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磊照著王卓立所畫的路徑,與徐蘋無聲地掠過數重院子和空地,所幸萬籟俱靜,暗雲掩月,他們連影子都不會被發現。
來到禁閉房前暗處,門口果然守著兩名精壯的男弟子,各執了刀劍,雖是寒風刺骨,他們依然挺直背脊,眼睛梭巡四周,不敢有絲毫的懈怠。而石磚屋蓋得滴水不漏,除了那片門之外,再無其他通路。
徐蘋道:「就是這裡了。」
於磊輕按她的手,示意她稍候,隨即飛身衝出,掌風先行,震得那兩名弟子險些站不穩,才要出劍威嚇,於磊兩掌已至,在他們出聲前雙雙中掌,昏死倒地。
於磊推了推那道厚重的木門,文風不動,他忙俯身在那兩人身上摸索,徐蘋也趕過來,「有鎖匙嗎?」
「沒有!」於磊又起身推著木門,徐蘋已是急急喚道:「爹!爹!您在裡面嗎?」
裡頭似乎有些聲響,徐蘋輕拍著門,未語先哽咽,「爹,是您嗎?我是蘋兒,我來救您了。」
於磊道:「你讓開,我來撞門,我們救了人立刻就走,不要遲延。」他站穩腳步,從丹田腹部引聚內力,雙掌運起,猛烈地朝木門拍去,門上頓時碎裂一個洞,他再以自己的身軀撞向空洞薄弱之處,拉著徐蘋一起撞入禁閉房內。
一股霉臭迎面而來,只見屋內地上坐著一個神情憔悴、形容枯槁的白髮老人,正睜著空洞的眼睛看他們,徐蘋也凝望他半晌,這是爹嗎?這是昔日臉色紅潤、意氣風發的翱天派掌門嗎?
那老人顫抖著,「是蘋兒?」
徐蘋淒聲喊道:「爹!」
徐蘋立即奔跪在他面前,淚如泉湧;上天是多麼厚待她,親弟沒死,親爹也沒死,他們一家又可以團圓了。
於磊立刻要背起徐國梁,「我們快走。」手上卻碰到一條冰涼的鐵鏈。
「走不掉的。」徐國梁舉起雙手,只見手腕各連著一條粗鐵鏈,末端嵌入了磚壁之內,再看他雙腳,亦是被鐵鏈拴在牆上。
徐蘋急著用手扳開鐐銬,「不行,我要救您出去。」
於磊抽出匕首,試圖切割銬環,卻是劃不出一條痕跡,「不行,這是精鋼所鑄。」他站起身,試圖搖動牆上的鏈環。
「沒用的。」徐國梁心裡寬慰,原以為再也見不到女兒了,他拍拍徐蘋的手,「你們快走,我出不去了。」
「不,爹,女兒一定要救您出去,您被他折磨得……」徐蘋不敢再哭,也是起身扯動另一條鐵鏈。
於磊再度施力拍向磚壁,但只震落些評粉屑,鐵鏈依然深埋牆裡,他暗地喊糟,口裡仍勸慰著,「一定有辦法的。」
「你們兩個小娃娃來我嘯月派拆房子啊!」門口又響起那個陰沉肅冷的聲音,徐蘋立即怒目以視。
王棠用鑰匙開了那扇破門,吟吟笑道:「萬里無蹤果然好功力,撞壞了我這道厚門,可惜那片牆又是磚又是石頭,就算用鐵錘也敲不破。」
徐蘋喊道:「王棠!快放了我爹!」
「放你爹?不行喔!我還要請教你們的『翱天貫日』,我怎能放了他?」
徐國梁正色道:「劍招劍訣都告訴你了,能說的也說了,我已經是個半死之人,你要再如何折磨我、羞辱我都無所謂,只要你讓我女兒和於磊離開。」
王棠哼了一聲,「死囚也敢大氣說話?嘯月派豈容兩個娃娃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於磊挺身向前,「你誣陷善良,天理不容。今天我們拚死也要離開你這個污穢的地方。」
「呵!萬里無蹤功夫好,口才也好啊!」王棠仔細看著於磊,「去年領教過你的身手,今日才得以見面,原來還是個小毛頭。了得,了得!你不為朝廷所用,真是暴殄天物。」
「我不與你胡言亂語。」於磊蓄勢待發,「快放了徐掌門,我就不傷你嘯月派一草一木。」
王棠眼珠子轉動,瞧見護在徐國梁身邊的徐蘋,心念一動,「我嘯月派數百人,你要一個一個打,我倒也不怕折損人馬,只是怕你年紀輕輕的,就去見閻王老爺……嘿嘿!徐蘋,你擔心情郎了嗎?既然來了,要出去也很簡單,做客總要留點禮物,你不妨把薛婆婆的藥方留下來吧!」
身處險境,徐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凶險,但此時身邊是兩個至親至愛的人,她不願有任何閃失,「只要我說出來,你就會放我爹走,保證我們安全離開嗎?」
「我保證。」
徐國梁急道:「王棠的保證是沒用的!」
王棠哈哈笑道:「是啊!我不能保證你們安全。徐大掌門是朝廷欽犯,報到皇上那兒是說死了,如今又活生生的出去,錦衣衛的大人若知道了,可能又要殺上門。還有,徐姑娘殺了鄧大人,錦衣衛也在找你呢!」
徐蘋神色嚴肅,「別說廢話了,你到底要不要藥方?」
「當然要了!」王棠轉身吩咐身後的弟子,「去搬桌椅紙筆來,也把胡大夫叫來,徐蘋,你不要在藥方內給我耍詐。」
「我知道多少,就默念給你多少,你盡可叫你的大夫檢驗藥性真偽。」
「算你識相,你可也保證告訴我秘方之後,不會再告訴別人。」
「可以。」
徐國梁憂心地喚著,「蘋兒,不用給這種人好處。」
徐蘋道:「爹!先救您出去再說。王棠,先解了我爹的鐐銬,否則我不說。」
王棠冷笑道:
「你也會討價還價?沒關係,反正你們如果要硬闖出去,先殺過我二百個弟子。來人,解了徐國梁的鐐銬。」
門外走進四個男弟子,各持了一把鑰匙,打開徐國梁手腳的桎梏,於磊看了,更認清王棠的陰險狡詐。這麼多嘯月派弟子,要去哪兒找這四個人拿鑰匙?
