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中午,郎霈從員工休息室前面路過。
兩秒鐘後,倒車回來。裡面那個女人是誰?
鈐當?她簡直陰魂不散!
「陳小姐,你的指甲保養得很好,所以我只要幫你塗一層基礎的護甲油就行了。」鈴當背對著門口坐在一張小凳子上,替某個女職員修剪指甲。
郎億集團每一樓都有一間員工休息室,許多自己帶午餐的人會就近來邊吃邊看電視。郎霈已經很習慣經過休息室,聽見裡面傳出陣陣笑聲。
但,那些笑聲裡,絕對不包括一位姓李的姑娘。
「那我的指甲呢?」另一個女職員伸出手讓她檢查。
鈴當打量了一下。「你的指甲很容易斷裂對不對?」
「對,我的指甲每次留到一半就斷掉了,真的很討厭!」女職員嬌聲抱怨。
「我建議你買一組美甲修護組合,每三天用柑橘精華液泡一次指甲,泡個兩星期左右,你的指甲就會變得比較強韌了,效果很好喔!」她的腳邊擺著一隻打開來的化妝箱,裡頭的小格子裝滿了小飾品,和各式各樣的指甲油。「我今天先示範一次法式指甲給大家看,這種畫法平時自己在家裡也能夠做做看,保證一點都不困難。下個月是我們店裡的週年慶,彩繪服務一律八折優待,相關產品一律八五折,我待會兒送大家幾張 VIP卡,歡迎你們有空來店裡看看。」
一群嘰嘰喳喳的女人頓時興奮起來。
「你們在做什麼?」冷冷的詢問切開滿室的熱烈氣氛。
郎霈站在門口,神色僵硬。
「嗨,又見面了!」鈴當只瞄他一眼,繼續愉快地低頭工作。
「你是怎麼上來的?」郎霈盯住她的背心。
所有女人都不敢搭腔。鈴當歎了口氣,放下小剪刀回頭。
「剛才蜘蛛人追捕八爪博士的時候,路過你們公司樓下,正好我要上樓招攬生意,所以他用蜘蛛絲把我吊到三十四樓,送我一程,我自己再爬窗戶進來——我當然是坐電梯上來的,這種問題還要問嗎?」
幾個女人拚命對她使眼色。
「招攬什麼生意?你也需要工作?」他的強屍臉幾乎凍得死人。
「我跟你一樣要吃飯喝水看電影,為什麼不需要工作?」鈴當眨巴兩下水眸。
「令尊每個月給你的零用錢還不夠用,需要勞駕你出來工作討生活?」郎霈皮笑肉不笑地扯一下嘴角。
鈴當又眨了兩下。
對,李小姐,你的身份被揭穿了!他看了在場眾人一眼,相中官階最大的那一個。
「鍾主任,這位小姐是我們公司的員工嗎?」
「呃,不是。」人事主任被問住了。
「那麼就是我們公司的客戶了?」
「也不是……」完了,看樣子副總今天心情不太好。
「那她一定是協力廠商派出來的代表?」
「呃,都不是……」
「既然她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也不是客戶或廠商派出來的人,你為什麼讓不明人士隨意進出公司?三十四樓以上都是郎億的重要主管辦公室,有多少機密文件?你們就這麼放心?」
「對、對不起。」
「郎霈,是我自己跑上來的,你不要責怪鍾小姐。」鈴當連忙跳出來維護自己的潛在客戶群。
郎霈理都不理她。「午休時間快結束了,所有人回自己的辦公室去。其他閒雜人等請盡速離開!」
「喂,你今天吃炸藥了?」鈴當用力蓋上自己的工具箱。
郎霈冷冷瞄她的手提箱一眼。「本大樓謝絕推銷員!」
鈴當倒抽一口氣。「誰是推銷員?我跟你們公司的人約好中午過來做指甲的。」
「哪一個?」他辛辣地問。
「你現在正在氣頭上,我又不是傻瓜,幹嘛說出來讓你破壞我的生意?」鈴當給他一個大白眼。
舉不出證人來,他一點都不意外。
「今天是做指甲彩繪,接下來呢?賣花?」
「不行嗎?」她閒暇的時候,真的會幫隔壁的早清花房賣賣花!
「再接下來呢?到醫院扮義工,塑造天使形象?」郎霈氣極反笑。
「我熱心服務公益呀!」偶爾她確實會陪准後娘梁千絮在山上義診,這樣有什麼不對?
郎霈早煩透了這些把戲。如果不是蒔花種草或裝義工,就是有事沒事做幾樣點心送到公司來毒害他的胃,全世界的女人都時興這一套獵夫術,他看得還不夠多嗎?
