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那刀疤便是她爸爸要殺她時,她即時脫逃出來才留下來的。你都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可惡的女人——」
「盈儷,不准你說她壞話!」肅峰的犀言利詞令槐恩嚇了一跳。打若渲進門後,展肅峰一直表現得很陰沉,現在他竟為了妹妹言及若渲的壞話而出言阻止。他們一家人真的挺怪的。
「槐恩,我們出去走走,別理我哥,陰陽怪氣的。」盈儷拉著他便要出門。此時書房傳來叫囂聲,令他駐足。
他們三人進入書房後,宛月嬸嬸便開口:「若渲,你叔叔這陣子公司的營運出了點問題,所以——」
又是為了錢。
著渲告訴他:「這一回又是有人監守自盜了,還是宛月氣青了臉。「借不借,一句話,你當你是什麼,婊子生的女兒——」立岳一直是個沒聲音的男主人,不過這一回他倒是開口了,而且是近乎咆哮地怒吼:「你給我團嘴,我不准你污辱她!」
夫妻兩人正為了某個她而爭執,但若渲知道,那個她並不是指她展若渲。「不准?你憑什麼?我偏偏要!你以為你媽是寶,是個好媽媽?」宛月將矛頭指向若渲,又瞟回到立岳身上。「她不過是表面看起來像聖女,實際上她是——」「宛月,你住口!」
立岳頭一回發脾氣,這才讓若渲感受到他不是個沒有脾氣的男人,也不是個懦弱的男人。一直以來,她都認為展立岳是個受宛月操控的可憐蟲,今日見他難得大發神威,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了。
「住口?你若沒做,就不用怕別人知道,也不用怕我說。哼,若渲,你以為你叔叔是個好人嗎?你錯了,他是個——」
啪!多麼響亮的一巴掌。立岳再也按捺不下怒氣,秘密呼之欲出,立岳已為此事低頭太多年了。
沒錯,他是做錯事,他錯在娶了個大嘴巴。她不該在若渲面前提及的。
「你敢打我?」宛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麼多年來,他只為了那一回她開口加油添醋地對立根提及慧綾及立岳婚前的一段感情,立岳才動手打了她;但事隔多年,他竟當著那個女人的女兒的面再打她,她氣得渾身發抖,轉身衝出書房。
宛月的臉頰出現五指紅手印,並在盈儷與槐恩面前匆匆而過。
書房的門並未關上。站在外面,可將裡頭看得一目瞭然。立岳站在一邊,若渲則背對他們。
若渲告訴叔叔:「叔叔,你何必為了某事而打嬸嬸呢?」
立岳看了她一眼。「這已不是某事了。若渲,找個機會,我會全盤說出這件某事來,但現在不是時候,你先出去,我需要靜靜。」
若渲依言先出了書房。但當她發現門外站了兩人時,只是淡淡地、沒有什麼表情地走過他們身邊。
若渲並未上樓,只是往外走出。展肅峰隨即跟了出去。
槐恩擔心她的安全,想跟出去,但盈儷卻制止了他:「她有我哥在,沒事的。」槐恩不明白地問:「這話怎麼說?」
盈儷又給了他一個誤導:「因為她和我哥不是單純的堂兄妹關係,他們之間——」她曖昧的眼神,不禁讓人想歪了若渲與她堂哥之間的——不單純。
槐恩真搞不懂,展若渲在展家到底是處於怎樣的地位,又是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若渲才剛出展家大門,隨即被堂哥攔下。
她看了他一眼。「有事嗎?堂哥。」
肅峰只是以一貫凝注的目光看著她。這目光令她想逃,她一刻也待不住了,囁嚅地說:「堂哥——」
肅峰對若渲除了堂兄妹之情外,對她更有一份彌補愧疚之情。他清楚地知道當年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他已發過誓,絕不教這恩怨重演,是以將這件事深埋心中。他對若渲請求:「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若渲對他一直存著莫名的恐懼,縱使多年不見,那一份心悸猶存,考慮了一會,不敢做下決定。
見她不答,肅峰問她:「你怕我?」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怕,怕極了,因為他的目光像是要吞沒她似的令她透不過氣來。肅峰並沒有勉強她,轉身便要回去,若渲此時竟開口喚住他:「堂哥。」他又回過頭來,等待她的下文,若渲對他說:「好吧,我們出去走走。」兩人走在這條熟悉的街道上,若渲也不知道,為何要答應他的請求,又為何肯與他走在這條路上,為何……太多的為何,只換來一個事實——她真的和他在這散步。肅峰開啟了話題:「你在那過得好不好?」
