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剛和秦先生進了書房——」傭人指向書房的位置。
「秦先生?誰是秦先生?」她不記得父親的朋友中有這一號人物存在。
「秦先生便是剛剛你見過的那名著全身黑衣的男人,這陣子,老爺和他來往得緊。」傭人也將所知全說了。
來往得緊?瞧那人一臉的殺氣,爸怎會——「他什麼來歷,你可知道?」
她搖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來自日本,其它的一概不知。」
知道問不出所以然,也就遣走傭人,當作全然不知地往書房走!
「叩!叩!」她敲了敲書房門。
中斷他們密商的敲門聲,令舒右昌不悅:「誰?」
「爸,是我啦。可以進去嗎?」門外傳來她的聲音。
舒右昌使了個眼色,要秦沐陽先迴避,才讓舒純柔進來。
「進來吧!」
門一打開,就見她鬼鬼祟祟地東張西望,企圖尋出那位秦先生的蹤影。
她的張望更是引發他的不悅。「你在看什麼?」
舒純柔挺懷疑,那人怎麼一會就不見了。只是納悶地答道:「沒有啦。爸,您一個人在這做什麼?」
「在書房不是看書,便是看文件,不然還能做什麼?對了,你不是回房間了嗎?
下來做什麼?還有,你找我有事嗎?」
確定那姓秦的不在,她才大膽地說出:「爸,我們家四周有人埋伏耶!」
她的話引來他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你看見什麼了?」
她以為父親也開始緊張,故將所見全告訴了他。
「爸,我在房間內,看見上山的路上,有許多人影在走動。我上山的時候還都沒看見的,怎麼——」
他馬上出言制止她再聯想下去——「你肯定是眼花了,咱們上山的路,兩旁都是私人的竹林,如果真有人走動,那也是林地的主人及工人,絕對沒有什麼埋伏不埋伏的。」
她才不信她會看錯,竹林的工人哪會那麼巧的清一色全穿黑衣及戴墨鏡?除了黑道分子與壞人外,誰會無聊地做起那樣子的打扮?
「爸,我才沒有眼花呢?他們明明是——」
「好了,別再亂猜測。」他動了好大的肝火,但隨即發現自己的失常,緩言道:「純柔,別胡思亂想,如果你真不放心的話,爸馬上叫警局人員過來,好不好?」
既然爸都這麼說了,她還能說什麼?委屈地點點頭:「嗯,那我回房去了。」
「對、對,回房去吧,嗯!」
滿不甘心的,但也沒法子證明她所見的真是正確的,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出了書房。
門一關,秦沐陽自窗簾後出現。
「舒先生,你女兒恐怕會壞事。」
舒右昌不敢想像,如果他的計劃真如秦沐陽所說的敗在自個女兒手中,他該怎麼辦?
「應該不會才對。」
「那可難說。」
望著秦沐陽篤定的神情,他的心有些忐忑不安。會嗎?純柔真的會……※ ※ ※
回到家中,她是比在加州時更加的自由,只是家裡面,來了一大群黑來黑去的男子出出入入的;看著他們,她的心情也跟著拉黑。
一如往昔,她悠遊於自家的花園,來到母親的紀念墓園內,她以肅穆的心情為母親禱告。在一片安寧之中,她突然聽到——「大哥,時間到了,我們是不是該——」
「小聲點,你要大家全知道我們要殺了黎翰洋嗎?」
「黎翰洋」三個字令她慌了神。在舒家,竟然聽到有人要殺翰洋的訊息,為什麼?她屏息聽完他們的對話。
「是……」唯唯諾諾的,肯定是個小角色。
「記住,在山下便給我狙擊成功。」
她聽得出來,這是那姓秦的聲音。這姓秦的咬字發音都帶有異國腔。
「會的,這一次我們不會再失手了。」
這一次?難道他們已害過翰洋好幾回了?她的心糾痛著。這是怎麼回事?他們為什麼要殺翰洋?而那姓秦的又和父親過往甚密,莫非……思及此,她極力地克制著失控的心緒。
爸爸會是一而再、再而三要置翰洋於死地的幕後黑手嗎?
