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深夜,她趁著大家都已熟睡之後開了車出去,來到了淡水河邊。
河堤旁的路燈慘淡的映在水面,偶爾被風浮動的晃影顯出水波粼粼,朱蝶衣走在坷堤旁想著,是不是只要這麼縱身一躍,就可以將所有的問題解決?如果讓人知道她肚裡的孩子是她被迷姦後種下的果,她又拿什麼臉見人呢?
緩緩的脫掉鞋子,心意已決的站定了位置,就在她閉起了眼睛,放鬆自己的身體且感到微微晃向前時,卻有人由背後一把抱住了自己。
「你真是瘋得徹底了。」是個男人,而且力氣大得讓她掙脫不了,但這聲音卻又叫她覺得熟悉。
「為什麼又是你?我說過了叫你別管我的事,你放手啊!」她的許多事都被這尚不知姓啥叫啥的男人破壞掉了。
「別管?」葛默濤算是真正領教了她的刁蠻。「如果我不管你,只怕在這河邊又會多添一個冤魂,而且我怕你的屍體浮上來的時候,會破壞了這片大自然的景觀。」
「你……」朱蝶衣為之氣結。
「沒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不過是失戀罷了,犯得著尋死尋活的嗎?」他的兩隻手仍緊緊的鉗制著她扭動的身軀。
「解決?你能幫我解決嗎?」她停止了掙扎,頹然的注視著平靜的水面。
葛默濤將她拉往安全的地方,誠摯的說:「只要我幫得上忙,就一定幫。」
朱蝶衣注視著眼前對她而言仍算陌生的男子,卻突然的仰頭大笑,笑得流出了眼淚,說:「你能幫我肚裡的孩子找個父親嗎?」
葛默濤震驚得說不出話,太……意外了。
「能嗎?不能吧?還是讓我自己解決吧!」她又準備往前衝去。
他拉住了她,謹慎的問著:「那孩子的父親是關亞倫嗎?」
她悲傷的搖搖頭,「如果是他,我又何必尋死?你應該很清楚我對他的感情,是不?」
葛默濤聽完,釋懷的鬆了口氣,他是替小逸緊張、擔心啊!
「孩子的父親呢?他在哪裡,我幫你找他負責。」
「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她朝他吼,然後把那一段難堪的事,伴著痛苦、和著眼淚的全盤告訴了他。
氣氛有一陣就這麼僵住了。
「拿掉他吧!」葛默濤突然開口說。
「什麼!!」換做她瞪大了眼睛不能置信,她原以為他會勸她,孩子是無辜的之類的話。
「聽我說。」他扳過她的肩,清晰有力的開口:「這孩子是你在無法選擇的情況下產生的,不是出於自願,更不是為了愛情,倘若孩子出世後,恐怕你一見著了孩子,就會想起那一晚的事,不但折麼你自己,更對孩子不公平,試想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你如何給他一個正常的母愛呢?」
他的話鏗然有力的進入她的心裡,是的,她如何能製造出一個小生命,而又令他在這世上受苦?即使墮胎的手術帶著危險的成分,她也決定了要拿掉孩子。
反正她早就將生命豁出去了,又何妨一試呢?
朱蝶衣以一份新的心情面對著葛默濤,好奇的問:「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他連忙澄清似的說:「別以為我在跟蹤你,我還不至於無聊到這種地步,只能算是種陰錯陽差的巧合,我純粹來這兒散心,看到你一臉憔悴的走來,擔心你想不開,沒想到真被我料中了。」
「散心?我以為像你這般冷靜的人,都能規畫好自己的心情。你……是為了丁小姐吧?」
葛默濤不願討論自己的事,聳了聳肩後說:「別管我的問題,你決定要怎麼做了嗎?」
她毫不考慮的點點頭,回答說:「只要你答應幫我就都沒問題了。」
他挑起了眉頭表示疑問,總不會要他負責吧,他再怎麼做好人,也不能和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人做夫妻啊!
