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會接受的。」
「你這麼清楚她?」看來他們之間的交情已深不可測,連對方的性子也摸得一清二楚了。
不是清楚,是他詢問過的事實。他根本連她底細也不知道,又何來懂她?
「我向她提過,她說若當小妾,她寧可不要,所以,我們別想用這招。」
「可是馨玉,你有更好的法子嗎?」
「沒有。」
「那我們只好這麼做了,你何不親自上門去勸她委屈點當個妾?」
邵馨玉相信,憑她那硬脾氣,要勸服她,難矣!
「娘,我想大概行不通吧!」
「不試試怎麼會知道?」
在邵母的鼓勵下,他決定親自走上霍家一趟!
※ ※ ※
當官轎抵達霍府,霍易學嚇軟了腿!怎麼知府大人會往這來?莫非他什麼地方出了岔?想想也沒有,按時繳稅、救濟貧困……這樣的他,足以當選好人好事之典範,怎麼還會讓大人親臨寒舍呢?他想不透呀!
邵馨玉望望方案十尺朱門,暗忖:她出身於非富即貴之家,又何以淪落煙花界?
不一會兒,通報門僮已將霍員外帶上來。
霍員外一見是大人,即刻跪下。
邵馨玉挽起這位搞不好是他未來丈人的霍員外問:「無痕姑娘在嗎?」
「無痕?」怪事!大人怎麼會……「大人,您駕臨寒舍,是為了小女無痕?」
「是的!我決定迎無痕回府衙。」
「迎?」他以為他聽錯了。知府大人要迎他女兒回府衙做啥?「我女兒犯了什麼錯需要迎回府衙?」
「岳父大人,無痕沒做錯什麼,只是我要迎娶她入門。」
一句「岳父大人」。叫得霍易學心兒痛快異常!
「你要娶我女兒?」
「岳父,我說得夠清楚了,不是嗎?」
「是、是!很清楚、很清楚!」他豈能說「不」?這門親事不攀,那他還攀誰呀?不過,他並未因此喜過頭了:「可是……外傳薛員外之女已雀屏中選為知府夫人,怎麼小女也……」
「薛千金是我母親挑選,而無痕則是我親自選的。」
「那不就一大一小?誰大?誰又是小?」
邵馨玉這才說:「薛家已先送嫁妝,所以——」
「所以我家無痕當小的?」霍易學怎麼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他霍易學再怎麼說,也是有頭有臉、有地位、有名望之人。霍無痕雖是義認女兒,好歹她姓「霍」。
她怎麼能去做人家的小呢?
「不過我不會讓她吃虧,我會先迎她入門的。」
「先迎她入門?這不太合理吧!」
霍易學不知這大人是何用意?娶妻納妾原有個先後,先來的稱「大」,後來者稱「小」。怎麼他要納霍無痕當小的,卻又要先迎她入門?這算哪門子禮嘛!
「反正,我這人也喜歡不按理出牌。您老若答應,明日我就來下聘;您若不答應——」
「我要要要!當然要!只不過……我擔心無痕那丫頭……會不要。」
「您是長輩,您作的主她敢違背嗎?」
「這……她倒不敢。」不過這是他自個兒猜的。
「既然不敢,那就這麼決定了。」邵馨玉一心想著,只要殺得她措手不及,也不怕她插翅再飛。
他們兩人就這麼匆匆地決定,而在閨中的霍無痕卻丁點也不知自己已被人算計了……※ ※ ※
次日,正逢天德貴人好日子,邵夫人領人前來下聘。這一份原本是該送到薛家的,如今卻先用在霍家千金身上;改明兒托人上京采禮,再補送給薛家。聘禮大小十二件一送達,霍無痕才知自己被賣了。
「小姐,廳內知府大人已差人送禮來了。」
侍婢小青慌慌張張、毫無大體地就衝了進來;而霍無痕正做著女紅,一聽新上任的知府大人送來了禮,猶不知出了什麼事。
「大人送禮來做什麼?」
「聽福哥說,是來給小姐您下聘的。」
霍無痕大怔!
