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綺無語凝立,雖然這樣的情形早是她預知的,但真正面對時,又會覺得自己幾乎就要昏死過去。
「你走吧!」這是陸千雲第二次要她離開了。
「不。」羅綺不知哪來的勇氣,出聲拒絕。
「我不會被你討好的,不用在這裡白費力氣。」
這話讓羅綺深感屈辱,但她不露出一點軟弱的樣子,反而故作輕鬆,「照顧夫人是我應做的事,我從不覺得是白費力氣。」
陸千雲瞄了瞄這看似嬌弱的女子,故意說道:「等一下雪霏會來向我問安,難道你不怕見她嗎?」
怕當然會怕,但主要還是羞愧較多。羅綺只得說道:「遲早都是要見面的嘛!又何必多花心神做這些躲都躲不掉的事情?」
呵,挺勇敢的嘛!沒把讚美說出口,陸千雲把藥喝盡。
***
是夜,天色不佳。
入夜後正是眾人沉沉入睡的時刻,羅綺也正要回房。
晦暗的天空乍然亮光晃晃,隨即轟隆隆一聲巨響,一個駭人的雷電近在眼前,羅綺驀地一嚇,身子一退,偎進了一個厚實的胸膛。
「少主。」不須回頭,這溫暖的身子讓她熟悉至極,只消讓她一靠,她馬上便可以叫得出主人的名。
知道這樣的夜晚最教她傷心,章君硯特地撤下公務待在她身邊。
章君硯拉她退開廊邊,語帶些微責怪:「在下雨呀!你怎麼還站那麼外面?都淋濕了。」他抬起她小巧微尖的下巴,伸出袖子,幫她擦去額上、臉上沾著的水珠。
羅綺的胸口溢滿難以言喻的感動,一想起下午的那對泥娃娃,她眼角忍禁不住的一滴淚珠,在滑下的當兒被章君硯當作兩點輕輕擦去。
「時候不早了,你進房去睡吧!」
羅綺輕輕地搖了搖頭,「不要,我睡不著,躺在床上淨會胡思亂想。」
「傷心的過往不要想太多!」
羅綺不敢答,一個勁兒地規避他的目光。
怎能告訴他,除了爹娘,自己也會開始幻想與他在一起生活的可能。
見她不作任何回答,章君硯的臉上揚起笑,「那好吧!我捨命陪君子。」
「不要。」羅綺不敢看他,只是一味地拒絕。
「不要?」章君硯的眉頭一揚,這不可愛的丫頭老毛病又犯了。幸好他章君硯愈挫愈勇,從不輕言放棄,於是他馬上進一步追問:「這麼晚了你也沒地方去,一個人站在這裡做什麼?看月亮呀!」
羅綺管不了那麼多,忙著承認:「是啊!一個人看月亮還滿好的。」
話一出口,她就覺隱隱不對,一?眼,果然見章君硯笑得神采飛揚。
「你唬誰呀?這種天氣哪見得到月亮?」章君硯不由她分說,摟著她的纖腰便一屁股坐到地上,背靠著紙門說道:「反正我們都睡不著,不如就一起看雨吧!」
一起看雨?羅綺心裡有一股甜蜜在竄升。這樣的夜,人心多蠢動!
於是她不再拒絕,就這樣坐在少主身旁,他們倆一起看著雨絲斜落,隨著風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地改變方向,在這樣的空氣中深呼吸,還可以吸進許多雨的味道。
天氣微涼,章君硯脫下自己的外衣,一半裹住羅綺的身子。
「這樣就不冷了吧!」
羅綺幸福地笑著,沒多說什麼。
幸好現在四下無人,否則他們主僕倆一定不能如此放縱地在一起。
畢竟,在這等暗沈的夜,就只有他們兩人在冰冷的廊下相依相偎,共覆少主的衣袍、共看這一場滂沱大雨,而四下清寂,整個世界好似唯獨他們倆而已。
又是一聲急雷凌空貫下。
章君硯笑笑。「你呀!一定是做了什麼事,否則為什麼雷公老想要劈你?」
「你怎麼知道它是要劈我?」羅綺不依地反駁:「搞不好它是要劈你呢!只是我比較倒楣,正好都在你附近。」
「也許這雷是想劈我們。」章君硯深邃的眼底有笑,摟著羅綺的手又加了力道。
是上天想懲罰他們的戀情吧!所以雷電才會一道一道地老像快擊上他們。
「萬一我們兩個被雷劈死了,明天屍體被人發現,不知道會被講得多難聽。」
「呵呵呵……」章君硯笑得極開心,「大夥兒定會說我們兩個有姦情。」
羅綺氣得滿臉通紅,「怎麼這很好笑嗎?」
她蘊滿怒氣的眼一對上他瀟灑的笑謔,馬上不戰而敗,怔怔地盯著他開懷的模樣瞧。
「是滿好笑的。」章君硯的笑意一停,在眼底沉澱成綿密的深情,「我常常想,如果我早點遇到你就好了,那事情就會簡單一點,因為我會不顧一切地娶你!」
羅綺一愣,不再回答,窩在他懷裡看外面被電光照耀得十分輝煌的景象。