「放心,我不會要你做現成的父親,我只是想請你陪我去做手術,在同意書上簽個名,假冒一下孩子的父親,好嗎?」
葛默濤笑了笑,揶揄著說:「我看起來像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嗎?」
她笑了,長久以來,她不曾這般真心真意的笑過,心靈上的枷鎖彷彿也因此而解開了。
朱蝶衣的復仇計畫在葛默濤的勸慰開導下,終於真正的落幕了,關亞倫與丁柔逸也才真正的放下懸在心中如鉛重般的壓力。
日子便是這般幸福而甜蜜的過著,直到一天傍晚--這天,夫妻倆由公司下班回來,關亞倫順手打開了客廳裡的電話答錄機聽著留言,一邊走向臥室換衣服,正打開冰箱取飲料的丁柔逸,卻在聽到父親的一段留言之後,僵在原地動不了了。
丁海強說著:「好女婿,我實在不願意打這通電話,但我真的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我需要你的幫助,如果你想維持我們之間的交易,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交易?這段話聽起來明明就是在勒索!她想確定的又重複放了一遍,換好衣服走出來的關亞倫,臉色卻比她更難看。
他大為緊張的關掉了它,卻因此而更令她狐疑,她問道:「你們之間談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交易?」
「沒……有,是你父親在開玩笑罷了!」他的閃爍其辭令她想起了父親曾在電話中提及七百萬的數目字。
「是不是和七百萬有關?」她試探性的問。
「你都知道了?」他也猜測著問。
她決定不動聲色的點點頭。
「我這麼做也是情非得已,如果我不把七百萬給你父親,他根本就不會答應我們的婚事。」他無限感慨的說。
「你說什麼?你用七百萬買下這段婚姻、買下我當你的老婆!!」她實在無法再偽裝,按捺不住的發作了。
「你……」他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一點兒也不知道,他是著了她的道了。
「我實在不敢相信,我的父親竟會把我『賣』給了你,而你竟會答應『買』下了我?你們瞞著我做了這筆交易,究竟把我當成什麼了?」她又傷心又生氣的說著。
「你聽我解釋,我絕沒有任何悔蔑你的意思,瞞著不讓你知道,是因為我清楚你知道了一定會反對,甚至會離我而去,而我……我不想失去你!」他拉著她的手,急急的說著。
「你以為我現在就不會離開你了嗎?」她甩開他的手又說:「在我知道我們的婚姻原來是用金錢買來之後,我如何還能坦然的面對你?」
「不,事情絕對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不堪,我給你父親一筆錢是事實,但這與我愛你並不起衝突,我對你的心意,你很清楚的,是不?」
「就因為我清楚才感到傷心,不管有什麼樣的理由,如果你對我有足夠的信心,就應該坦誠的告訴我,和我共同商議解決的辦法,而不是如此愚昧的答應我父親的要求。」她開始流出眼淚。
「別哭,是我錯了,我不該這麼做,你原諒我好不好?」他是真的慌了手腳。
丁柔逸含淚的看著他,搖著頭說:「我不知道……,你讓我靜一靜吧!」轉身跑出了大門。
關亞倫只能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發怔,因為他知道,此時此刻他是留不住她的。
丁柔逸離開了家後,就直接去找了丁海強,她想弄清楚為何她的父親會如此厚顏無恥的將她當成一筆交易?她是他的親生女兒,不是嗎?
丁海強倒是很意外她的出現,見她夾著怒意而來,心中已有幾分明白。其實若非他實在被逼得無路可走,他也不會冒著讓她知道他與關亞倫之間的協議的風險,這唯一的女兒的脾氣和他已逝的妻子同樣固執。
「怎麼想到回來探視我這可憐的老父親?我以為你早在榮華富貴的生活裡把我忘了呢!」他先發制人的數落著。
「如果我忘了你,我就不會每月固定叫人送錢來給你,那些錢夠讓你衣食無缺了,為什麼還要找亞倫開口要錢?你又去賭了是不是?」她不理會他那莫須有的指責,氣不過的問道。
「我的生活又不像你那般多采多姿,我需要消遣,而除了小賭幾把之外,沒有一樣娛樂是我喜愛的。」他猶自有理的說著。
「小賭?小賭能輸掉七百萬嗎?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拿我當籌碼。」
丁海強的臉上只出現了短暫的慚愧之色,隨即又振振有辭的說:「用七百萬替你換得一個如意郎君不好嗎?從你結婚到現在也沒聽你抱怨過婚姻上有任何的不滿,你應該感激我才對啊!」
她搖搖頭,明白她的父親是無可救藥了,便黯然的說:「如果你的出發點只是為了貪圖關亞倫的錢,你會失望的,因為我不會讓你如願。」
「你是什麼意思?」
「只要能阻止你的貪婪,我會不惜犧牲我的婚姻。」她的眼神堅決得令人不容懷疑。
「你……」儘管他氣得舌頭都打了結,卻明白自己若再說出什麼剌激的話,她真會那麼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