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帶著歎息。
而後,眼光輕輕掃過身後之人,神情看來有些苦惱。
眾人見美人兒黛眉輕蹙,不由得染上了怒氣,紛紛對男人報以鄙夷不屑的注視。
「瀲姑娘別惱,此等好色之人該給他一個教訓。」有些座中之熱血漢子已沈不住氣地
憤然道。
「是啊是啊!這種人絕不能放過他!」
頃刻間,所有人同仇敵愾,喊嘩聲此起彼落。
伍瀲涵勾起一抹笑,微福了福身,「多謝各位。」
下一刻,兩名紅衣女子架著早已冷汗涔涔的男人上前,兩人對望一眼,接著極有默契
地抬高手,將男人從二樓迴廊丟下。
眾人先是被她倆異於尋常女子的驚人力氣怔住,不過隨即被拋下樓的男人引去注意力;
所有人蜂擁而上,毫不留情的一陣拳打腳踢後,再將他遠遠的丟出「盼君菀」去。
男人被打得幾乎站不起身子,狼狽又難堪地在眾人的目光下,嚇得半爬半跌地逃離。
「瘋了,這裡全是瘋子……」身上血水不斷滴落,男人驚恐地喃喃自語;卻是連頭也
不敢回,忍痛含恨卻又不敢張揚地離開。
經此一事,同時間菀內其他別有心思之人再也不敢造次;而後菀裡再度恢復了熱絡談
笑,好似方才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
「雲霧,煙嵐,多虧你們了。」伍瀲涵對著兩位紅衣女子微笑。
「呵,瀲涵姐姐說什麼謝!」兩人異口同聲,相視而笑,「這種人渣,再多來幾個也
不怕,我生平最痛恨好色之人了!」
伍瀲涵也笑了,環視著這由她一手經營的成果,有著喜悅,成就,也有些微的寂寞……
「盼君菀」——究竟何時,才能盼得到那個「君」呢?
將歎息隱於心底,頂著女主人之名,掛著淺笑,清艷絕美的她遊走於每個賓客間,不
論何時,何時,永遠都是最美麗、最醒目耀眼的一個。
賓客來來去去,忙碌使她忘卻心中的愁緒,她笑著,問候、招呼、送往迎來……
又是一日的開端,一日的等待,一日的相思——
「你究竟想做什麼。」低沉的嗓音隱含火氣。
「莫急,就在前頭。」溫和好聽的男中音不急不徐地安撫著。
緩緩,周圍的人漸漸增多,前方隱約傳來琴瑟歌舞之聲。
須臾,兩道高大人影已在一幢雙層樓的廣大建築物前停下。
「到了,主子,就是此地。」穆真掛著一貫溫文微笑。
被強逼來此的易水寒緊蹙的眉頭始終沒松過,「你將我帶來杭州,就只是為了這——」
話未完,不經意的目光在掃過面前建築物大門上方一塊牌匾時,倏然一怔,訝然止住了話。
這字跡……熟悉得教他心猛地一跳。
「盼君菀」……他近乎貪婪地盯著上頭字跡,感覺死沈乾枯的心又緩緩注入一股熱流。
「呵,主子,早說了你不來會後悔。」穆真唇畔的笑意擴大,走上前隨手攔住一位正
踏出門的年輕女子,「姑娘,我們欲求見這兒的主人,能否勞你通報一聲?」
「你們?」水色微挑眉,清麗的面容帶著審視,「有何事?」
其實菀裡一向客來不拒,她並無資格這樣逼問;只是面前的二人看來與其他賓客大不
相同。
一位斯文爾雅,一位冷漠俊逸,皆帶著矜貴而非凡的氣勢……
「水色,怎麼耽擱這樣久?」隨著溫和細柔的女音,一抹纖麗的影步出「盼君菀」大
門。
「瀲涵姐姐……」水色慾答,卻見她瞬間呆立,愕然地瞪大美眸。
這是怎麼回事?她心中疑惑,瞧著面前神情不一的三人。
穆真滿意地一笑,易水寒在見著那抹翩然而至的身影,也立刻呆若木雞。
無人開口,氣氛卻暗濤洶湧,驚疑不定。
他目光緊緊鎖著她,久久,未曾移開。
她同樣直直回望,嬌軀微微顫抖。
喧嘩的人聲已入不了兩人的耳,在熱烈而交纏的眼神中,只有彼此。
「夫……夫君……」她低喃輕訴,卻嚇壞了身旁的水色。
他找來了……是嗎?他最終……仍是來找她了!他看來好憔悴、好疲憊——
這聲夫君喚回了他的神志。
蕭蕭,蕭蕭……當真是她……她沒死,仍活著?
他聽見那女子喊她瀲涵姐姐——
易水寒再度將視線調往上方的牌匾,那於角落、幾乎引不起人注意的空間,寫著細小
的三個字:伍瀲涵。
瀲涵、瀲涵……戀寒……伍瀲涵,吾戀寒——
瞬間,他的心灼烈地焚燒起來。
在他對她做了那樣多不可饒恕的事,甚至最後為他摔落斷崖之後,她……她竟還是這
樣深情、這樣……這樣以讓他羞愧的情感……愛著他?
