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綺吃痛,亦拚死命地掙扎,嘴裡還嚷嚷:「原來你做得那麼多就是為了讓我感激你?」
章君硯一愣,不,他十分清楚這不是他要的。
「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我要的──我要的是你!」
羅綺冷笑,「是啊!你就是要我以身相許!」
她的冷酷無情真的傷到他了,章君硯怒火愈熾,一個念頭瞬見成形,他二話不說,拉著綺兒便走。
羅綺見情勢不對,拚命掙扎喊叫:「你要帶我去哪裡?放手……放手……放開我……」
他已經放過她太多次了,這遊戲讓他既累又倦,不想再繼續。
章君硯沒理會,鐵青著臉執意扯她前進;一旁的屏書不禁驚呆了,一向斯文有禮、文質彬彬的少主竟會如此瘋狂,在園裡與一個侍女糾纏不休,還讓她哇哇大叫!
「少主,有話好說,這樣不好看,你先放開她。」拉著章君硯的臂膀,屏書面露乞求。
「這事我自有分寸,你管不著。」
撇開屏書,章君硯挾著羅綺穿過花園、行過走廊,往馬廄的地方走去。
凡是他們行經的地方,所有奴婢無不投以驚異而好奇的目光,只有少數幾個人敢前來相勸,但都被章
君硯駭人的氣勢殺得敗下陣去。
羅綺被強力推拉,腳步踉蹌,形態萬分狼狽,驚慌失措的她只能語帶威脅:「你再這樣,我要喊救命了。」
「這裡是迎曦山莊,而我是少主!你得聽我的。」
可惡!羅綺被他的蠻橫氣極了,當真拳打腳踢,扭著身子高叫救人哪!
這真的是天大的笑話!迎曦山莊的侍女竟在光天化日下大叫要人來救她,而加害的物件居然還是自己少主!這件事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教迎曦山莊貽笑天下。
「孽子,你在做什麼?」章敬恆威嚴的聲音倏地響起,在一旁觀戰的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以為老爺的出現會讓這鬧劇趕快打住。
「沒做什麼!只是想帶綺兒離開這兒。」章君硯傲然的態度顯示他沒那麼容易屈服。
陸千雲滿臉憂慮,對孩兒說道:「你沒看見綺兒根本就不跟你走嗎?強拉著她又有何意思?君硯,算了!」
章君硯不管,一手拉著綺兒,一手扯動馬?。他心意已決,沒有誰可以說得動他。
「少主,驚動老爺和夫人對大家都不好,你行行好,快放了我吧!」事態已經太嚴重了,羅綺也從方纔的對峙轉成軟語相求。
「之前我就是太相信你,一直以為只要給你時間,你一定會回心轉意。但今天我終於知道,如果再不採取行動,你會這樣跟我耗一輩子。」
被說中了!羅綺心裡一嚇。
「但你也不可以公然擄人呀!這成何體統呀?」陸千雲雙眼含淚,聲音哽咽。
章君硯跨上了馬,不顧母親哀求及父親驚怒的眼神,攔腰將羅綺拉上馬背。
「娘,您放心,孩兒只是帶綺兒暫時到外面走走,過些時日我一定會回來。」
「君硯……君硯……」陸千雲頻頻呼喚,看君硯策馬前行,她心都碎了。
既然哀求無用,章君硯仍一意孤行,身為父親的章敬恆面色嚴竣得駭人,悲憤不已。
為了阻擋,他雙足一點,施展輕功朝章君硯快速行去,同時他還使出一套擒拿手法,打算將這個不孝子當場撂下馬來。
不尋常的風速讓章君硯早有警覺,而陸千雲又怕他們父子相殘,在相公即將碰到兒子時,仍禁不住放聲尖叫。
章君硯側身與父親過招,同時還用力一夾馬肚,馬兒像箭般向前跑去。章君硯的武功雖是章敬恆一手教的,但他青出於藍,學藝精湛,章敬恆一時不是他的對手,讓章君硯擋過他的攻擊,駕著馬揚長而去。
「孩兒不孝!」遠去的他施內力向父親請罪。
陸千雲三步並作兩步朝章君硯離去的方向跑去,但實在追趕不上,只能眼睜睜看他們走遠。
「哼,孩子都被你給寵壞了。」章敬恆氣呼呼地指責妻子。
「還不都怪你?如果你早聽我的勸,把綺兒許配給他,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不甘被罵,陸千雲也回嘴反駁。
「你講點道理行不行?」
***
唯有帶她離開迎曦山莊,離開雪霏,綺兒才可能放下身段與他相處。
這是章君硯的想法,也是他不顧一切擄她出來的原因。
羅綺雖萬般不情願,但受制於人,掙扎到又饑又渴的地步,她自然也只有安安靜靜地坐著。
章君硯帶她到了金陵城,投宿於悅來客棧。
「請問是休息還是住店?」小二慇勤地招呼著。
章君硯不假思索,脫口說道:「我們會在這裡多住幾天,給我們一間上房。」
一間上房?