若渲只是點頭表示,並不回答。
他又問:「有男朋友嗎?」
她頓了一會,搖搖頭,仍不回答。肅峰自覺任何的問話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索性不問了。兩人走了好長一段路,若渲才開口問他:「堂哥,你也該有女朋友了吧?」肅峰竟然搖頭。「沒有,我不會交女朋友的,不過倒有一些女的朋友,不夾雜感情的女朋友。」他在解釋為何要解釋?若渲只不過是他的堂妹,他毋需解釋什麼的。若渲告訴他:「你條件不錯,不難找著女朋友。」
「若渲,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他突來的衝動令她訝然。他在做什麼?若渲立即表不:「我要回去了。」「去哪?」
又來了!就是這樣的壓力令她難受。若渲匆匆地自他身邊離去,肅峰想阻止已來不及,只能埋怨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肅峰自搬進鄰人口中的凶宅後,便對這位堂妹起了憐意。他們的年紀相差四歲,故當時的他已有點明白當年兇案的始末。
一回,他在家中無意中聽見父母的爭執——「你還和那個女人有來往,你以為我不知道?」
立岳憤然地:「原來,全是你一個人促成的!」
宛月趾高氣昂地:「是我又如何?誰叫你們背著我做那種骯髒事!」
「胡說,她是個好女人,你的心真狠,竟對我哥說了這事,也是因為你的挑撥,才害得他們夫妻失和,也害得他們家破人亡,你真的是個狠毒的女人!」立岳厲聲控訴妻子的妖言惑眾,害得他大哥手刃他的情人唐慧絞。
宛月激動地大吼:「對!我要他們夫妻不和,我要那個女人得不到幸福!我要他們一家子全毀在我手上!我要你永生痛苦!」
見立岳雙手握拳,顫抖地說不出話來,宛月又說:「展立岳,你膽子也真不小,連你大哥的女人也敢——」
「你知道什麼!慧綾是我的初戀。我和你結婚只不過是一場交易,我一點也不喜歡你。」立岳說出他多年的心痛秘密。
他比大哥更早認識慧綾,卻因為他的懦弱,才輸掉了慧綾。他與她之間的愛,在別人眼中是永遠也不可能的事。
慧綾來自平凡的家庭,因緣際會,與當時還是學生身份的展立岳成為一對令人賞心悅目的才子佳人。立岳是個體貼的好男孩,三年的高中生活,真可說是慧綾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好景不常,立岳自考上國立大學後,就不再自由了。來自展家的壓力,使他們逐漸沒有了見面的機會。
一在北部,一在中部,怎麼也熱絡不起來。不是他們不夠積極,只是兩人之間的阻礙逐漸浮現並橫梗在他們之間,教他們即使有愛也施展不開。
立岳這麼殘忍地以一句話推翻他們結髮多年的感情,宛月心中憤恨不已。「這也表示我做對了,你既不愛我,我就要教你們三人痛苦,甚至互相殘殺,一個贏你們三個,我還是划算得很。」
門外的肅峰很明白他們口中的慧綾就是他的伯母,也就是若渲的母親,原來立根伯伯的瘋狂舉動肇始於母親的撥弄。
女人真是恐怖,一句話便能教人狠下心來殺妻弒女。
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同情起不幸的若渲來了。
也許心裡因素也有吧。他對若渲總是帶著愛憐又摻雜著贖罪的心理。但看在若渲的眼底,他的關心帶給她太大的壓力,只因她一直無法逃脫父親的陰影。
嚴慈並濟的父親,為何會有猙獰的一面?這樣的事實實在教她無法承受。下意識裡,她排拒男人的關心,更拒絕被愛,也不肯愛人。
尤其在肅峰將關愛憐惜之心幻化成莫名其妙的情愫後,若渲更無法接受堂哥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深情。她害怕他那如深潭般雙眸下的激烈火源,它逐漸地吞噬了她的靈魂。她排拒,也對他感到惶恐。
槐恩也大概由盈儷口中得知她的遭遇——畏罪自殺的父親,母親與妹妹也因父親一時的瘋狂而命喪黃泉,而她下顎的傷,也成了終生的烙印。
她的封閉全來自於心理的自卑感。盈儷說得口沫橫飛,槐恩是半信半疑。坐了一會,他打算先回台北。「謝謝你,展學妹,我先回台北了。」
「不,我和你一塊上去。」現在他們可是公認的一對,盈儷豈會放過任何可與他一同亮相的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