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難得來,多住幾天再回去嘛!」季璇挽留她。
「我跟家裡說好,要趕回去的,下次吧!」才新婚不久,許佩雅可不想公婆誤會她是個一出門便忘了要回家的媳婦。
「好吧。下次找子平一起來,多住幾天,我帶你們四處走走。」季璇明白佩雅與公婆同住,多少總有些不便,不敢強留她。
「沒問題,等我肚子裡的小Baby出世,我會要子平帶我和小Baby來看你的。」許佩雅撫著小腹,甜蜜的笑著。
「一言為定!不許黃牛喔!」
季璇伸出小指,許佩雅也伸出小指,兩個人打勾勾約定。
「走吧。我請你吃頓晚飯,再送你去車站坐車。」季璇站起身,隨手拿起皮包。
「時間太晚了,你還是直接送我去車站吧,再吃晚飯恐怕會來不及。」許佩雅又看了一次表,有些著急。
「不吃晚餐怎麼行?會餓壞的。」季璇小聲的抗議道。
「放心,我不會讓自己和肚子裡的小Baby餓著的,我可以到車站買便當在車上吃呀!」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那我們快走吧!」季璇拍了拍額頭,恍然大悟,拿起茶几上的車鑰匙,拉著許佩雅往門口走。
電梯停在B1的停車場。
走出電梯,季璇領著佩雅走到一部嶄新的賓士三00白色轎車前,佩雅突然拉著季璇的手,以十分感性的語氣對她說︰「季璇,我無法幫你什麼忙,但我是真的希望你過得幸福,真的……」
季璇感動地緊握住她的手,熱淚盈眶地說:「我懂!你的心我明白,我一直都明白的。」
然後,她們彼此相擁,為離愁而落淚。
※※※
季璇的車子順著螺旋狀的斜坡緩緩而上,駛出停車場的大門口。
突然,一條黑影自大門左側閃出。
季璇連忙緊急踩煞車。
那條人影就站在離她車子不到一吋的正中央。
車內的季璇和許佩雅驚魂甫定的撫著胸口,還來不及開口,外面那位不速之客已率先發飆──「季璇,你出來!我等你很久了……」
路燈下,季璇看清了他的臉。是他!真的是他!那張早已刻在她心版上,永遠抹不掉也忘不了的容顏。
季璇毫不考慮的下了車。
「阿奇……」
「你別叫我!因為你不配!」顏育奇雙眼如炬,惡狠狠的瞪著她。表情有憤怒,還有不屑。
「我……」季璇當場愣住,她不明白,顏育奇為什麼如此生氣?難道表哥還沒跟他解釋清楚嗎?「季璇……我怎麼也沒想到,你會是如此可怕的女人。不錯!是我的錯,我負你在先。但你如此的報復方式,也未免太殘忍了……」顏育奇一步步的逼近她。
「你在說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懂。」季璇一臉迷惘。
「不懂?你說你聽不懂?哈哈哈……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告訴你──不會!今生今世,我不會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我來找你的目的,是要告訴你幾句話……他握緊雙拳,努力壓抑激動不已的思緒,「從分手之後,我一直以為自己虧欠你許多,但是一切就到今天為止,從這一刻開始,我不再欠你什麼了。你可以恨我,也可以報復我,但報復我的方法有很多,你為什麼偏偏要選這一種?你故意讓我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來,你要讓我一輩子沒臉見人,你夠狠、也夠毒。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成功了!你的目的達到了!你已經陷我於萬劫不復的境地了。」
如果殺人可以不必償命的話,顏育奇恨不得立刻殺了她。
「阿奇……你誤會了,我既沒有恨你,也沒有報復你什麼,事情並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季璇急於向他解釋。奈何,他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你不必再浪費唇舌,我說過,我不會再聽你說的任何一句話。欠你的錢,我會不惜賣房子、賣田地,在最短的時間內還你。最後,我還告訴你,今生今世,我都不會原諒你。拜託你──回高雄去!這輩子都別再讓我見到你!」說完,他頭也不回的疾步離去。
季璇一個人呆愣的站在原地,破碎的心一片片灑了滿地,怎麼拾都拾不回……※※※
季璇自己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把車開到車站,怎麼把佩雅送上火車,又是怎麼回到位於「夢菲」頂樓的套房來的。
一路上,她始終忍住沒有落下一滴淚。