羅綺驚訝地望著君硯,卻發現他全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不,給我們兩間房。」羅綺趕緊開口,想扭轉情勢。
小二覺得好笑,但也連著答是,他將抹布往肩上一甩,就要帶領他們進去。
「一間房。」章君硯向小二重申,聲音平穩有力,不容置喙。
「兩間。」
「一間。」
「兩間。」
這可讓小二為難了,他搔了搔頭,不知該聽誰的,「客倌,到底是要一間還是兩間?小的沒辦法幫二位拿主意呀!」
先發制人,羅綺搶著說話:「小二哥,我們非親非故,當然是要兩間房了。謝謝你。」
章君硯睨了羅綺一眼,雲淡風輕地問道:「你有銀子嗎?」
對,這個問題很重要!
小二望著羅綺,等她回答。
「這……」羅綺面有難色,她只想到要保持距離,卻忘了最最現實的銀子。
「姑娘,住店是要錢的。」小二不耐地撇下這句話,領他們到一間高雅的房裡。
一路上,章君硯笑容滿面,似乎對這樣的結局頗感滿意。
休息夠了,他對羅綺說道:「我們到街坊逛逛。」
這提議顯然讓羅綺開心,她雖還在生他的氣,但眼中卻閃著愉悅的光芒。
金陵是六朝古都,隨處可見雄偉壯麗的城牆廟宇,又因地處華南,河渠縱橫,是個不折不扣的水鄉澤國,金陵人往往就愛在河邊植上幾株楊柳,薰風一吹,柳條青青搖擺,招搖迷人。
「這裡人很多,跟緊我,別走失了。」章君硯交代著。
不料羅綺臉上忽有頑皮之色,語音輕快地回道:「是你要跟緊我才對,這裡是我的地盤,我還怕你會走失了呢!」
真的假的?
章君硯露出不太相信的神情。
可能是舊地重遊,所有的不快已一掃而光。
為了取信於他,羅綺還賣弄道:「這條大街是金陵最熱鬧的地方,聚集許多小販,賣著各式各樣的商品。除了本國各地的東西之外,甚至還有遠從海外運送來的貨物。」
正巧旁邊有個專賣水果的攤子,羅綺揀起一個綠色的圓瓜,笑對章君硯說:「這東西叫哈蜜瓜,香香甜甜,是西域一帶的水果!」
「看不出來你見聞如此廣博!」章君硯眼中流露出讚賞的神色。
「那當然*!以前我就住在這附近,爹總想把我當作黃花大閨女來養,但我卻會趁他不注意時偷溜到街上閒逛……」
羅綺說得開心,整個人都要手舞足蹈了起來。
第一次聽她談起身世的章君硯,亦是極?入迷。
「上街是我最大的樂趣,我喜歡看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所以知道的東西自然也多些!可是有一次啊!我就在這裡……」羅綺用食指指指自己站的地方,「我在這裡遇到幾個登徒子,他們居然當街想非禮我耶!」
「那你怎麼辦?」章君硯也跟著她緊張。
羅綺帶笑的眸看著他,緩緩續道:「當然是又哭又叫的,像個瘋婆子一樣,旁邊圍觀的大叔大嬸不忍心,直拉著那幾個人叫我快逃!」
「呵……你還真好運!」
望著一個街角,羅綺的神色蒙上一層陰鬱。
「我從這裡跑回去後,爹很生氣,還罰我三天不准吃飯。那幾天我真的很可憐,一直挨爹的罵,幸好我娘看不過去,偷偷拿面來,說是爹又沒有不准我吃麵。」
回憶如流水,淌過羅綺的心裡。
突然她抬頭,「少主,到前面看看好嗎?」
前面已是大街的盡頭,轉過街角人煙又更稀了。
雖然不知道綺兒的用意,但看她充滿祈求的眼神,章君視直覺事情不對。
「好!」依她,他想更瞭解她。
羅綺移步向前,有點失魂落魄,章君硯則緊緊跟著。
兩旁淨是民居,章綺兒站在一片廢墟前,神情有著說不出的悵惘與難過。
「這是你家?」章君硯大膽猜測,猶記得初見她時,賣身的板子上寫著:一家二十餘口急待下葬……羅綺淚落如雨,哭成了淚人兒,那一副嬌弱模樣,讓章君硯知道自己猜對了,也讓他心中泛起一股難言的不捨。
不知是什麼樣的衝動,或許應該說一切都發生得極其自然,章君硯伸出手掌,愛憐地撫著羅綺細緻的粉頰,?她拭去那一點一點的淚珠兒,與這動作同步的是他低沉而柔和的嗓音,她的耳邊響起他極力哄著她的聲音:「綺兒,別哭了,我只是隨便問問,並非存心惹你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