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昊點點頭沒吭氣。
「東西在就好,爹和甘前輩擬出的這個險招總算是達成任務了,否則這東西還真是不好帶上京的,但這會兒朱佑壬並不在王府裡,我們只有等待丁。」
「朱佑壬不在?」於昊鎖住眉頭,他原還想著要盡早完成任務,然後就可以上鬼墓山,去找那個總懸在他心頭的趕屍娃娃了,若真如此,也許他還來得及阻止她嫁給別人,那麼,也許他還能有機會擁有她……
可現在,他最新的任務竟是等待?
他有時間等朱佑壬,可薔絲呢?她有時間等他嗎?
「等多久?」粗嗄而沙啞的嗓音完全不像是出自於他喉頭的聲音。
「沒得准!」官雲飛搖搖頭,「知道壬王爺出府,我們還是托傅芸芸用賭坊的管道四處打探才知道的,畢竟太過明自張膽打探朱佑壬這人,是會惹來旁人注意的,符壽和叢勖都不是笨蛋,他們早該推測得出咱們的人若想扳倒張彥嶼,惟一可以求助的人只有朱佑壬,所以他們一定會加派人手籍著幫王府巡守之名,在咱們見著朱佑壬之前逮住咱們湮滅證據。」
「所以……」他加重語氣,「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沒有把握絕不出手,否則一切努力都將功虧一簣!」
「只能等待?」於吳喃喃念著,心頭竄寒。
「聽說朱佑壬正在奔走著皇帝親自交下的任務,看起來,他在皇帝跟前很吃得開呢!」于思思搭了腔,「咱們雖不知他在忙什麼,可由他親自出馬顯見事態嚴重,這時候咱們若去煩他反而不妥,倒不如就像你大師兄所說的乖乖等待。」
她偏著頭看出弟弟的若有所失,她安撫地笑道:「出門前爹娘說了,讓我叫你別整日淨想著正事,要你出來也是想乘機讓你多增點世面,燕京城的繁華是咱們襄樊百倍,明天讓你大師兄陪你四處走走,還有……」
她漾起神秘兮兮的笑容,「京城裡的姑娘都很會打扮,嬌柔多姿,鶯聲燕語,美人兒多得令人目不暇給,娘說了,在她心頭你的首要任務是幫她找個兒媳婦回忠義莊,其他都不打緊……」
「昊兒廠她提高嗓音,卻只見他踱往後堂,她沒好氣地問著弟弟,「你要上哪裡?」
「找地方休息,」於昊沒回頭,「我累了。」
「休息沒問題,可好歹你先聽完大姐的話。」
「廢話一堆,」他漠著噪音,「聽多了傷身體,留給大師兄享用吧!」
「昊兒!」于思思再度不顧身份尖叫,卻喚不得弟弟的回頭一顧,她轉向官雲飛皺眉,「你看這小子還是這要死不活的德行,真不知道爹硬讓他走這趟有何意義。」
「不!」官雲飛搖搖頭,寵溺地摟摟妻子肩頭,他是個男人,觀點自不同于思思,他看得出於昊的轉變,雖然他並不清楚師弟轉變所為何來。他對她柔笑道:「小師弟真的長大了,眉宇間已是屬於男人才會有的自信了,收起你的擔心,他會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
「你確定?」于思思還是不放心。
「我確定!」官雲飛點點頭。
老實說,即使真無法確定又能怎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過,旁人即使再擔心也是無濟於事的。
第八章
就算真能成熟到知道什麼是當為的,可漫漫兩個多月的等待還是能溶蝕人的意志力的!
壬王行蹤不易掌握,王府裡又戒備森嚴,這陣子更多添上了來自於西廠的禁軍,符壽佯作好心,說近來壬王為了萬貴妃娘娘的事情惹上了些江湖人物,身旁需要更周密的保護。
前陣子皇城一件大事就是萬貴妃的出殯送葬,那萬貴妃生前極寵於天子,死後更是倍極禮遇,萬貴妃之死從入殖到停樞到出殯,運籌帷帽的都是被尊奉為張天師的張彥嶼,任誰都看得出這廝巳得寵於當今皇上朱見深,對於該如何扳倒他為冤死者申冤,官雲飛及於昊心底更無勝算。
萬貴妃出殯之日,張彥嶼高昂著首行於車駕之前,執紼者約達千人,送葬隊伍中還有鼓樂隊,一路上吹吹打打,僧侶們則高聲念頌經文,到達皇陵時,眾人目送之下許多紙紮的男女僕役、馬、駱駝,金線織成的綢緞及金銀貨幣投入了熊熊火裡祭給了萬貴妃,而兩旁則是鼓樂齊奏,喧嘩嘈雜久久不息。
遠遠站在山拗處冷眼瞧著這一切的於昊,忍不住為跟前所看到的一切歎息,據聞此次萬貴妃之葬花費共計數萬兩白銀,前陣子黃河決堤,這些可以拿來濟贍災民供其數年衣食無虞的銀兩,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耗在個已死的女人身上?
