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次晨,他上班,她也上工去。
去了一趟醫院做DNA比對,又至吳家看「物證」,逼得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與年輕時候的徐婉中還真夠神似的了。
看著一直為她保留完好的嬰兒房,不禁回想起自己童年的記憶,不想還好,一想卻只換來一陣的頭痛。
她只記得老頭及吃苦訓練的山中生活,其它的,一概想不出來。
「伯母……」
「叫媽媽。」自覺唐突,徐婉中立時改口:「對不起,實在是等這句『媽媽』
等好久了,所以才會這麼心急,無妨,你就先喊我伯母好了。」
她能體會吳母的心,於是她感性地說道:「不管DNA檢驗出來究竟是或不是,我依然可喊你一聲媽媽的。」
她的話令徐婉中好生感動,太好了,吳母好開心:「不會錯的,一定是你,也非你不可了!」
塗媚不便多作逗留,在徐婉中的拖拖延延下,才不捨地離開吳家。
回程,一直思索著,自己也不是無情之人,只是對感情之事比別人遲鈍了些。
也許是老頭忘了教她七情六慾這門學問吧,所以才會造就成不夠熱情的她。
一回到家,問了傭人:「黎先生有打電話回來嗎?」
得知沒有後,她才放心地上樓。
其實也不是他不關心她,只是海洋館接近竣工,他得在公司與海洋館間兩頭忙,實在難撥冗查她勤。
一連忙了六、七日,終於,他主動邀約她了。而這一天也是DNA出爐的日子。
「塗媚,這幾天稍稍疏忽了你,你不會生氣吧?」
天天有珍饈佳餚伺候,夜裡有俊男侍寢,他哪來的疏忽?
「我看起來是那麼小器的人嗎?」
見他搖頭,這時才發現他始終握著她的手,原以為他要吻她,卻不知何時,她已戴上一枚戒指。
「你——」
宛若情竇初開的小男孩:「喜歡嗎?」
她不推拒,但也沒表現出欣喜,只是淡淡地回道:「你見過我身上有過一珠一鑽嗎?」
就是因為不曾見過,才想為她添增打點嘛!「就是沒有,我才會想這麼做。」
「哦,理由這麼簡單?」
當然不止。真摯地握住她的柔荑:「塗媚,你願意答應我的求婚嗎?」
她不願回答,只是把玩著手指上的鑽戒。
他急忙下警告:「你千萬不可以拿下來。」
「黎先生,它在我的手指上,為什麼我不可以拿下它?」塗媚想聽他不可拿下來的理由。
「因為——不管你願不願意和我做夫妻,至少,我們還是可以當朋友。就讓戒指成為我倆友誼的見證吧!」他語重心長的。
她笑了,開玩笑地對他說:「那我們是朋友做定了。」
他哭喪地垮下臉:「你真的不再多考慮幾秒?」
她搖頭,不過心底卻喃喃:當夫妻朋友也不錯呀!
對黎翰洋來說,一頓美食,頓時比服藥更難吞嚥了。
※ ※ ※
比對出爐了,徐婉中幾乎是狂喜不已!是她,沒錯!
「延風,我們的女兒找著了。」迫不及待的。
吳父的興奮更不在話下,一整個早上,如果不是公司要他出席主持旱餐會報,他才不願放棄前去醫院的機會。
在接到太太的報喜之後,一聲令下:「傅經理,由你主持。」
五、六十歲沉穩男子竟像毛頭小子般的飛也似的飆出會議廳。
※ ※ ※
「我們去找她。」自妻子手中接著這份報告,他的手已然抖得不成樣。
「現在嗎?」
「對,就現在。」
她還以為,只有她才會毛躁,原來不光是她,連一向嚴肅如暴君的老公也有打破形象的一天。
夫妻倆往黎宅而來,卻不見她的人。兩人頭一回做的傻事,便是一會站、一會進車等著她回來。
不在乎,他們才不在乎當傻瓜!接她回家才是他們最大的心願。想想他們六兄弟中,沒一個可以生女兒的,獨獨他生了女兒,卻又搞丟了,真是嘔死他。這會若讓爸媽知道,他們唯一的孫女回來了,兩老不開心得笑不攏嘴才怪哩!愈想就愈開心,連等待都不算是苦差事。
約至晌午,終於見她回來,未停妥車,兩人已追上前去。
塗媚自然也看見他們夫妻,向司機吩咐:「我在這下車,你先進入車庫內。」
開了車門,走向他們。「伯父、伯母,你們來多久了?」
還伯父、伯母的生疏,吳延風激動得宣佈:「這上面寫得清楚,我們真的是父女!」
她拿過檢驗書,端詳個仔細。真的,她真的……「那現在,我該怎麼辦?」
哪需怎麼辦?