接下來徐蘋告知藥方後,王棠真的會讓他們平安離去嗎?他開口道:「王棠,帶我們到大門邊,我們說完就走。」
「好小子,你防我?」王棠注視於磊,「秘方沒說出來之前,我是不會讓你們走的,乖乖說出來之後,你們盡可從大門離去。」
眾人來到大門所在的前院時,所有嘯月派弟子已環伺在側,黑鴉鴉地圍住整個院子,火炬照亮如白晝。徐蘋念出藥方,有兩人忙著抄寫。
胡大夫張著惺忪雙眼,一一檢視,遇到看到不懂的藥名,即問:「有這種藥嗎?」
徐蘋冷冷地答道:「那是薛婆婆在仙藥谷苦心栽培的藥草,不信去找啊!」
胡大夫叫道:「仙藥谷都燒了!」
王棠則道:「總不會燒得寸草不留吧!天亮了就派人去找。」
於磊扶著徐國梁,發現他脈象十分微弱,氣息不定,即伸掌傳輸內力給他,真氣一出,卻被他體內輕微的內功彈回來。
於磊詫異不已,「徐前輩?」
「我不行了。」徐國梁的聲音壓得很低,「你留點力氣對付王棠,保護蘋兒,蘋兒她……很喜歡你。」
「我知道。」於磊眼眶微濕,「徐前輩,您放心,我會保護你們出去。」
待徐蘋念完藥方,天已大亮,火炬滅了,留下濃重的煙味,好多嘯月派弟子早就偷偷打過幾回瞌睡。
「我都講完了,爹,我們走。」徐蘋扶住父親,於磊則把他背了起來。
王棠嘿嘿笑道:「多虧徐大小姐了,好一份稀世秘方,待我呈給錦衣衛巫大人,再轉呈皇上,我可又是朝廷的大紅人了。」
徐蘋道:「你是紅人,跟我沒關係,快開了大門!」
「你保證不會再說出去?」
「我不會說。」
「這……嘴巴長在你臉上,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再說出去?」王棠又露出那奸邪的笑容,「不過,我想死人是不會開口說話的。」
於磊大驚,「王棠,你不守信用!」
「跟死人談什麼信用?上!」王棠一聲令下,立即跳出十餘名弟子,團團將他們三人圍住。
徐蘋氣憤至極,拿出短劍,準備決一死戰。
徐國梁急道:「放我下來,不要管我,你們快逃出去。」
「爹,今天不帶您出去,我也不會出去。」
三人陷入刀光劍影之中,忽然有幾道暗器由牆外射入院內,五、六名守在大門邊的弟子應聲倒地。
王棠驚喝,「誰!」
牆頭跳下兩個修長的身影,男的英武,女的溫婉,蘇臨淵朗聲道:「洞庭雙雁!」
「我還以為是哪兩頭落雁呢!」王棠嗤笑著,目光轉到陶青衣臉上,一見那對明亮柔美的眼睛,心頭陡地一震!冷笑立即僵住。
陶青衣見了王棠,也是一震,不覺後退一步,眼神隨即變得迷惘。
有洞庭雙雁相助,此時於磊已打倒數名弟子,來到大門邊,徐蘋隨之拔開門閂,「兩位前輩,快走。」
蘇臨淵出劍擋住紛湧而至的嘯月派弟子,輕喚道:「青衣,退到門邊。」
陶青衣被他一喚,連忙揮劍,砍倒一名向她疾刺而來的弟子,兩人的腳步也移向大門。
此時大門已被徐蘋打開,門外是熙來攘往的人群,路過行人早就聽到嘯月派大宅的廝殺聲,怕死的躲在遠處探看,大膽的則跑到牆邊偷觀,看看心狠手辣的王棠今天又要殺死何方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