對於佩雅臨別前的頻頻勸慰、殷殷叮嚀,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在回到套房,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她整個人才徹底的崩潰了!她任由眼眶裡的淚水盡情氾濫,直到將她完全淹沒。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她哭干淚水,掏空了心,她忽然想起──遠在高雄的父親,隨時都張開雙臂,等待她的歸去。
這一刻,季璇突然好想撲進父親懷裡,讓父親的溫暖呵護她滿心的傷痕。
於是,她毫不遲疑地爬起身,抓了車鑰匙,匆匆的出門……
第十章
季璇回到萬壽山上時,差點找不到那座名為「明娟園」的家。因為那塊掛在大門大理石柱上已有十七年之久,刻著「明娟園」三個字的木板竟然不見了!要不是她自小便在「明娟園」成長,對這幢別墅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再熟悉不過,她可能會找不到家。
當她踏進客廳,準備向陳嫂詢問,大門口那塊木板的下落時,客廳的沙發裡站起來一位她完全不認識的女人。
季璇迅速上下打量她一遍。她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高高的挽至後腦成一個髻。臉上化著略嫌過濃的妝,大概是想遮蓋皮膚上的細紋吧?!只不過卻適得其反,令人有種過分庸俗之感。其實,她的五官實在長得不錯,如果只是薄施脂粉,看起來會更高雅些。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季璇上前幾步,停在距離她三步之處。
「我是這幢房子的女主人,當然是在這裡囉!」她不疾不緩地說,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
「這位女士,」季璇看她差不多五十歲。「你可能弄錯了吧!這幢房子的女主人早已去世,我是她女兒,也就是這幢房子現在的主人。」季璇糾正她的話。
「看來,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告訴你,我是谷正傑名正言順的老婆──楊文莉。」她嘴角上揚,一副十分了不起的模樣。
得知她的身份,季璇有些意外,卻絲毫沒有畏懼之感。「楊女士,」她故意不叫她谷太太。「不管你是誰,我都不認識你,現在請你馬上離開!」季璇指著大門口對她說。
「笑話!我是這幢房子的主人,你憑什麼叫我離開?你算什麼東西?」楊文莉自鼻孔裡哼出聲。
「我再說一次,這房子是我母親季明娟的,並不是你的,你馬上給我滾!」季璇按捺不住朝她大吼道。
從昨夜至今,她非但未層合過眼、睡過覺,還連開了幾個鐘頭車,從彰化回高雄來。
天曉得她現在有多想念她臥房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她實在懶得再理眼前這個傲慢無理、俗不可耐的女人了。
「叫我滾?該滾的人是你!你這個小賤人、小雜種,你母親不要臉,偷了我的丈夫,連你這個私生女都教不好,一點教養和禮貌都沒有,母女倆全是一個樣……」楊文莉極盡苛薄的罵著。丈夫在外頭有了女人,她卻遲至近日才得知這個消息。整整二十年,她完全被蒙在鼓裡,甚至連知道了真相,想找那個賤女人算帳,都已沒機會了。這怎能教她不氣、不恨呢?「你剛才說什麼?你再說一遍。」季璇鐵青著臉,一步步逼向她。
「我說你母親不要臉,偷人家的丈夫,生下你這個小賤人、小雜種,不要臉……」
楊文莉罵得正高興,季璇出奇不意的揚起手,揮給她一巴掌。「啪!」地一聲,楊文莉皮膚鬆垮的臉頰立刻浮起五根鮮明的紅印。
楊文莉又驚又怒,「你敢打我?你竟敢打我?你這個不知死活的小賤人、小雜種,吃了熊心豹子膽,你竟然打我……」她撫著火熱的臉頰,凌厲的目光閃著兩簇熾熱的火焰,像要置季璇於死地一般。
「我為什麼不敢打你?是你自己活該欠打!講話既不經大腦又口無遮攔,告訴你,這個世界上,你誰都可以罵,就是不准罵我母親!」季璇挺直肩膀,握緊拳頭,毫無畏懼的迎向她。
「她偷了我的丈夫,我為什麼不能罵她?我不但罵她,我還毀了她那張用來勾引我丈夫的相片呢?」楊文莉洋洋得意地冷笑著。
「你說什麼?你私自闖入我母親的臥房是不是?你把她那張照片怎麼樣了?你說!」季璇眼神銳利的瞪視著她。
那張四十吋巨照是谷正傑為她母親拍攝的所有照片中,他們兩人最鍾愛的一張。那張照片裡更是充滿季璇對母親季明娟的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