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緊緊揪著,胸口的空氣好似全被擠壓出來,如窒息般難受。
飛奔而出,跳上馬後,他不要命地在路上飛馳,乞求能夠早一點見到心愛的人兒。
這二十年來,他第一次感到如此驚慌無助。那種害怕永遠失去愛人和骨肉的感覺,逼得他失去理智,快要發狂。
比起國家大事,左雨萱在他的心目中,雖僅佔據一個小小角落,但心口那小小的一隅,愛的份量竟是如此沉重。
他不要失去她,不要啊……「雨萱!」鷹司武低吼一聲,狠狠揮動馬鞭,懸著一顆掛念的心在急速中奔馳。
***
左雨萱再度睜開眼睛,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一個輕柔的女人聲音便傳入耳中。
「公主,她醒了。」貼身女侍恭敬報道。
「嗯。」藏身在屏風後的籐靜公主低應一聲,冷灼的視線不曾離開過左雨萱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她忍著頭痛問道。
「我是籐靜,鷹司武殿下的末婚妻。」隔著屏風,籐靜公主站了起來,冷冷說道。
左雨萱一聽,蒼白了臉。原來這些人不是查理派來的,而是關西京都那邊的人馬。
這下可好了!她打量著四周陰暗的陌生環境,暗歎不妙。
「你這個會說洋文的妖女,到底是誰派來臥底的?若你是漢人,為何同時會說這麼多國的語言?你和鷹司武在山上認識,是不是故意安排好的圈套?說!」籐靜公主開門見山,冷聲逼問她的來歷。
「你真是問倒我了,公主。」左雨萱沒好氣地悶哼一聲,這也是她不解的地方啊!自她來到這兒後,她就奇特地能用日文與人溝通,這可能是跨越時空的唯一好處吧!
「你要是不願意說也無所謂,反正……你休想得到殿下。」籐靜公主的冷笑聲從竹簾內傳來。
「我無心跟你爭奪男人。」左雨萱生氣地予以反擊。「你以為我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是件很開心的事嗎?你以為我遇到了你們這些人,遇到了這些事,是件很快樂的事嗎?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過著像以前那樣一成不變的平凡生活,生活在只有考試和壓力的世界中。不管我多麼討厭以前的世界,畢竟那是屬於我的地方。
而這裡,就算遇上了一個再愛我的人,我們的故事終究只能以悲劇收場。與其如此,我寧可不要這種愛情!」洩憤似的,她把心裡的話一古腦兒地全部抱怨完。伸手撥回掉落在眼前的頭髮,才發覺自己的頭髮竟被剪去一截!
真是氣死人了,她明明是被拖下水的,現在卻有人反過來咬她一口,還趁她昏迷時勢去她的頭髮,這個世界真是有夠暴力變態。
「我管你到底愛不受鷹司殿下,殿下為了你而毀婚,是不爭的事實。」籐靜公主說道。
「我只是被利用的一顆棋子罷了。」她的神情轉為黯然。「鷹司他的心裡只有幕府的前途……」「你……」籐靜公主聽到這番話,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眼前這個女人,是個超級厲害的對手。她不但完全瞭解自身的處境,鷹司殿下的心思,更被她一針見血地說中。
「我不會賴在鷹司身邊的,事實上,我正準備偷偷離開江戶,搭船前往倫敦。
公主現在這一抓人,無疑是幫了我大忙。」左雨萱幽幽地表示。
「既然我費了工夫把你抓來,你以為我會放你活著回去嗎?!」公主收起震驚的神色,恢復殘酷的冰冷笑意。
左雨萱沒有答話,只是沉默著。
籐靜公主八成還不知道她肚裡懷了他的小孩,不然,她絕不會有閒情逸致在這裡興師問罪。
「我已經捎信給殿下,告知他這個消息。從殿下前來這裡救你的速度快慢,就可以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的一顆小棋子。」籐靜公主繞過屏風,緩步走了下來。
左雨萱拉起視線一看,驚為天人。
籐靜公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
她穿著一襲紫緞色的美麗和服,和服上織著桐花和五綵鳳凰,桐花是幕府家的家紋,背部和袖口則染上皇家的白色菊車紋。
公主梳著高高的發,因為膚色太白,即使擦上白粉,兩頰仍透著淡淡紅暈。她那細長的眼睛,高俏的小鼻子,輪廓分明的櫻唇,美麗得無從挑剔,像極了日本的傳統人形娃娃。
