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的,這有什麼好比的?你的年代和我的便差上一大截,我們那年頭流行『蠢蠢』的愛,你們這個時代才不時興那一套,打破熱吻上床,開放得很。」
也許是黃湯下肚,說起話來較肆無忌憚,這時的她別有一番韻味與風情。
阿晃忍不住……但那只是想想罷了,畢竟她的身份是上司,以下犯上總是過分了點。
「你們後來怎麼樣?」結局才是重點。
「後來我們都考上了A大,但考上了,也分手了。」
「分手?為什麼?」
苦笑又爬上她的臉龐。「你知道嗎?我曾經自殺過。」
阿晃的神情好訝異,張大的口絕對可塞進一粒橘子。像她這麼開朗的人,也會選擇那條路,以最差勁的方式來求得解脫,太不可思議了。
「是他拋棄你,所以你才——」
她搖頭說:「他沒有,是我選擇放棄他的。」
「為什麼?你們有共同的理想,怎麼會——」
很多知情的人都問過她這個問題,而她總是保持緘默不答。但今天開口問的人是他,她覺得有回答的必要;況且事隔如此之久,她也已能處之泰然了。
「我們之間最大的癥結在於他的母親是我父親沒有得手的初戀情人。花花公子竟單戀個女人,可笑吧?就因為這個理由,我和他的未來全無轉圜的餘地。一得知我和他交住,我老子便惱羞成怒地堅決反對。我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只好選擇和他分手。可矛盾的是,我又想不開——」
「後來你怎麼復元的?」
她笑問:「你相信我學佛嗎?」
學佛?他一臉的茫然教她笑意又生。
「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這一剎那,盼煦的嬌態全化成寶相莊嚴了。「我頓悟了,所以我選擇以豪爽、開朗來面對人生。」
長期安逸之人,若非在人生的旅途遭逢困厄,恐怕也蛻化不出什麼成熟的人生觀來。
阿晃見時候不早,正準備離去,盼煦問他:「我在你心中算什麼?」
他回頭說道:「大姊、上司及——」
「及什麼?」
「追求的對象。」
他以為她會生氣,但她眼中所迸出的卻是一絲閃亮且耀眼的光輝。
他又問:「你不會反對吧?」
盼煦再也豪爽不起來了,一句——「沒問題,儘管放馬過來」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
阿晃趁空又和爛兄團聚在一塊。
浩南咒他:「媽的,老是不見人影。」
阿晃問他:「我在忙賺錢,你幹嘛,我進帳還礙著你了?」
「不會不會,只是我們的幸武出事了。」
「出事?他不是準備結婚了嗎?」阿晃緊張地問他。
浩南感歎地說:「人家不愛我們幸武了。和他交往,卻懷了別人的孩子,現在孩子的爹決定負責了,你想幸武他——」浩南聳聳肩,以下劇情可想而知了。
才短短半個月之久,竟已人事全非。
「那他現在呢?」阿晃關心地問。
「躲在棉被中哭了三天三夜。」
阿晃決定前去探望他。「浩南,我們去看看他好了。」
「不,要去你去。」
這麼不夠意思,他略帶責備的口氣說他:「好朋友有苦,你不出面安慰,怎麼也說不過去。」
浩南將自己的顧忌說出來:「上一回我說他和那妞準沒結局,當時他就說過,若真沒成的話,他要撕了我的烏鴉嘴。現在可好了,一語成懺。」
原來浩南怕的是這個。如果是這樣,阿晃可以諒解,他拍拍浩南的肩膀。「那我先過去他那了,待會再過來,叫嫂子不用忙了,我會帶小菜過來。」
呵,他這小子就是會做人。每一回來總不教阿玲忙,怪不得阿玲老是誇他,還十分地歡迎他呢。如果阿晃太久沒出現,她還會要浩南催他過來坐坐,害得浩南差點吃起好友的乾醋,擔心他們是不是有什麼ㄐ□ㄢ情。
*****
阿晃沒有事先告知便來找幸武,可是當他拿出備鎖打開幸武的房門時,天呀!
因失戀而痛哭的人房裡竟傳出猥褻的激情聲來。他不敢再踏向前一步,心中咒罵著:死小子、臭小子,只哭了三天三夜,新歡就又帶進門了。
阿晃為自己充沛的同情心感到不值。悄悄地鎖上門,就當沒來過又走出幸武的公寓。
阿晃打電話給浩南:「喂,我不過去了。」
「為什麼?」浩南正奇怪,他怎麼去了一趟幸武的住處便改變主意了?
