右逢源,而新娘子卻是倒頭睡大覺,彷彿兩人什麼關係也沒有。
當朱創林在歡喜樓找回荒誕無度的朱仲甫後,再不顧及他的面子,一掌打醒醉意正濃的不肖子。
火辣辣一個巴掌,直教他由紙醉金迷、酒酣耳熱中給拉回眼前暴跳如雷的爹爹身上。
「爹!」待仲甫看清來人之後,愧色爬上紅腫的雙頰。
朱創林已氣得七竅生煙了,也不理會此處賓客眾多,當場便大聲咆哮:「敗家子!好歹我朱家也算名門之後,你……竟在這污濁之地敗壞我朱家聲譽!」
朱父另一掌又將送上之際,朱母邱氏連忙向前阻攔。
「老爺,這——可是大庭廣眾下,你不為兒子留點面子,也要顧及我們朱家門風呀!」
朱父一聽,仔細思忖,也覺頗有道理,不再盛氣。手一收。「來人呀!把二少爺給我『架』回去!」
「是!」
大漢五、六人,像架什麼似的將他騰空帶回朱府。
大紅燈籠猶在,紅繡依舊,只是朱府上下可鬧烘烘,忙了大半夜。
*>*>*>玉蘿被硬帶至歡喜樓,這可夠嗆了。自己可是名副其實的大閨女,還來這龍蛇混雜之尋歡場合,若教人知曉,一生名節不毀於一旦才怪。
朱家三少還好心的拉個小姑娘硬塞給她;而他則與那一名貴客尋花問柳去了。
那小姑娘看起來小她不下一、二歲,人是白白淨淨的。不過說真的,要教男人召她,可能有一點困難。一雙單薄眼皮、小瞇眼,長得不頂討人喜歡,身材又平板,她料想,這小姑娘大概仍在發育初期吧。
她說她叫小紅,山東臨淄人氏。沒法子維持生計才被兄長賣來歡喜樓,來了一、二年之久,今年才一十五歲。
人家叫姑娘全為那回事,而玉蘿叫姑娘卻單純聊天;二人什麼都聊,聊她家鄉,聊她來這之後的過程,一聊全忘了時間。
朱家三少,正陪著李公子周旋在名妓仙曲身邊。他二人皆非喜好女色的人,會來這,純粹只為了一賞名花之風采。
仙曲是才女,美麗自然不在話下。她的溫柔似水,男人莫不為之融化,繼而掏出褲兜錢囊。不用說誰,眼前這一位朱家三公子——朱奕煌,才瞧上一眼便為之著迷、神魂顛倒、不知方向,不過他並無非分之想,純以欣賞角度看待這一奇女子。
李罡,氣勢豪邁、相貌偉俊,等閒俊才自是壓不過他的鋒芒。他的天生威嚴、氣宇軒昂,也莫怪他會是當今聖上的傳人。
時年二十有二,已長得挺拔俊逸,溫文爾雅的氣質,教宮中宮女莫不為之心口
如小鹿亂撞般的怦怦然。
這個年歲,宮中已開始為他物色太子妃人選,他心煩這繁文縟禮,索性逃來好友這避避那擾人是非,順便過來向朱二哥祝賀。
今日,奕煌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勁,老慫恿他來;若非奕煌堅持,他是不會涉足這種風月場所的。
仙曲姑娘在他眼中,絕對可說是一絕世美人,只不過卻不合他的胃口。她的性子太柔弱,這對喜愛冒險犯難的他而言,實在太過恬靜了。
酒一杯杯下肚,他二人也非貪杯之人,適可便止。
仙曲姑娘以琴箏為兩人助興。流水般的箏音,忽起忽落、忽遠忽近,配合彈箏者的心情、琴藝,宛若天籟,錚錚悅耳,美極、妙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