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他瞎耗也不是辦法,先拐他回京才是正事。「李公子,這一路顛簸,路頗難行,我看我們還是打道回京吧。」
說來說去,她還是想回京。不過她愈是想,他就愈不肯。「不,既然出京了,不走遍千山萬水,我就不想返京。」
這下玉蘿可喊苦了!早知出門時就該多帶幾件寶貝出來,也就犯不著如今事事求人了。沒有銀兩,她可寸步難行了。這可惡的李公子竟落井下石,明知她落難,還這麼欺負她,太可惡了!
隨他行行復行行,一路上吐得唏哩嘩啦、花容失色的,為免她因過度奔波而累垮了身子,他也不敢再堅持繼續往前走。
留宿徐縣,玉蘿著實病壞了身子,躺在客棧的床榻上呻吟。藥服了,病情卻是每況愈下。這可急壞了李罡,如果真有萬一,他絕對要恨起自己的一意孤行而造成不可挽回的錯誤。「小玉,只要你好起來,我立即送你回京。」
仙丹靈藥不及他的一句回京,本來病懨懨的玉蘿,只是受了點風寒,再加上舟車勞頓、疾勞交加所致,現在他的一句話已可抵上萬靈丹。「真的?你真的答應帶我回京?」
見她如換了個人似的光采,立即懊惱自己說得太快,但懊惱之情並未維持太久,畢竟他們本就在回京的路上,說是往南行,不過是誆她這個搞不清東西南北的小路癡。
玉蘿一開心,就忘了自己身子尚虛弱,一陣昏眩伴隨,人又昏了過去。多日來的體力耗失,即使興奮,也只是暫時性的幫她忘卻病痛,病倒的身子還是受不住。
見她昏厥,李罡嚇壞了,立即出去找他的貼身隨從。
由於他的身份特殊,是以出門總會有十名隨從護衛暗中保護他的安危。平日太子遊山玩水,他們只能乖乖地退居暗處當個藏鏡人。一旦太子有難,就是他們現身的時候。
見太子慌忙出了門,他們立即現身。「公子,您需要小人效勞嗎?」
李罡口氣急切地說:「立刻去接尤大夫過來。」
尤大夫他們並不陌生,得令之後,馬上將他的人接到客棧來。
尤大夫為玉蘿把脈觀病情後,好一會才緩緩說道:「小玉姑娘只消再服一帖補氣養血湯就能康復。至於她昏厥的原因,並不是病體尚未痊癒,而是她連日來折騰的體力尚未恢復,不打緊的,李公子,您放心吧。」
喔,原來如此,他還以為……既然沒事,他就放心了。送走了尤大夫,關切地凝望她大病初癒卻仍顯蒼白的臉蛋。手不自覺地撫上她的面龐。只見吹彈可破的雪肌,因連日病情的折磨,氣色差了許多,人也清瘦了不少,愛憐之情全寫在他的絲絲柔情間。
吩咐店小二,燉了人參雞湯為她補元氣。
朦朧中,玉蘿感到暖和的大手不時在她臉上加溫。頭一回生病,便病得不成人樣。原以為躺在床上飯來張口的日子挺舒服的,殊不知竟是如此難受!一把嫩骨散了節,渾身上下軟趴趴的,渾渾噩噩地分不清東西南北,迷迷□NB427□□NB427□地不知度過多少個晨昏。終得清醒時,又因聽著要回京的好消息而興奮過度昏厥了,現在整個人仍處在渾渾噩噩中。
悠悠醒來,但見他趴睡在自己的床褥邊,一隻手還緊握著她的手,即使挺不滿意他的霸道行為,但見他在她為病所苦的日子中,夜以繼日地隨側在旁,感動之情是絕對有的。
輕輕推開他的手,他立即醒來。「小玉,你醒了,太好了!」
玉蘿示意:「扶我起來。」
依言扶她起身。也許是病體初癒,火氣也小了不少。「謝謝你連日來的照顧。」
「你說過的,同為異鄉客,不彼此照料,又怎說得過去。」
他的不居功、重情義,真教玉蘿深覺動心,過去對他所產生的惡感頓時化成塵土消失於空中。「你真是好人,不過,如果你能送我回京,我會更加感激你的。」
哎,她的想法並未因大病一場而改變。「好吧,不過你也得答應我,好好的養足精神,等恢復體力我們再走。」
既然他肯帶她回京,養精蓄銳這事也就不用他擔心了。
用過了他備好的人參雞,吃過了尤大夫的藥帖、湯汁,精神的確恢復了不少。
但現在的她怕死了馬車的顛簸,萬一又……一思及此,一陣噁心又上來,差點連湯藥全奉送給大地。
他當她嗆著了,輕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地關心道:「你還好吧?」