阿晃淡淡地解釋:「公司call我,所以必須先趕回公司。」
原來是公事忙,浩南也不責怪他失約。「去忙吧,賺錢要緊。」
結束了通話,阿晃打電話給盼煦;響了好一會,正當他想打消主意掛上電話時,電話卻已被接通。
「喂。」
聽到她的聲音,阿晃也不知是開心還是有著滿腹的委屈,一時竟也說不出話來。
盼煦又重複問道:「喂,你是誰?」
阿晃緩緩地說:「是我。」
「阿晃你有事嗎?」她的聲調起伏頗大,參雜著開心、又滿懷著期待,緊接著又問:「你人在哪?」
躊躇了一會,他才說:「我可以過去你那嗎?」
盼煦想也不想就說:「OK,過來吧。」
阿晃來到時,盼煦已準備好點心及咖啡。
一打開門,咖啡香充斥著整間屋子。
真巧,阿晃手中也提著一盒蛋糕。
「你未卜先知呀,知道我今天煮咖啡?」
「巧合。剛剛經過糕餅店,我看到這小蛋糕滿精巧的,所以就買下來了。」
來了好幾回,他對盼煦的窩不再陌生,也不像前幾次那樣拘謹了。
盼煦為他斟上咖啡,問他:「幾塊糖?要奶精嗎?」
他順口答道:「兩塊糖,不加奶精。」
「OK。」
由瓷杯型的容器中夾出兩塊方糖,動作進行中盼煦問他:「你剛去哪?怎麼想到來這?」
「剛到朋友那,順道轉過來你這。」
「沒找著人嗎?」
「有,他正忙著辦事,所以沒空招待我。」
辦事?連假日也這麼認真。
盼煦還問他:「加班嗎?」
她拿起杯子,輕啜了一口咖啡後才優雅地將杯子放回杯盤。
他搖了搖頭,心想,那種事情可是隨時都能做的,在假日做也不能算是加班,是以他模稜兩可地回答:「也許吧。」
見他咖啡杯見底,盼煦為他續杯後問:「商尹的case,大概的雛形出來了嗎?」
阿晃信心十足地表示:「都規劃好了,只等明天交給商尹的人員裁定。」
「太好了,真不愧是A大畢業的公費生。」
上個星期才接手的case,短短四天便已完成,他的能力可教她刮目相看。
盼煦由衷地表示:「真該叫我老爸升你職位的。」
他搖了搖頭。「我還不夠格;再說學長他進公司的時間還比我長,該升級的是他,我這個後輩晚生哪夠資格呀。」
「你太小看自己了。我們公司只提拔有能力、有才幹的人,從來也不依年資作為升等的標準,那太落伍了。」
因盼煦膽敢用人的作風,也為公司招攬不少確具才華的設計師;而她這一向的海派作風更為她結了不少善緣。
「盼煦。」阿晃突然喚她。
「你叫我什麼?」她張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又重複叫了一次:「我叫你盼煦,不介意吧?」
酡紅著一張臉,她帶點羞怯地回:「不會。只是你這樣稱呼我,會不會——」
「會不會什麼?你覺得不自在嗎?」
她用力搖頭。「我只是覺得從姊弟轉成同輩的稱呼,對你來說可要吃點虧了。
他不怕吃虧,大膽地要求:「我要你當我的女朋友,自然你就得受我保護才對。」
「當『大』女人嗎?」
「不,是小女人。」阿晃將她攬在胸前,想好好疼她一輩子。
他的話教盼煦受寵若驚!
三十六歲的她,竟還有品嚐愛情滋味的機會。
第四章
自他那日的告白後,盼煦幾乎是天天沐浴在愛的春風中。日益嬌羞的女人樣,令公司內的員工們全都感受到了。
但是,誰是劉姊的情人,沒有人知道,大伙也只能猜測著。
夏尚法嗎?還是另有其人?
說及這個禿頭的夏先生,真讓公司上下的員工笑斃了。天天差鮮花快遞小弟送上一束紅玫瑰,結果劉姊不將花束擱在辦公室,反而讓每個員工一人一天一束地輪流帶回家。還有的員工索性借花獻佛,將花束原封不動地送給自個的女友;既不花一毛錢,又可得到女友的歡心,不少男同事私底下還感激夏尚法的大手筆,讓他們省下不少買花的錢呢。
十點左右,送花小弟又準時上門。
「劉盼煦小姐,有花,請簽收。」
劉盼煦沒有出現,仍舊是公司的員工走過去。
「我代收,由我來簽吧。」
小弟急著到工家,也不管是誰收下;只待來人簽完名,花束一交便離開。
有人開口問了:「又是夏先生送的花?」
「不是他,你以為還會是誰?」大篤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