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手笨腳的,還真不是個做丫頭的料。」屏書望著羅綺的背影如是笑說。
當羅綺小心翼翼地捧著茶回來,屏書自顧自地斟來喝,「你也坐啊!」屏書朝她點點頭示意她坐下。
羅綺乖乖坐了。
「你和娟娟同是陪嫁,娟娟常在少夫人身邊,怎麼就不見你陪侍在側呢?」
一語說中羅綺的心事,只見她低下了頭,不好意思地說道:「屏書姊姊也說綺兒笨手笨腳的,我猜,大概就是這個原因讓綺兒比較不得寵,無法受少夫人欽點在身邊。」
屏書呷了一口茶,「這也怪不得你呀!你是好人家出身的,做丫頭還不到一個月吧!哪比得上我們這些出生就專門服侍主子的人呢?」
屏書的話中有安慰,也有對自己身世的深深感慨。
「屏書姑娘,你別這樣說嘛!每個人總會遇到許多不如意的事。你雖然是丫頭,但卻是迎曦山莊少主人身邊的紅牌丫頭,你不但可以呼風喚雨,還可以隨時跟在少主身旁,這種身份是多少名門淑女求都求不來的呀!」
羅綺的話,果然讓屏書轉憂?喜。
「沒想到你還滿會說話的嘛!」屏書重新估量起這個看似平凡無奇的弱女子。
「聽少主說……你還懂珠寶是不是?」屏書笑問。
「是懂一點。」
屏書的笑意更深了,「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我來找你是少主吩咐的,少主昨天不是跟你說過有件事要麻煩你?其實就是咱們老爺拿了一批珠寶考他,他正在密室裡傷腦筋哩!所以偷偷要我火速請你過去。」
羅綺一聽,整個人從椅子上彈跳而起。
「你……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剛剛還叫我跑東跑西地去倒茶。」羅綺並沒再追問,因為她看見屏書一臉的輕鬆得意,答案也就瞭然易見了。
「你是故意的?」羅綺氣呼呼地爆出這句埋怨。
「我是看你新來的,想要磨練你。」屏書死皮賴臉地還笑得挺可愛!
羅綺沒空與她多說,只是忙問:「密室在哪裡?快,告訴我密室在哪裡?」
由於生怕去遲了會受責?,羅綺原本愛睡的感覺竟很神奇地一掃而光,而且她還急得跳腳。
屏書喝完了茶,這才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你現在嘰嘰喳喳、跳來跳去,活像只麻雀兒似的。罷了,真服了你,跟我來吧!」
***
迎曦山莊總共有五間密室,一間是塞了滿滿金銀的錢庫、一間是藏有許多各大門派武功秘笈的練功房、一間則是放了歷代祖譜及帳簿的文書房、一間是收羅了世間各種稀有的毒藥與醫藥的醫藥房,屏書要帶羅綺去的則是一間放滿古董珍玩的藏寶房,也就是第五間密室。
在莊裡,秘室只有老爺、夫人、少主、管家及屏書這丫頭才知道,要不是少主有難,羅綺根本也不知道迎曦山莊裡原來還有密室的存在。
屏書東走西繞,羅綺緊張地緊緊跟隨。
暗門一開,一條寬闊走道在眼前拓展開來,裡頭點上了數十根臘燭,所以並沒有陰暗潮濕的不適感,而是一片燈火通明。
屏書引她去見少主,章君硯看她倆姍姍來遲,久候不至的焦躁讓他忍不住氣得叫?:「你怎麼這麼晚來?難道不知道我在找你嗎?」
這句話是衝著羅綺罵的,沒辦法,他疼屏書嘛!