只因為,她是皇帝喜歡的女子?
雖說國喪耗資不菲,但明眼人都不難看出,主辦這次喪葬的張彥嶼將是此次大葬的最大得利者,不只他,與其狼狽為奸的符壽該也得著不不少好處,所以才會這麼盡力幫張彥嶼剷除異己,生怕失去了這可以幫他一道哄騙皇帝的茅山道士。
隔得遠,於昊終於首次見著了此次任務裡,他急著想見的朱佑壬。
立於張彥嶼及符壽兩個猥瑣小人身旁的朱佑壬衣著尊貴而簡單,渾身一股過人而不凡的氣度,目視著眼前正進行著的喪禮儀式,他臉上是合宜的哀矜,可在見著那一堆繁雜禮儀和可笑的鼓樂齊奏時,他的眼神有著明顯的不耐,嘴角也漾起了吊兒郎當嘲佞的諷笑。
他身子修長高大,絲毫沒有一般出身富貴子弟予人慣有的荏弱印象,配上那一臉俊美的五官,高挺的鼻樑,薄削而含笑的唇,似放縱又邪氣高傲的下顎,這樣的男人,只消一眼便令人無法忘記。
於昊下意識地鎖了眉心,他會肯幫他扳倒張彥嶼嗎?冒著觸怒龍顏的可能?冒著與西廠禁軍決裂的風險?
他憑什麼幫他?
這男人已位登及板品,呼風喚雨慣了,有必要為了他們這些升斗小民的冤屈而自攬麻煩嗎?
於昊無語,日頭下的朱佑壬依舊閃亮耀眼。
可他已不能再等了,他咬咬牙告訴自己,他真的已經不能再等了。
若不能再有所行動,他一定會瘋的!
* * *
彰榮王府大門傳來重重敲門聲,門一敞,火炬閃動夾雜著刀戟碰撞聲響,百名足蹬白皂靴男子霎時進了門,開始在偌大的彰榮王府院子裡搜索著。
火光圍簇裡,由屋內踱出三名中年男子,覷著眼前身著錦袍頭頂翼善冠之白髮男子,他們正是朱佑壬座下三大教頭王宸、賀歸仁及章承儒。
至於白髮男子,乃西廠廠公符壽最倚重的禁衛統領叢勖。
「擒反賊擒到了彰榮王府?叢統領還真是辛苦!」語中含諷的是大教頭王宸,他皺皺眉明擺著對這仗著符壽權勢,向來在燕京城裡做威做福的叢勖無甚好感,可卻因著此廝的武功及其後台而微有忌憚。
「哪裡!」叢勖假意謙詞,精明的眸光不曾放過院落裡任何角落,「咱們都是食主之祿的下人,合該全心全意為主解憂。」
「捉反賊是一回事,」賀歸仁面無表情道:「可叢統領這樣帶著一隊人馬闖人咱們王府裡,若要擾了老王妃及星郡主,只怕叢統領擔不下這等罪名!」
「壬王爺不在府裡?」叢勖明知故問。
符公公買了幾條內線潛在彰榮王府裡,這座大宅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偵視,自然對於朱佑壬行蹤十分清楚,這也是他今夜敢貿然闖入王府擒人的原因,若壬王在,恐怕他還沒這個膽。
「咱們王爺去面聖了!」大嗓門的章承儒中氣十足,「可別當他人不在就可以由著你們放肆了。」
「放肆?!」叢勖一臉無辜,「章教頭此育差矣,咱們都是吃公家飯的,壬王是當今朝中一品重臣,他的安危向來都是咱們廠公最重視的事情,壬王不在,保護老王妃及小郡主則更是叢某責無旁貸的首要職責了,畢竟咱們西廠負責的就是燕京城的安危。」
「謝過叢統領好意,」王宸不願和對方扯破臉,「可保護王府安全是咱們三兄弟的事兒,怎麼好意思勞煩你老!」
「不勞煩、不勞煩!」叢勖笑得像隻老狐狸,「不瞞你,方才翻牆潛入貴王府的那廝反賊咱弟兄們已跟監數月,好不容易這陣子才在彰榮王府周圍重新掌著線索,由那反賊近日出現在王府附近的舉止看來,他該是陰謀要對壬王不利,是以今晚無論如何,叢某是一定得將之逮捕歸廠的,此外……」
他陰側側冷笑,「那年輕人遁走前已吃了在下一記『天山斷魂』,這一掌霸道凌厲,依在下估計那廝決計活不過三個時辰,是以,在見著他翻牆入了貴府後才會未經允許闖入王府,活見人,死見屍,若不能將他帶回,叢某可不好向咱家廠公交代!」
「活見人,死見屍?」大嗓門的章承儒瞪大眼不服地吼叫,「怎麼你們西廠擒人定罪都不需經過公審呀?若那年輕人只不過是個無辜的路人,那麼,這筆早夭的冤死帳又該向誰去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