她勉為其難地表示:「我還好,你甭擔——」
「心」尚未出口,即吐得他一身。「你——」
要氣她吐得他一身污穢也不是,不怪她,自己又嚥不下這口氣。想想自己不眠不休地照顧她,結果她連口中穢物也往他身上吐,實在是……仔細又想回來,這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算了,差人送盆清水,又吩咐隨從為他倆添購衣物。
他身上的穢物氣味更令她難受,禁不住又一湧而出;為防她繼續乾嘔得連膽汁也吐出來,是以他快速地脫下沾滿穢物的外衣,只留褻衣蔽身了。
他的舉動教玉蘿一陣怦然心動,蒼白的臉蛋硬是泛上了紅潮。
他一個轉身,乍見她的不尋常。「怎麼啦,得熱病嗎?不然怎麼面泛潮紅呢?」
她哪禁起他的一番注目,撇過了臉,不敢與他四目交接。
她的怪異硬是讓他瞧出了破綻。「你該不會是……?」
作賊心虛似地搶著他的話:「是你不遵禮節,袒胸露背地做出傷風敗俗的舉止,我不過是——」
「不過是如何?」
這教她怎麼說好呢?索性閉嘴不說了。
見她靜默,他掩口輕笑,繼而毫不掩飾地朗聲大笑。
看他笑得毫無忌憚,玉蘿只得拉高被子,決定來個眼不見為淨。
李罡見她真的生氣了,止住笑意,想拉下她的遮掩。「小玉,我不過是同你開開玩笑,怎麼,你真的生氣啦?」
生氣還可以造假嗎?真的不想理他了,一個翻身,便側背對他,希望他知難而退。
李罡扳正她的身。「別這麼小氣,你會臉紅,那就表示你思想純正,這樣我反而要尊重你的,這並沒有什麼好羞愧,你何必如此反應呢?」
他的安撫教人心結盡釋。「你真的這麼認為?」
「當然,如果你今天臉不紅、氣不喘,把這當成平常事,我反而要認為你的女德出了問題呢。」
一抹笑容取代原本的苦臉。
病久了,人也顯得嬌柔許多。返京途中,她不再聒噪催促。
李公子人長得俊美,沿途行經之路,總引來一些狐媚女人的垂涎。在玉蘿口中,狐狸精才不算什麼,女妖才稱得是上等禍害。這禍害尤以柳家賣豆腐腦的柳千絮為代表。
舀呀舀的,一雙杏眼還不時地瞟呀瞟,別說她冼玉蘿看不下去,連李罡也險些反吐出白花花的豆腐腦,一經賣主媚眼加料,哎,他可吃不消哩。
沒法子,她身體虛,大夫交代只要她吃得下口的全都不忌口,偏偏小玉姑娘這會又愛食豆腐腦,為了滿足她的胃口,他已一連來了三趟了。
千絮打長眼沒見過這麼英挺俊拔的偉男子;在這小鎮賣了好幾年的豆腐腦,終教她瞧見這氣質非凡的俊魁美男子,一顆芳心怦咚咚地活似要跳出心房來,整日為他失魂落魄。
「千絮姑娘,你那眼就像是犯桃花似的勾引我們,攪得我們心花亂,莫非你終於中意了我們其中的哪位呀?」
千絮瞟了眼前的眾丑,不禁歎了口氣。「要說咱們鎮上,美女不少,獨不見足可匹配的俊男才子,真是可惜呀!」
立即有人搭腔:「千絮姑娘,沒有俊男,至少還有才子我——賈梅才。」
既是假的,又哪來的真才實學呢?她自顧自地舀著豆腐腦,舀完還不忘將手伸得老遠。「三文錢。」
想追求就得付出代價,掏出腰囊,取了三文錢給她,不忘趁機摸她小手一把。
「真是細皮嫩肉,看一眼便心癢了,再摸上一把,哎喲,至少可以多活個五年。」
千絮白了他一眼,不忘損他一頓:「人家東巷的朱員外說呀,只要我多看他一眼,他就是下地獄都甘願,他都肯為我死了,你呢?光會吃我豆腐還不忘摳我油水,你喔,去死吧。」
她那嬌滴滴的嗓音,就跟人一樣的教人渾身酥軟,就連咒人的話也讓人備感飄飄然。
「噢……噢……」被削一頓的客人還不知羞地當街發浪叫春,好歹她還是個未出閣的閨女,怎堪他們輕慢?嗲聲嗲氣地:「爹、爹,您瞧,他們又欺負女兒了……」
不消一會,門後來了一位魁壯老翁及一名粗壯男子,粗嗓一扯:「是誰?誰又在調戲我柳虎刀的女兒?」
橫眼一瞪,當場嚇得眾人噤口!
「柳老爹,有您在,我們向天借膽也不敢對千絮姑娘存半點調戲之心,您可別真的動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