「跟我們回家,回到屬於你的家。我要介紹你讓家族的成員認識,我們也要補償你這二十多年來在外受的罪和吃的苦。
一向孤獨慣了的她,突來這麼溫馨的團圓、和諧的氣氛著實讓她有絲感動。但黎先生怎麼辦?她如果真離開了,或許真會想念著他。
一思及他的溫柔、他的霸道,他的……她實在不想走。「我可以留在這,而你們也可以隨時來看我。」
不,那意義不同,她是未嫁的女兒,怎麼可以住在這呢?突然,徐婉中有法子了——「不如……」
商量出兩全的法子,終讓塗媚答應先隨他們回去。
※ ※ ※
塗媚的不告而別令黎翰洋仿如被掏空似的再度陷入頹喪中。
明天,他的海洋館,他的美人魚,他的驚喜都將實現,但,他的女主角卻失蹤了。發E-mail給她,卻沒半點回音。
她沒回去,那會去哪?
再也沒有什麼能讓他感到如此的痛苦。
「黎先生,明天你的慈善事業將跨出一大步,你現在這個樣子——」
「吟麗,拜託你,給我半刻安靜。」他已夠煩了,自然不希望有人再來嘍嗦。
吟麗實在不願看他如此喪志,但仍順從他的意思。
「那,我先出去了。」
「……」
雙手猛抓自己的發,他希望自虐以換得混沌的腦袋,他根本不需要太過清醒來面對傷痛。
他恨她的狠心絕情,她怎可以在輕易抓住他的心後又輕易地摧毀他的心?
從外表上看,他的形象是屹立不搖的巨人,但內心卻可以因為失去她而粉碎;
他厭惡自己的專情,也恨自己第一次的投注便輸慘……在塗媚的要求下,吳家是極低調地處理女兒回來之事。
由於塗媚要求出席海洋館的落成啟用典禮,所以徐婉中也忙著打理她的心願。
不光如此,吳氏宗親成員也將在同一日齊聚現場,有些叔伯接到邀請函時,還頗莫名其妙,每個人都搞不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柏熏也在黎翰洋秘書的告知下,得知黎翰洋並不打算出席,謹派公司高級主管列席剪采。
嘿!這可和計劃不吻合,他這位准……總不能放任不管,立即趕了過來。
一見他浸在酒瓶中,他可惱人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酒瓶。
「黎翰洋,你有骨氣點好嗎?不過是失去了個女人,你便醉生夢死的,你太令我失望了!」
張著已然朦朧的雙眼,醉醺醺地說道:「也好,讓你失望也好。」
好個大頭啦!「明天塗媚會出現在海洋館。」
他搖頭笑說:「別再安慰我了,你的好意我心領。」
吳柏熏抓住他的肩膀——「我是說真的,信不信由你!」怒沖沖地出了他的辦公室,「咋啦」拉開門,關門時還甩上一記巨響,企圖震醒他的神智。
「吳先生您打算拆門嗎?」吳柏熏不禮貌的舉動引來秘書的不解。
他回頭笑說:「是有那麼一點想,但,算了,我先走了,希望今天的一席話,能讓他的腦子清醒清醒。」
他已明白地告訴他了,他再不放聰明點,機會錯失,他也怨不得誰了。
他都作弊得拿考卷到他面前,他還不抄,那天皇老子也「嘸伊法度」了。
吳柏熏一走,他的酒也醒了大半。暗忖道,明天,他的灰姑娘真的會出現嗎?
這可能嗎?
他沒有把握,老友的可信度究竟有多少,但,他願意一試。
撫了撫幾天未除的鬍髭。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你先叫人備車,五分鐘後,在樓下上車。」
秘書高興他的轉變,隨即照他的吩咐。心裡自然佩服起吳先生的神通廣大。
※ ※ ※
吉辰將屆,離剪采的時間只剩五分鐘,他焦急地望向人群——塗媚人呢?柏熏不是說她會來嗎?那她人在哪?
他的心慌神亂引來身邊屬下的關心:「黎先生,您找人?」
他微笑。「今天來了不少人喔!」企圖轉移別人對他心思的揣測。
「是呀,少說也有五萬人,連媒體記者也幾乎全部出籠了。」
他在意的才不是這個,他只希望她會來。
瞟了好一會,仍不見她出現,在司儀的介紹下,他已然就定位。
一字排開在媒體的見證下,他的慈善建設終於啟用,剪完采,而仍不見她的芳蹤。
來賓輪番上台致詞,而他的部分也由代理人發言,自己卻以身體不適為由退入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