「這件衣服是我的結婚禮服,不過,現在用不上了。」籐靜公主審視身上的美麗禮服,來迴旋轉了一圈,惋惜道。
左雨萱依舊沒有答聲,她的身體有些不對勁,身體的元氣好似一點一滴消逝中。懷孕會讓她的身子變得有氣無力嗎?這好像不是懷孕該有的現象。她下意識地撫著肚子,感到相當憂心。
沒想到,她這不經意的舉動,倒是引起了公主的注意力。
籐靜公主來到她面前,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冷視她。
「我忘了,佐子說過,你可能懷孕了。」籐靜公主彎下身來,視線落在她那隱在厚厚衣服下的腹部上。
左雨萱一聽,臉色開始發白。
她怎麼忘了,佐子女官和公主這些人是一夥的,懷孕的消息自是瞞不住公主。
「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肚裡的小孩,你總是在乎的吧?」見她終於顯現出驚慌的神色,籐靜總算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左雨萱執意裝傻。
「馬上你就會懂了。」公主微微一笑,一個眼神,靜待一旁的人手立刻出現。
「你要做什麼……」見到公主鬼魅般的笑容,左雨萱真的慌了。
「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籐靜公主冷冷一笑,笑看女侍兩人左右抓著她,另一人拿著一碗藥湯,強行灌她喝下。
「我不喝……」左雨萱瞬間明白她的用意。
她用力掙扎著,甚至拳打腳踢起來。奈何她一個人的力量根本敵不過這些冷血女侍。
「不要讓她死的太早,至少要留半條命等殿下過來。」籐靜公主得意地冷眼旁觀。
她就不相信,那個自負自傲的男人會有多大本事,從她手中救走他的女人和小孩。
她要讓鷹司武親自體驗,心愛女人橫死面前的痛苦。
***
「查理?!」鷹司武連夜快馬趕回關東城,當他好不容易抵達城門口時,卻見到查理守候在城門的身影。
「我快冷死了,你的動作有夠慢的。」查理縮抖著身子抱怨道。
冬天的清晨,天寒地凍的,他差點成了冰柱。
「你在這裡幹麼?」見他特意等人,鷹司武直問。
「聽說左姑娘被籐靜公主帶走了,我要跟你一起去救她。」查理邊說邊抖落身上的霜雪。
「你的消息果真靈通。」鷹司武沉下臉來。
一想到之前他和雨萱兩人為了這傢伙起爭執,他就一肚子火。
「在外討生活的人,朋友總是比較多嘛。再說,關東城不大不小的,隨便走兩步路就會遇上認識的朋友,消息不靈通也難。」查理牽著自家的馬,不正經地笑道。
「這件事不用你這個外人插手。」鷹司武拒絕他的同行。「順便警告你一句,不出幾天,戰事就要開始了,你最好早點搭船,滾回自己的國家吧!」冷睨查理一眼之後,他無情地掉頭就走。
「鷹司!」查理出聲喚他,不死心地追上前去。
「聽我說,你一個人是絕對無法救出雨萱的。」查理拉住他的馬疆,不讓他上馬。
「多你一個洋人去送死,也不見得有用處。」他嚴肅的難看神情足以嚇死人。
鷹司武獨自前往赴約,自是公主信上的要求。
「籐靜公主要你單獨前往,無非是想要知道你究竟多麼在乎左姑娘。要是你這麼不要命地拚死前往救人,只會讓公主更加妒火中燒。只怕到時候你人沒救成,反而害了左姑娘。」查理一臉正色地分析給他聽。
「誰知道你到底在幫哪邊說話?!你們這些洋人,巴不得幕府和朝廷提早開戰。
」鷹司武甩開他的手,毫不領情。
「鷹司,要是你真不相信我,又何必默許我把雨萱帶回倫敦呢?」查理知道的內幕顯然夠多了。
「因為我知道你對待女人的態度和原則。」鷹司武騎上馬匹,回頭冷迸一句。
「你對女人花言巧語,卻從不會欺騙她們。要是你有心欺騙雨萱,就不會在前往倫敦的輪船上,以你的名義,多訂一間單人房了。」話一說完,他若有所意地望查理一眼,隨後揚塵而去。
「鷹司,真是敗給你了……」查理苦笑一聲,為好友亂噴的飛醋感到哭笑不得。
對左雨萱,鷹司武明明在乎得要死,為何還不願公開他對她的愛意呢?非得在那裡玩捉迷藏遊戲。
「偷偷幫你忙,就當是送你的結婚賀禮吧。」查理無法坐視不管,他決定暗中跟蹤,必要時再出手相救。
***
鷹司武趕到籐靜公主所下榻的寺院時,立刻被帶領至寺廟的後院中。
籐靜公主接到下屬的通報時,正在寺院的鯉魚池旁餵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