坐低下身,靜候他們離去。
「那批貨已到,你們去挑貨。」
「好耶,是中共的,還是德制的?」
「去挑了便知道,快走吧!」
在秦沐陽的催促下,他們才一哄而散。
即使他們再怎麼小心翼翼,百密終有一疏。待他們全部離去時,舒純柔也打定主意,鼓足了勇氣,她要制止這項狙殺,她不可能坐視翰洋出事。
回到屋內,首先打了通電話給他。
「阿嫂,先生呢?」
「是舒小姐嗎?您找少爺有事嗎?」傭人阿嫂認得她的聲音。
「阿嫂,叫翰洋來,快!」她已急得忘了禮貌。
聽出她語中的緊急,阿嫂刻不容緩地趕緊叫人,不過她只找著了塗小姐。
塗媚也是一時間找不到黎翰洋才勉為其難地代接電話。
「舒小姐,我是塗媚,黎先生不在,有事可以跟我說,我會轉告他的。。
告訴她也好,當舒純柔想告訴她時,電話卻被舒右昌切掉。
她還納悶電話出了問題,卻見父親自房內出來,面色不僅凝重,甚且發青地盯著她。
趕忙擱下話筒:「爸……」
舒右昌語帶不悅地問她:「你打電話給誰?」
她搖頭不語。
舒右昌怒氣漸升!他不信女兒會出賣他,即使秦沐陽一再警告他,小心留意純柔,但他還是不願相信。
「你打電話給誰?」不自覺地抬高八度音階。他實在不明白自己一向視為掌上明珠,捨不得打、捨不得罵的溺愛女兒的柔順性子全跑哪去了。
他將一切歸咎於黎翰洋,如果他的女兒沒有因為他而做出背叛的行為來,他也不會對扶養二十多年的女兒動輒怒罵。全是他!對!全是他一人害的!
但眼前女兒的不言不語更教人生氣,他大喝:「說啊!」
舒純柔壓低著頭,仍是不吭一聲。
「純柔,告訴爸爸,你打電話給誰?為什麼要打呢?」舒右昌打算動之以情,婉言地企圖套出她到底知道了多少。
她知道,今天她不給個理由,父親是不會罷休的。於是——「爸,我不過是打個電話跟朋友聊聊天,您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
打給朋友?那個姓塗的是她的朋友?為什麼他都不知道她有這麼個朋友?
「塗媚是你的朋友?」
父親的話讓她大吃一驚,原來他還是在竊聽她的電話。震驚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展露於她那既單純又美麗的臉龐上。
「爸,您怎麼可以——」她無法相信,一向教導她做人得光明磊落的父親竟然侵犯她的隱私。
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然而她犯了他的大忌,他不得不……不得不小人。
「在家從父,你一天是我舒右昌的女兒,我就有權利管教你的不當行為。」
「爸,我不過是打個電話給朋友,又哪來的不當?還有,您憑什麼認定我的行為不當?是我不順從您?還是,您怕我——」破壞二字,她說不出口。
她的「怕我」二字沒有接續,他卻執著地問她:「怕你怎樣,你說啊!」
最傷心之事莫過於此了,父親做錯事,還得理不饒人。
「爸,現在您放手還來得及,別再執迷不悟了。」
他震懾於她的洞悉,遲疑地問道:「你知道些什麼?」
甭管她知道什麼,她喃喃道:「爸,我求您罷手了,您這麼做,對你、對我都不是好事。」
「你到底知道什麼,說啊!」
見父親毫無悔意,真所謂哀莫不過於心死。
「爸,我累了。」她閉了閉眼,淡然道。
舒右昌也需要時間冷靜,神情莫測的。
「回房去吧!」
在父親的允許下,她轉身回房,但此時一心一意只想通知黎翰洋別上山來。
她靜靜地待在房內大半天,心想著,電話受控制,要下山也非易事,她該如何通知他們?要他們別赴死亡的約會?左思右想,心裡一刻也靜不下來。
傭人催了又催,她才意興闌珊地下樓用餐。
偌大的餐室,除了她以外,沒有第二個人。
爸上班去了,工人們也各忙各的,但……她突然想起一個人,她可以托付給有正當理由上、下山買菜的傭人——福嬸。
草草用完餐,她來到福嬸房間,輕輕叩門,沒一會,福嬸便開了門。
福嬸一見是大小姐,還挺訝異的:「大小姐,您怎麼會來這?」
小心翼翼地關門上鎖,她才敢輕聲說話:「福嬸,我有事拜託您。」
說拜託就見外了,她也沒什麼心機地問舒純柔:「大小姐,有事您儘管吩咐,別客氣地說拜託。」
「福嬸,今天你下過山沒?
「還沒。咦,怎麼啦?」她還納悶著,怎麼小姐今天的問話怪怪的?
還沒最好啦,她將口袋中折疊整齊的紙條交給福嬸。「福嬸,我的未來,全托付給你了。」
「大小姐,您這是——」
舒純柔交代她:「把紙條交給翰洋,一定要交給他,好嗎?」她看不見福嬸眼中的詭異,只是一味地放心將與黎翰洋的未來放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