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健康快樂的明天,她真想把袁至磊捶一捶壓扁後,丟進可燃物垃圾桶裡,除之而後快。
* * *
時鐘指著六點半,只見著同事都走光的空曠辦公室更顯得比平常大許多。阿敏坐在袁至磊的辦公室外一張辦公椅往下看,萬燈閃爍,視野遼闊。車子和熙來攘往的人群讓台北的交通狀況慘不忍睹。一名在車陣中動彈不得的駕駛破口大罵,雖然人小得像螞蟻,但她的眼力可不是蓋的,要不然怎麼能在那陋巷中混呢?
想著想著,她又想到那幫兄弟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是餓著肚子搶飯吃?還是也跟她一樣在想她呢?她常常問自己,為什麼人天生不平等?為什麼有貧富的差距?為什麼任由富有的人不可一世的高高在上,而他們貧窮的人就得低聲下氣、委曲求全?難道這真是他們所必須忍受、接受的事實?那麼有錢人可也得受點波折才行。太順遂的人生,讓他們不懂得珍惜,唯有讓他們受點磨難,他們才懂得什麼是知福、惜福,而不是一昧的享受奢靡,讓他們領悟浮華不實的美夢終將幻滅,唯有實實在在的走過人生!才不至招來惡夢一場。
突地,臉頰的一陣冰涼,讓她如夢初醒。
「咦!你還沒走?」阿敏納悶著,人不是都走光了,只留下她和那只猩猩嗎?
她想到此就滿肚子光火,該下班竟不讓她下班,還得陪那只猩猩加夜班,她又不是公司的重要幹部,該做的她早在上班時間打理好了,犯不著陪他乾耗在這,還說什麼「人心險惡,你一走出去我就得報失蹤人口,你失蹤了大不了登報作廢,但那有損我的名聲,所以你還是等我下班較妥當些。」哼,沒良心的東西,只會把一切罪責歸咎在她的身上。
她接過馬少瑀遞來的飲料,仰頭猛灌。
「這麼晚了還不回去,等著小磊唱催眠曲給你聽啊?」
「我可無福消受聽他的催眠曲,他不讓我做噩夢,我就感激得流鼻水了。催眠曲?嚇走蟑螂、老鼠還好,我不敢領教。」她像敘述一隻怪物般的說著,不時還加入音效,聽了讓人感同身受,為她掬一把同情熱淚。
馬少瑀看著她如小孩子般天真無邪,不禁懷疑她會是個賊女?還是她有障眼法、偽裝術,竟能隱藏得不露出馬腳。
「對這工作還習慣吧?看得出你不是情願來應徵這分工作的。┘他打探著。
「習慣?我是習慣被地欺壓,如果不是懷著欠債的補償心理,今天我就不會低聲下氣受他操控了,只怪我沒事去搶什麼凱子。」她埋怨道。
「我有這個榮幸聽你和小磊認識的經過嗎?」馬少瑀半嘲半真的說。
「唉!」阿敏歎了口氣,接著說:「在很久以前,有個美麗聰慧的小乞兒,她的名字叫阿敏,從小無父無母,被一個拾破爛的阿婆撫養長大,但她心地善良、體貼溫順、大方可人、堅忍……」
「講重點。」他不耐煩的插嘴道。
「有耐心點嘛,現在是嚴肅時刻。」
「她為了愛心,奮而解救一群飢餓的小乞丐,她是多麼偉大、多麼有志氣、多麼具有俠義心腸,不得已她只好出此下策,搶了路人A君的錢包,從此她的一生淒慘命運就此展開。如果你有興趣,請先繳補習費,我保證把你塑造成第一神偷!名額有限,請即早報名,逾期恕不辦理。」她真是忝不知恥,也不看看自己現在踩在誰的地盤上。
「那路人A君不會正好是小磊吧?」馬少瑀淡淡的開了口。
「正好不小心是他。」她不禁又要抱怨自己真是煞星當頭、霉星高照。
馬少瑀果真是開了眼界,他一生平平順順,無大風大浪的活在幸福裡,竟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不為人知的、心酸故事,真是令人可歌可泣、淚流滿腮啊!
