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她精神抖擻的聲音今他覺得舒服。
「那當然羅,他們全是大老闆,有錢得要命,這麼早起也沒事做啊!」低下頭追逐著自己的影子,比她臉蛋大兩倍以上的米老鼠面具正左搖右晃著,看起來可笑又可愛。
司徒靖隔著一小段距離睨她,嚴峻的臉部線條自然地放到最柔。
「你每天都這樣早起?」再見她,對她的憐惜更添幾分,他幾乎是不由自主的想關心她。
小憂不假思索道:「對呀,四點起床,四點半開始派報、送羊奶,差不多六點就收工啦!」
一雙小腳丫擺在他的大球鞋旁邊,格外珍瓏可愛,她往他身邊靠,故意讓大腳、小腳站成一條直線。
他發現了,低低的笑出聲音來。
「呀——」小憂抬眼望他,心底又是一陣劈里啪啦的花火響起。
他笑了,他的笑容好好看喔!
近乎貪婪地汲取他漸斂的笑意,她發傻的直盯著他瞧。
「怎麼了?」司徒猜不解。
「司徒大哥,你一定不常笑,對不對?」她天外飛來一筆,癡呆的眸光仍黏在他臉上。
「呃……嗯。」他的確不常笑,他的生命中向來不被允許有太多歡樂。
美麗的紅唇揚起,小憂甜甜笑著,深邃的眼睛透著淡淡情愫。「你笑起來很帥,以後要常常笑哦!」
熱氣由腳底板一路延燒到腦門,俊臉轟地漲成紅色,司徒靖馬上別開眼。
他在害羞!
這麼高大的男人,居然被她讚美一句就臉紅了?
她悶笑到胃部抽筋了啦!
「你……」生平未曾遭女人調戲,司徒靖的不自在顯而易見。
「我?我怎麼啦?」小憂意猶未盡的鬧他,篤定這名看似沉穩老成,實際上卻很純情的大男人,不會想要問明她呆看他的理由。
他的金口,通常只問重點。交談兩次下來,她已經非常瞭解他少話的程度了。
「我是說,你會不會耽擱太久了?」司徒靖敲敲手腕上的表,算是提醒。
「嘎?」隨著他的動作,她的目光滑到他頸部以下,因晨跑而濕透了的運動衫,緊緊貼著結實的胸膛。才瞥了眼,隱在面具後的臉蛋兒驀地染上燥熱。
哇塞!他的胸肌好結實,靠在上頭睡一覺,絕對是種豪華享受……噢!她在胡思亂想什麼啊!趕緊移開垂涎的視線,小憂真慶幸自己此時戴了面具,不然,她的玉女形象,可得改成「欲」女了!
「那我走羅!」倉皇的跟他道別,騎著粉紅小五十爬上上坡路段。
司徒靖望著她像是逃難般的慌張背影,俊容漫上一片醉人的溫柔。
將上衣拉整,從小憂的照後鏡中,與她偷瞄的視線重逢。
畫面定格在他拉衣服的那一秒鐘,火辣辣的熱浪襲上臉頰,小憂的手心一個抖顫,小粉紅便失控的朝左方傾斜,嘰呀一聲,她連人帶車撞進了水溝!
司徒靖以閃電般的速度跑到災難現唱—
「沒事吧?」他忍住笑的扶起她。
「沒事沒事!」好糗!小憂在心底哀嚎。
四方諸靈,各路神明,請讓她立刻死去吧!她長這麼大就數現在最丟臉!
司徒靖見她的頭顱低得快要貼到胸前,想捧腹大笑的舉動,首度出現在他的腦中。但是考量到她可能會難堪到跳水溝自盡,他只好佯裝冷靜,幫忙她撿起地上的東西。
「好險羊奶沒有摔壞。」這是她惟一感到欣慰的地方了。
「嗯。」
頂著毒辣的大太陽,兩人迅速的把殘局收拾乾淨。
小憂不好意思地對他小小聲的說:「謝謝。」
「不客氣。」他報以微笑。
跳上車子,她試著發動,但引擎卻久久都不啟動。
「完蛋了!」她又跳下車子,緊張的吼叫著:「車子壞掉了,壞掉了!」
完了完了,樂極生悲,都怪她貪圖男色,看他看到閃了神!