他激動地視著眼前出落得愈加嫵媚美麗的人兒,看著她同樣熠熠生輝的水眸,他發現
自己竟無法直視她。
「你願意……願意和我重新相愛一回嗎……」
言猶在耳,他立刻機伶伶地打個寒顫。
怎麼能?她是那樣聖潔而美好,而他,既陰暗又不堪,身體和心靈都是;怎能褻瀆那
樣完美的她?
他不配,不配啊……
下一瞬,他做出令所有人都錯愕的舉動,收回視線、轉身、艱困地逼自己邁開步伐。
「夫君!」她悲切而絕望的吶喊止住他的腳步,「你……仍是不肯愛我?」
他……還是要離去?他當真那樣恨她?
美眸開始凝聚霧氣,積壓忍耐了許久的淚水,滑落。一發不可收拾。
易水寒緩慢回身,見著她淚流滿面,心狠狠地一抽。
「風蕭蕭因你而死,如今伍瀲涵卻為你而活。」她哽咽,含淚的眼仍是無比溫柔深情,
「『盼君菀』更是為你而存在,你當真不明白我盼的是什麼?是你,是你啊,夫君……」
她最後的話語擊潰了他所有的自卑、愧疚和一切顧忌,再也忍耐不住地衝上前,將她
用力地、動容地,深深納入懷中。
「蕭蕭,蕭蕭……」他低啞地呼喊,內心的情感洶湧澎湃。
他過去怎會忍心傷害這樣一個令人心折心憐的女子?他怎會險些錯過此生再也不能由
別人取代的珍寶?
熟悉的幽香沁入鼻端,這個讓他魂牽夢縈的人兒此刻就在他懷裡——
他收攏手臂,以幾乎要弄疼她的力道,緊緊地,彷彿要將她揉進體內。
這輩子再也不放手。
他滿足地歎息。他的妻……
喜氣洋洋的婚禮。
熱絡又隆重,整個迎親隊伍排了有一條街那樣長,鼓吹樂手奏著音樂,歡欣鼓舞,好
不熱鬧!中間的八名壯漢抬著頂豪華的紅轎,喜娘捏了條紅手絹,喜孜孜地跟在轎旁;路
旁不時有民眾圍觀駐足,驚歎這婚禮的壯觀排場,真給足了新嫁娘面子!
迎親的隊伍繞著街道而行,鬧得整個城鎮之人皆知曉今日這場盛大的婚禮。
城內之人紛紛討論著,只因此婚禮的新郎倌,正是名滿天下的易水寒。
至於新嫁娘……據說在杭州城也是赫赫有名,似乎是在西湖畔經營一家……一家名為
什麼「盼君菀」的神秘奇女子……
「咦,可我聽說易水寒不是早成親了?」街側,傳來這樣疑惑的聲音。
「你消息可真不靈通!他那個甫成親不久的新婚妻子,聽說在一次上京途中出了意外,
摔下斷崖啦!」
「哎呀,真不幸。我只知曉那易水寒似乎挺不中意她的。」
「豈止不中意?上回的他倆的婚事我還記憶猶新呢;也是同今日一般,迎親隊伍環繞
整個益州城而行,不同的是,那排場既簡陋又寒嗆,根本是要羞辱新娘子呀……」
「是麼?那今日……噯,來了來了!真想瞧瞧那新嫁娘的容貌,聽說生得美若天仙
呢。」
轎內,伍瀲涵靜靜聽著外頭飄入耳中的言論,不由輕輕地,勾起笑。
紅蓋頭覆在臉上,她垂首,視著自己一身的大紅嫁裳。
當日,也是這樣的呵!
一樣的婚禮,一樣的喜娘,一樣繞城而行,連丈夫,也是同一人……
不同的是,這回的心境是愉悅而帶著期盼。
她紅潤的氣色此刻更增添了抹幸福的紅暈。
為彌補上回對她的虧欠,他堅持要再一次娶她過門,這回要用八人大轎,風風光光的,
讓全天下之人都知道,他易水寒娶了伍瀲涵為妻——
「對嘛,這才像是場婚禮呀。」轎旁喜娘也笑著低語。
而後,花轎漸漸停下,她聽見喜娘的聲音揚起:「易府已到了。」
她被攙扶下轎,緩緩踏入大門,即使隔著臉上的紅色頭巾,她仍能感覺到週遭的人聲
熱烈,道賀和談笑聲此起彼落。
而後,一隻大掌覆住她的手。
溫厚而令人心安的觸感。她垂下眼,唇角感動地上揚。
這手……要牽一輩子的呀。
她想著,視著頭巾下交握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使力,回握他。
眼前幸福的一切令她忍不住眼眶泛紅。
兩位新人於廳中站定,正欲拜堂之際,門外忽地傳入一道男聲:「看來我正好趕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