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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唐婧

  「咱西廠有自個兒的規條,不勞外人置喙,」叢勖懶懶出聲,眼神已往三人後方瞟動,顯見已無耐性再與三人周旋,「可若阻著咱們辦公,廠公怪罪下來,只怕誰也扛不起!」他冷冷的話語表明壓根未將三人放在跟裡。

  「統領!」一名禁軍向叢勖奔來,「根據血跡,咱們確定那廝混進了王府西側一處院落……」

  「帶我過去!」叢勖向屬下扔了話,不理會王宸三人徑向後頭院落疾行。

  一群人喧囂前行,來到一處用竹籬笆圍成的院落前,叢勖看見一群西廠禁軍環守在院外,一個個促著火把配劍戈戟,卻就是沒人敢闖進院落裡。

  「怎麼回事?」叢勖不解地斥喝著,「幹麼至像個木頭似的杵在這裡?還不快衝進去捉人!」

  「啟稟統領,」一名禁軍垂著頭捱近他低語,「進不去呀!」

  「為什麼進不去?」他冷哼,「難不成裡頭是龍潭虎穴?」

  言語間他已來到院落柵門前,一視之下疑惑更深,沒有機關暗器,沒有刀戟兵械,眼前只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小院落。

  他不解的瞳眸巡曳起運處位於富麗堂皇王府中毫不起眼的角落,這小小的院落乍看之下像極了鄉下民宅,有著竹籬笆圍繞,院落中心矗立著一幢小屋,院裡種了如茵花草,不解的是花草間插了大大小小排列的竹片,上頭寫了字,隔得遠,沒人看得清楚竹片上究竟寫的是什麼,門扉上掛了一隻木廈,上頭秀秀氣氣寫了三個字——必死居。

  「這算什麼?」叢勖惱了,如果面對的是驚濤駭浪般陣仗,他還不會如此著惱於屬下的無能,「幹麼不能衝進去?」

  「叢統領,」緊隨而來的王宸嘿嘿笑,在旁邊出了聲音,「別怪他們了,這裡別說是你手下,連咱們自個兒王府人都鮮少進出,裡頭住的是咱們王爺的貴客,脾氣壞得很,誰也不敢多去招惹的。」

  「裡頭住的是哪位達官貴人?」他死鎖著眉。

  「都不是,」他笑得神秘,「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叢勖的話停在空中,耳旁只聽得竹籬內茅廬木門一敞,一名垂髻豆蔻少女手持油燈踱了出來,那是只十分考究的油燈,純銀燒製的燈座,燈腹上還鏤刻著細細的花紋。

  暖暖油燈,少女的臉卻是冷冷的,油燈的芒將她臉龐染成了奇幻的橙色,使她添了股很獨特的味道。

  她並不很美,容貌只屬中上,但她那雙冰冷卻奇異地透著嫵媚的丹風眼,和那似乎銜著對人世間不屑神情而微微上隊的菱唇,卻使她整個人獨特地散發著讓人無法漠視的神采。

  那是個特殊得有些怪異的少女!

  「煩不煩呀!』』她出了聲音,甜嫩嗓音與她冰漠神情很不搭調,「一個兩個這樣來吵,是不想讓我休息了嗎?」

  「姑娘!」叢勖難得地在個她面前收了勢,這丫頭來歷不明,又是壬王貴客,他犯不著與她生隙,「擾您清夢是咱兄弟的錯,只不過,要務在身,方才咱們兄弟見著一名要犯潛進了姑娘這兒,為了您的安全,請讓咱們進去搜人!」

  「要犯?」少女冷哼,「你是瞎了還是怎地?我這裡明白白寫著必死居,來者必死,哪個不怕死的敢來?」

  「姑娘說得沒錯,」他接口,「那傢伙中了在下一掌,想來也拖不了太久,只不過,他身上藏有謀反罪證,還請姑娘將其交出,以利在下將人帶回結案。」

  「什麼謀反什麼結案的,我沒興趣,」她不耐煩冰語,「都滾吧!我累了,不想和你們囉嗦!」

  「姑娘!」見對方毫不買帳,叢勖決定來硬的,他一腳踏人對方院落,「若您一意阻礙咱們弟兄們辦公,可不要怪叢某冒犯!」

  「是嗎?」少女冷眠著他,「可偏偏姑娘我一非良民,二非順徒,我今天就是擺明了要和你作對,你待怎地?」

  「你?!」叢勖大惱,想他活了四十五年,縱橫大扛南北,生平第一次被個黃毛丫頭堵得說不出話來,冷冷插手他下了令,「廠公有令在此,給我進屋搜人!」

  「倒不知是廠公令大還是壬王令大?」她溫吞吞自懷中取出一枚金令牌,那正是方才禁軍在叢勖到達前不敢妄動的原因,告牌上頭鏤刻著「壬」,正是親授於天子足以代天巡狩,上斬昏臣下砍逆賊,可以調動千軍萬馬的壬王令牌。