「我不管令尊是怎麼想的,但是你來到郎億的地盤就要守郎億的規炬,而我們的規矩就是:不歡迎閒雜人等任意進出。再會。」
「郎霈,我又沒有惹你,你幹嘛這副死樣子?可惡!」
他一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彷彿還能聽見她尖銳的怒喊。
「宋小姐,幫我向李氏的董事長約個時間,我有事找他談談。」一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他立刻交代秘書。
「李先生今晚七點本來就約您一起吃飯,想和您談談泰國工廠的合作案,以及一些私事。」秘書翻了翻他的行事歷,立刻稟報。
「這麼巧?」他嘴角浮出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私事是吧?「好。我會準時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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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來來飯店歐式自助餐廳。
鋼琴聲糾纏著刀叉輕撞的細響,鮮美的食物香氣盈滿每一個角落。
郎霈讓侍者收去自己的餐盤。今晚他吃得非常節制,因為他的重點放在用餐結束後的那場攤牌。
「是這樣的,郎霈,咳,」李董事長放下拭嘴的餐巾,拖了一個晚上終於進入正題。「今天呢,主要是有一些小事,這個,呃,之前我和你爸爸也商量過,現在呢,呃,也必須找你商量一下。」
「正巧,我今晚也是想找李伯伯談談同一個主題。」他的和善只掛在嘴角,未進到眼底。
「嗯?」李董事長不由得摘下老花眼鏡。「你已經知道了?」
「是的,而且我得坦白承認,我個人覺得相當困擾。」
「我明白,畢竟一開始是我主動向郎老提議的……」李董事長尷尬地笑一笑。「前陣子聽郎老說你還沒有對象,而我那個女兒不成才歸不成才,姿色倒是還有幾分,我們兩個老的想了一想,都覺得年輕人多交幾個朋友也沒什麼不好。」
他上個禮拜剛和郎老定下兩家人吃飯的日期,誰知道寶貝女兒突然跑來告訴他,她最近認識了遠達的一位主管,兩個人已經開始交往了,昨天緋聞還鬧上了那本水果週刊。這下可好,相親宴是他這頭提議的,現在又輪到他這頭來反悔,李董真不曉得該如何向郎老交代。
本來他是想,郎祥中如果還未向兒子提過這件事,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所以他今晚才陪著老臉來解釋,希望郎霈回去能幫忙緩頰一下,誰知道郎霈已經知道了。看他這副氣跳跳的樣子,包準也看到那本八卦雜誌,知道自己被人放定鴿子了。
「郎霈,我知道你們年輕人愛面子,可是我們老人家也是出於一番好意。」
「李伯伯,事關令嬡與我,您不覺得應該先與我們當事人確定好意向,再做任何安排嗎?」肷霈盡量不洩一絲火藥味。
「所以我趁現在趕快來探探你的想法。你也知道,年輕人交朋友往往有自己的喜好,我們老人家本來就很難掌控……」李董事長哀聲歎氣。
「我瞭解您的一番苦心,但是李小姐的行徑已經對我造成莫大困擾。」他的不滿終於藏不住了。
「沒那麼嚴重吧?」女孩子的緋聞鬧上媒體確實不好看,但是他們兩家又不是已經有了婚約,應該不至於連累郎家的名聲才對!
「或許在您眼中這是小事,但是它已經干擾到我的日常生活。郎億的工作氣氛向來嚴謹,李小姐卻在上班時間到我們公司裡大玩指甲彩繪的遊戲,弄得女性職員個個人心浮動,一點工作情緒都沒有。」好吧!或許他誇大了一點事實,但不這麼說,這兩個老的八成還在暗自竊喜他們的計謀得逞。
「我女兒去你公司畫指甲?」李董事長愣了一下。他是知道最近把指甲塗得花花綠綠的事在仕女圈裡蔚為流行,可是,他女兒頂多花錢去請人家做一做而已,自己有本事替別人畫嗎?
「另外,女孩子家獨立自主是好事,但您鼓勵她一個人到曼谷來找我,未免太危險了!曼谷並不是個治安優良的城市,她又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大女孩,倘若那天她被纏上的時候我正好不在,誰來替她解圍呢?」他的口氣越來越森然凝重。
「慢著……」他的寶貝女兒最近沒去過泰國!
「至於郎家的俱樂部,只要李小姐是合格會員,我自然也歡迎她的大駕光臨,但是跟我跟進了男子更衣室,未免太不合宜了。」
李董事長嚴正聲明,「郎霈,李家或許不如你們郎氏,但是在台灣也有一點身份地位,我女兒絕不是像你說的那種沒家教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