袁至磊在辦公室內,將明天開會要用的資料整理齊全後,才把室內電燈關掉,鎖上門走了出去,剛好看到小馬和阿敏在抬槓。
第四章
一大早起床。精神沒養足,阿敏便被人從床上挖了起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全身像是千萬極磁場般緊黏住那柔軟的床,任袁至磊怎麼拔也拔不起來,最後看他氣得快哭出來,才憐憫他的從床上爬起來。
這一路上跌跌撞撞,阿敏他不知道自己是走在地上,還是飄在雲端,只覺腦袋昏昏沉沉的。
從進了公司大門到走進電梯,彷彿有幾百隻眼睛打量著她,又有人在背後竊竊私語。她早已習慣那些愛情白癡的目光隨著袁至磊打轉;但今天就是不一樣,那種眼光像在討論一件貨品的銷售量和其最低成本,她聽到有人哀悼、有人歎氣、有人不服……太奇怪了。
到了十樓,原本熱絡的氣氛,隨著「颱風眼」經過而一掃而空。不消說,那「颱風眼」一定是永遠一號表情,擺著老K臭臉的袁至磊。
阿敏在走到總經理室的半路上就被一個女同事所攔阻。
「阿敏,那件事是真的嗎?」那女同事緊張地問。
「什麼東西是真是假?」阿敏迷惑地看著她。
「就是你和袁總的關係非比尋常啊!你是真不知,通是假不知?這幾年來我們袁總可是不近女色、不談應酬、不做私人關係,純粹為公司在賣命啊!不然「聖人」這個雅號如何而來的?他從來沒有帶過任何一個女孩子來上班,甚至走後門提拔新人也是空前未有,你的出現真是奇跡!現在全公司整棟樓的人都在談論你哪!這新聞炙手可熱,冷了好幾年的新聞又重新被挖掘起。你可得小心袁總的老相好,她可是只醋醰子,見不得別的女人覬覦袁總,最近她才別從美國考察回來,年輕、漂亮又有本錢。人家我們袁總可是『本年度最有價值黃金單身漢』排行榜冠軍,能與之相提並論的便是馬秘書,別瞧他平常風趣幽默,當年與袁總聯手打下「袁氏」江山,頗受袁董的賞識,他們兩人的排名可是並駕齊驅哪!阿敏,咱們這一樓最近可真是熱鬧啊!怎樣?談談你和袁總間的『暗潮』吧!」說一長串話後,那女同事終於得以喘口氣。
阿敏瞄了她一眼,原來最近那張炒新聞的名嘴就是她。
「上班時間不做私人談話。」她不想被同事拿來當茶餘飯後的話柄,更不喜歡牽扯上袁至磊。他和她連邊兒都沾不上,甭說是朋友了,連做敵人她都嫌他「肉腳」;反正他倆的關係是處在極微妙的平衡裡。
「阿敏……」從袁至磊辦公室傳來一聲為天地拉鬼神的慘叫。
她得意的朝門口望了望,準備清清喉嚨大笑一番。
走進辦公室,她猛地住腳;只見衰至磊雙臂環胸,站在辦公桌前冷冷盯著她瞧,那表情可是一頁的空白。老實說,她最討厭這種人,長了一張死板板的臉,天生就是用來嚇人的。不過,她就是不怕他,才敢騎到他頭上;此刻,他的臉上帶著嚴肅的表情,漠然的看著她。眼底有幾分怒火、幾分不耐。
袁至磊一個箭步閃至她面前,這情形真是巨人與侏儒的強烈對比,令她有種說不上來的無力感。
「幹麼一大早就擺個死人臉?椅子壞掉找人來修啊!做什麼這樣看人?」阿敏心虛地對著他的領帶說話。
袁至磊一點反應都沒有,只用一雙大眼直楞楞的盯著她看。
好半晌他才平靜的說。「你怎麼知道我的椅子壞了?」
「我……我……」阿敏暗叫:我真是白癡啊!
「好嘛!好嘛!我承認我錯了,我不小心把你的皮椅弄斷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跟我計較了。」這是她有史以來首次向人如此低聲下氣,她努力地擺出最僵硬的卑微笑容,心底卻暗罵他的祖宗十八代。
「你對我相當不滿?」衰至磊有股失落感,說不上來的莫名其妙。
「你到底什麼時候放我走?」阿敏問出了兩人的疑惑。
袁至磊心裡無奈地歎息:不是他不肯,而是他不願。
這不合邏輯的心裡是怎麼來的?他自己仍摸不透。他固執地要留下這丫頭,甚至打從第一眼見到她時,便有種微妙的感覺從心底泛起,至於是何種微妙的感覺,至今他仍一頭霧水,只是心底有個聲音不斷地要擁有她,這是他二十幾年來,頭一次有這種感覓。
「等你刑期服滿,自然就會……」
「就會?」她睜大眼睛等著下文。
「就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現在是上班時間,回位子給我坐好。」他不願正面答覆,也就是說,他選擇逃避。
袁至磊緊抿著嘴,皺著眉,自己動手修理椅子。
阿敏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浮上一抹不捨。那是心虛和抱歉,她解釋著;至於為什麼沒有整人的快感,她也說不上來,反正他就是活該,誰教他沒事老愛欺負她,她又不是生來給他當出氣包的,他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