  叢勖臉色青白,這枚金牌足以代表壬王本人,不知何以,這麼貴重的令牌竟會在這小丫頭手上。

  少女冷冷睨著那些冒著汗僵著足,對原打算衝入屋裡的禁軍,寒著噪音,「有關此點爭議,或許咱們該一塊兒面聖問個明白再作定奪!」

  空氣僵持良久,她漠著腔,冰寒的臉上毫無轉圖餘地。

  末了,叢勖抬高手,虎吼下令,「撒!」

  在他令下,成群禁軍摸了摸鼻子紛紛撤離。

  「寅夜冒犯,請姑娘恕罪,」叢勖向少女抱起拳頭,眸中淨是寒冽,「雖然在下不明瞭姑娘要個死人做啥,但叢某會派人守在這附近,姑娘若隨時想改變心意都還來得及,相信即使是壬王也不會希望與咱家廠公作對的。」

  「是呀,快走吧!」少女冷哼,「省得我改變了心意想要你的腦袋瓜子!」她的視線轉至一旁瞧見叢勖吃癟猛忍著笑意的王宸,「王師傅,煩您至宮中請我那姓牧的師兄過來一趟!」

  「是的!華姑娘。」王宸領命速速離去。

  另一邊,恨得咬牙切齒的叢勖見無計可施,只得恨恨踩足而去。

  隨著叢勖離開,雜杳人聲漸杳,全然不同於眾人對那令牌奉若神諭的態度,少女只是漫不經心把玩著手上令牌,自語之際不掩嘲諷,「沒想到朱佑壬這只爛牌子還滿有用的嘛!」

  少女進了房,門砰地一聲闔上,必死居重新恢復安靜。

  *  *  *

  「你讓我來就是為了看這男人?」

  必死居內,床旁燃著油燈,燈火透射著光,將床旁並立著的那對人影剪紙似的貼在牆上,牧星野顰眉審視著床上氣息似有若無的男子,那是個與他年齡相仿的年輕男子,原本該是俊秀挺逸的五官這會兒卻因著身上的痛苦而起了糾結。

  他搭了塔對方脈搏,目光燃著驚訝,「他傷得好重!」

  「是很重,」方才趕走叢勖等人的垂髻少女正是死財門三徒之女華依姣,她淡淡然瞥了床上的於昊一眼,「那些刀傷劍傷都還不礙事,重要的是他胸口那掌,傷筋震脈的,只怕捱不過三個時辰。」

  「既知如此,」他皺皺眉頭,「你還不快救治他?我不會醫,拽我來何用?」

  「老實說,對於能治個半死不活的傢伙,我當然很有興趣……」她臉上難掩躍躍欲試的芒,繼之,她歎口氣,「可這傢伙不是尋常人,不能讓我試針試著玩,也不能真讓我失敗後埋到院裡插根竹片兒了帳,他身上有這東西。」

  她遞給牧星野一個小錦囊,一視之下,他訝然不已,這只錦囊是當年他師妹牧琉陽送給薔絲的紀念物。那一年,他和薔絲在眾人面前訂下鴛盟,琉陽卻突然決定要陪師父下山,臨走前,她送了薔絲這只錦囊,說是賀他們訂婚的禮……

  琉陽手巧,繡工精細,這只錦囊薔絲拿給他看過,這丫頭愛不釋手,還特意向三師叔討了幾顆救命丹,說要一輩子放在身上救命用的……

  「他有薔絲的錦囊,顯見兩人關係匪淺,」牧星野開始為著眼前男子存亡生起緊張,他顰眉問向華依姣,「既有錦囊,那麼,裡頭的救命丹呢?」

  「裡頭原本還剩一顆的……」她涼涼地瞥了眼這會兒在兩人足下不停躍動的鸚哥鳥,「卻讓小奇給吞了。」

  「你說什麼?」他險些捉狂,「你讓那畜牲吃了那顆足以救一條人命的救命丹?」

  「小奇不是畜牲,請打消你腦中想要殺它來為這男人延命的念頭,」她氣定神閒地斜睨他,「它是我難得救活的奇跡,還有,要不是小奇去叼弄他懷中的東西,我也不會發現他竟然有薔絲的錦囊,原本,我只打算等他死透了點好當必死居裡的花肥的,所以,小奇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許再罵它!」

  「我不管什麼奇跡什麼畜牲,」牧星野爬著發,一臉苦惱,「你得救活他!」

  「咱們心裡都有數,」華依姣涼涼地笑,「我根本沒本事救這傢伙,找你來是讓你出王府去找我爹,上回我同他吵了一架,想讓我放低身段去叫他救人,我辦不到,基於和薔絲的交情,我幫她找你來已算是仁至義盡。」她漠然睇著他,「欠她最多的人是你不是我,進了必死居沒讓他當花肥,這小子已是祖上積了德。」

  「幫我盯著他,我這會兒就去找三師叔!」牧裡野轉身欲離開,卻讓華依姣喊停,並塞給了他一封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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