屏書這下可得意了,一臉笑得沾沾自喜。
羅綺心裡惱著,低下了頭生悶氣。
「我爹出了功課考我,答不出來我今天就無法走出這裡,現在已經是傍晚了,我得在入夜之前趕回房裡。」要是以前,為了加強自己的實力,章君硯就算關個三天三夜才出關,他也是毫無怨言。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可以整天都在這裡,但卻不能晚上不回去看雪霏。偏偏自己沒用,對珠寶著實沒天分,該背的東西他都背熟了,可是他還是解不出父親交代給他的難題。
他匆忙地催著羅綺,生怕又多耽擱個一時半刻,「你幫我看看,擺在我面前的這二十根金釵,成色如何?等級又是如何?」
在一般人眼裡,這二十根金釵除了式樣不同之外,全都是用黃澄澄的金子做成的,但明眼人只要小心區辨,便可由金子些微的顏色差異,判斷出它的價值來,這是高難度的功夫,需要長年累月的接觸才能有此成就,可不是想學就可以輕易學得會的。
羅綺從小耳濡目染,這等小事可還難不倒她,但章君硯與屏書如此欺她,教她憤難平。
「我不會!」羅綺連頭都沒?,很簡單地交代過去。
「你不會?」章君硯及屏書都驚呆了,章君硯更進一步逼問:「怎麼可能?你既然對珠寶如此熟稔,不可能判斷不出這些釵子來。」
「從前孟嘗君食客三千,不斷地禮賢下士才能脫危解困、享盡榮華富貴;綺兒雖是莊裡的丫頭,受人呼之則來、揮之則去,但今少主有求於人,綺兒本也應略盡棉薄之力,綺兒是有心,試問少主又是如何地對綺兒有禮?」
說了老半天,就是在怪他章君硯一時心急、口不擇言了。
章君硯訝於綺兒的口才與文采,最重要的是她說話十分得體、不卑不亢。
「誰是那個什麼孟嘗君哪?」屏書瞧氣氛不對,所以小聲地向少主詢問。
「沒你的事。」章君硯於是說道:「剛剛的確是我無禮,說話太急而衝撞了綺兒姑娘,還請綺兒你別放在心上。」語畢,他拱手一揖。
少主竟對一個笨手笨腳的小丫環如此多禮,不禁讓屏書有點心虛,瞧綺兒對少主頷首回禮後,繼之是秋水橫媚,瞅著她這個紅牌丫頭。
「屏書,你是不是仗勢欺人、得罪了綺兒?」章君硯深知屏書偶爾會有恃寵而驕的壞毛病。
「我認錯就是了嘛!」屏書朝羅綺欠了欠身,「是我不好,故意拖累你,還害得你被少主訓了一頓,我這就跟你說對不起啦!」她的嘴噘起,看起來心不甘情不願。
章君硯也終於知道是自己錯怪了人家。
羅綺滿意地一笑,「我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你道過歉就算了,我不會把這些小事記在心上,希望屏書姊姊也是,別以後又故意整我報仇。」
「我哪敢?」以後少主可還有許多要綺兒幫忙的地方,得罪綺兒豈不倒害了少主嗎?她屏書可是很會分輕重的。
「綺兒,你可以幫我了吧?」章君硯很心急,現在大夥兒應該已吃過了晚飯,雪霏呢?不知道雪霏現在正做些什麼?
羅綺望著那二十根金光燦爛的釵子,煩惱地說道:「老爺真是恨鐵不成鋼,找這麼困難的問題考你。
其實我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行,但我需要一點時間好好下判斷。」
「沒問題。」章君硯滿口答應。
於是羅綺也正式鑒定起來,能?自己「相公」盡點心力,她也是暗自高興。
幾經比較,羅綺先挑出兩根金釵,一根擺左,一根擺右,然後說道:「黃金以色澤潤澤、顏色華美?
佳,這兩者顏色距上好的金質差異最大,但又以右邊這只釵略微光亮,所以等級要比另一隻高些。」
若非見少主若有所悟般地直點頭,屏書真想反駁一句:是嗎?我怎麼都看不出來?
羅綺如綠蔥般的手指略微猶疑,這才揀定了一根鳳釵道:「少主,您瞧。」
「這釵不論是成色還是質地,都是黃金中的上選。」章君硯說出了羅綺想說的話,暫態兩人相視而笑。
屏書雖然有點不是滋味,但為了少主的幸福,所以她只撒了撇自己那翹得老高的嘴。
「那其他的呢?」章君硯的功力只到瞭解的地步。
羅綺皺緊了眉,「前後與中間都是比較好認的,愈到兩邊則難度愈高。」
羅綺注目凝望,緩緩地挑出幾根做排列,一下子又看她拿起另一隻釵來比對。
時間愈來愈晚了,羅綺兀自低頭細看。她已經排出十五根了,剩下的她還在思索。
不再催她了。看到羅綺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章君硯不禁對她滿懷著歉意。
「綺兒,別忙了,先歇會兒吃點東西吧!」章君硯輕輕喚著她的名。
羅綺並未搭理,只是單手支額,一動也不動。
「少主,她睡著啦!」屏書赫然驚覺,趕緊稟明。
章君硯一看,這才發現綺兒早在不知何時便累得睡著了,可能是睡得太香太甜,她唇邊還隱隱有道微微的笑。
「要不要叫醒她?」屏書忙問。
「不用了,就讓她在這兒睡吧!等她晚一點醒了,我再請她幫忙。」
屏書若有所思,脫口不禁說了:「少主您對她真好!」
可能……她是雪霏的丫環吧!章君硯總覺得在她身上可以尋得雪霏的影子:她的香味、她的聲音,甚至是他想像中雪霏嬌羞撒潑的神情,他都可以在綺兒身上不經意地發現。
就著燭光,章君硯不禁貪看起這丫頭甜甜的睡臉。羅綺雖不是國色天香,但卻長得相當標緻,白皙的肌膚配上細緻的五官,顧盼之間波光流轉,甚是靈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