溫熱的懷抱讓她心防逐漸鬆懈,在雨勢愈見滂沱時,一時忘情地喃喃嬌呢:「真想在你懷裡看盡世間風景。」
「你說什麼?」掩不住一絲狂喜,章君硯想再聽得更分明。
但羅綺說什麼也不肯再重複了,只是窩進他懷裡,藏住自己不自在的神色。
章君硯摟緊懷中的人兒,懸吊已久的不安心情總算放下。在這些不斷被綺兒拒絕的日子裡,說他不難過是騙人的,幸好綺兒的心夠軟,否則這遙遙無期的等待真會教人心急如焚、望眼欲穿。
「冷不冷?我送你回房。」
章君硯體貼入微的心意暖著羅綺的心房,她微微頷首,兩相依靠地回到她的閨房。
***
一進入房內,章君硯瞄了一眼,隨即說道:「這個房間太小,等一會兒我差人收拾一間房,讓你能搬過去住。」
「不用了。」羅綺連忙婉拒,「這裡比起我原來住的下人房已經大得多,少主毋需再費心了。」
「怎麼這麼說?」章君硯語帶責備。
「綺兒只是一介丫環,少主對我已經關愛有加了,如果還要為了我張羅其他東西,我怕別人會說閒
話。」她還是會怕人家的眼光,說她橫刀奪愛……「一切都是事實,你怕人家說?」章君硯望著她。
羅綺當然知道這些日子來,少主對她的付出已引得眾人側目,許多流言流語已充斥整個迎曦山莊,只要少主對她真心相待就夠,她也得顧及他與少夫人的名聲,不可太自私才是。
羅綺柔嫩的手握住章君硯的大手,低聲說道:「這地方雖然不大,但卻清幽雅淨少有人打擾,十分適合養病,況且我一個人住也夠了──」
「但要是再加上我,這小屋就嫌太擠!」
她驚詫地抬頭,對上章君硯閃著光輝的眸。
「這幾天我都睡在書房裡,那裡的床又硬又冷,害我每天晚上都翻來覆去地睡不好,精神差得要命。」
「你可以命人加鋪被子呀!」羅綺連忙插嘴,看得出來她十分心疼章君硯夜不成眠。
「傻瓜蛋!」章君硯笑笑地輕敲她的腦袋,「你是裝傻還是真不懂?任何床被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唯一的差別是有你在旁邊。」
羅綺還在咀嚼這情話,章君硯已把她深深擁緊,力道之大,好像巴不得可以將她嵌進自己身體裡,他溫熱的氣息吹拂著,讓她都忍不住想──乾脆在他懷裡融化算了。
「沒有你我真的睡不著,好幾次我想到這裡來抱你,可是又顧念你大病初癒,需要靜養。」章君視埋首於羅綺胸前,汲取那溫暖而馨香的氣息,她也習慣性地攬著他的脖子。
在她懷裡,章君硯忍不住邪邪地問道:「知不知道我最喜歡你身體哪個部分?」
羅綺偏著頭一想,羞澀地低喃著:「當然知道羅!每次你都特別喜歡停在我懷裡,說著綿綿情話,你應該是特別喜歡我的胸。」
沒錯!章君硯開心地攫住羅綺的唇,猛然吸吻,沒料到少主會有此舉動的她,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少主離開她的唇瓣,她才知道方才發生什麼事。
「沒有你我真的睡不好,別折磨我了,弄個房間我們一起睡吧!」
「我怕人家講閒話。」
「你才是我真正的妻子,別人愛講什麼閒話任他們說去,有什麼好怕的?」
「你呀!你的名聲、還有雪霏小姐的名聲……」
「她那麼待你,你還護著她?」章君硯好奇地問他心愛的小女人。
「你是指──害我摔進井裡的事?」
「嗯。」
「看來什麼都瞞不過你呀!」羅綺一笑,柔柔說道:「其實小姐本來對我很好的,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她才會吃醋。」
「我?吃醋?」章君硯狐疑地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懂她的意思。「雪霏明明就不喜歡我,怎麼又會因為我而陷害你呢?」
這下連羅綺也迷糊了。
誰說小姐不喜歡少主的?她就是因為太愛他,才會想盡辦法要與他成親呀!
「到底怎麼回事?」羅綺急忙探問,直到章君硯將大廳上的一切說給她聽,她才明白方雪霏仍未把受人非禮的事情說出來。
既然小姐堅持不將事情透露出去,她也決定不多事,就?小姐守口如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