「小青,阿福有再說什麼嗎?」
「有哇!福哥說,這個知府大人長得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可比潘安再世,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你說呀!何必吞吞吐吐的?」
小青怯怯答道:「只不過……知府大人是納小姐您當小妾,而非正室。」
霍無痕擱下手上針線,不悅問道:「義父收下了?」
「是啊!而且對方人馬也走了。」
霍無痕不平自己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出賣了,可是又無法怨恨義父再造之恩……故她決定去探探那位知府大人是什麼底細再說。
一日,她假借休息、不允許人打擾為由,將侍婢全遣了出去,再易為男兒身,悄悄地出了霍府……※ ※ ※
姑蘇城東大街,熱鬧非凡,市集上來往面姓紛雜。
她走在大街上,不知該至何處找著知府大人?耳邊突然傳來人言嘈雜地對話——「聽說邵大人今兒個上寒山寺拜佛……」
她只聽到他會上寒山寺,立即動身前住。
寒山寺是姑蘇城出了名的勝地,一整年香客絡繹不絕。
邵馨玉心想,自己也來了好一段時日,卻一直未到寒山寺朝拜,今日特地偕同邵母一起前來。
他身邊隨侍的是師爺吳肥,他乃汾安人,人如其名,肥肥胖胖的像條嫩豬。
霍無痕躲在柱後,耳聞香客言及:「知府大人偕同老夫人來了。」
她探頭一瞧——我的天!這位邵知府活似一頭白豬,圓臉、圓身子、短粗手指……才瞧上一眼,便令人陣陣作嘔。心想日後若得日日見此人、夜夜遭他抱,惡——不敢想下去了,先溜為快!她決定違背義父之意,誓死不嫁!
也許是走得過於慌張,衣角勾上了一名男子之玉珮,她頭也不抬地直拉著對方走。
邵馨玉不過去個禪房拜會老方丈,才一出來,便撞上個冒失鬼;而對方衣角勾住了他的玉珮墜帶仍不自知,死命地拖著他走。
霍無痕也正奇怪,怎麼走得這麼沉重,拖也拖不動的?而邵馨玉伸出一雙手來企圖替她解開。
霍無痕一見狼瓜伸來,用力一拍——呵!邵馨玉頓時大怒!這清秀少年郎,竟這麼沒有禮貌!他好心幫他,他不知恩圖報也罷,還動手打人。
霍無痕怒瞪他一眼,這一瞪可出了問題……見著熟悉的他,她轉身便想走人,全忘了那牽扯住他們倆的玉珮墜帶仍未卸;
經她這麼用力一扯,連同玉珮也被扯走了。
而邵馨玉則是懾於那熟悉之面容而無法回神,待她消失在人群中,才猛然回過神來——是她!
適巧邵老夫人叫住了他:「□兒,該給菩薩上香了。」
邵馨玉渾然忘了玉珮已隨她而去之事,上完香,起轎後才發現墜帶已斷,而玉珮也不見蹤影。不過,他並不急著找回,因他知道,定是霍無痕取走了,就當是送她的定情之物吧!
「千糾扯、萬交纏,全是因為你!」
她一回霍家又心神不寧的……墜帶是解下了,可是一潭平靜心湖卻被挑亂了。
※ ※ ※
門僮來報,知府大人又上門來了。
霍易學活像只哈吧狗,搖頭擺尾地百般討好:「大人——」
「怎麼不喚賢婿?」
「是、是!賢婿,對了!賢婿今日來——」
邵馨玉在半途先差人送邵母回府衙,自個卻轉向霍府來。今日再見美人,雖易為男兒身,可是她那風情更添幾許嫵媚,不免令他動心、怦怦然的,心想過來會會她。他亦明瞭,依她性子,絕對會為了一條腰墜氣呼呼的!
「我想見見無痕。」
「見無痕?你們見過面?」
這太令人訝異了!原來他們兩人早見過面,那更好說了。只是閨女未過門便見著了對方,似乎不太合規矩。
他有所顧忌地問邵馨玉:「賢婿,小女尚未過門便與你照面,這……不太好吧?」
「若只因這規矩使然,要不,我明日就過來迎她過門。」邵馨玉也太隨性了,也沒事前先擇個黃道吉日便要迎親,這怎麼也說不過去嘛!
「賢婿,你這不嫌過於草率嗎?」
霍易學既巴結於他,也怕死了這個女婿。萬一惹來他不悅而毀了這門親事,他霍易學少了與官家攀親之機會不說,還要被人笑話了!
「要不,您至少也擇個良辰吉時再上門迎娶。今兒個老丈人就容你與小女見個面,不過這事千萬別讓外人知道,否則我擔心……」
「您大可放心!這事悠關無痕清白,我會守口如瓶,只不過您府內……」
「我會自律自家的僕役,賢婿您放心!我這就帶您去見無痕。」霍易學因急於攀附這門親,故慇勤得很。穿過花園,領他來到了霍無痕繡閣外。
霍元痕早已被那玉珮的主子擾了心神、坐立難安了,霍父突然到來叫喚,使她更加心神不寧。
「無痕,快開門啊!」霍父一邊敲門,一邊叫喚。
霍無痕立即起身應門。門才一打開,霍父身後的邵馨玉令她慌了神,隨即也忘了霍父仍在場地立即又合上了門。
邵馨玉一手頂住大門,令她關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