「別急。」司徒靖試圖安撫她。
小憂聽不進去,朝著小粉紅猛K、猛踹,希望能一腳把沉睡中的引擎踹醒。「叫我怎麼不急?工作沒做完,老闆把我罵成豬頭還沒關係,要是他扣我薪水,我就……我就……」想到等一下要面對老闆那張刻薄的嘴臉,再憶起昨天那位銀行小姐說的話,她的眼淚幾乎要飄出眼眶。
「乖。」他輕哄她,溫熱大手輕摟了一下她的肩膀。
小憂仰頭看他,一雙飽含霧氣的水眸好不可憐。
司徒靖又伸出手摸摸她的發頂,然後蹲下身,毫不在意油漬會弄髒他的衣褲,逕自替她探看車子引擎是哪裡出了狀況。
「司徒大哥……」她著迷地凝睇著他專注的臉龐,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他是個好人,很好很好的人……不曉得他是不是對每個人都這麼好?
不要!小憂酸酸的想,她不要他對別人好,這想法令她難受!
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讓他只對她一個人好呢?
唔,這個問題有待思考。
「應該可以了,你試試看。」未察佳人心思早已飄遠,司徒靖拍拍褲管上的灰塵站起來,臉上、手上全沾滿了黑色的油污。
她懷疑的催催油門,豈知小粉紅真的有了反應,砰砰砰的幾聲就啟動了。
「耶!司徒大哥,你好厲害!」小憂破涕為笑。
他失笑道:「下回別再使用暴力對待它。」小粉紅看上去已經夠狼狽的了。
「呵呵。」她蠢蠢一笑,「好啦,總之謝謝你!」
「嗯。」目送著她遠去,司徒靖一向冷冷的臉、冷冷的眼,此時充滿了濃濃笑意。
多麼直率逗趣的女孩兒啊!
遇見她,是一天最美好的序幕。
「來,吃吧!」
「謝謝司徒大哥。」米老鼠女孩笑得靦腆。
接連一個禮拜,小憂將最後一份報紙、羊奶送到司徒靖手上後,都會應他之邀,留在他家,和他一起享用早餐。
竹籃中擺滿新鮮白吐司,精美餐盤裡盛著形狀漂亮的荷包蛋、火腿片,她手持刀叉,吞吞口水,以敬畏的眼神膜拜那些食物許久,才開動。
「好吃嗎?」他問。
「好吃。」吞下一口半熟的嫩蛋黃,小憂擦擦嘴巴,由衷的說。
「你喜歡就好。」剛毅五官上淨是寵溺的笑。
小憂一如往常的看呆了,櫻桃小嘴張大成O字形。
歎!這小妮子到底在看什麼呀?
發覺她又陷入恍惚狀態,司徒靖好心地用兩根指頭將她的下巴往上推。「小憂,蚊子要跑進去了。」
「什麼?」小憂迷糊的眨眨眼,還在神魂顛倒中。
真是的!他搖頭歎氣,從不覺得自己的相貌有英俊到會讓女孩子流口水,但她顯然是其中一個。
「我說,快吃你的早餐!」古怪的小女孩!
「喔,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小憂聽話地繼續吃著他精心烹調的早餐。
滿意地看她吃掉大半的食物,司徒靖攤開報紙,一邊看報,一邊與她閒話家常。「你為什麼老是戴著面具?這樣吃東西不是很不方便?」
烏黑眼瞳閃過一絲猶豫。「我……我只有工作時才戴著,免得嚇跑顧客。」
「嗯。」既然她無意多說,他也不便多問。只是心想她的容貌到底有多醜怪,會讓她這麼一個樂觀開朗的女孩兒,選擇把它遮蓋起來?
「司徒大哥,」她語氣小心翼翼的問:「如果我長得很可怕,你以後會不會不讓我來了?」
「不會。」
「長得像豬八戒呢?」
「不會。」
「長得像……」她歪著小腦袋苦思,還有什麼比豬八成更討人厭。「長得像……嗯……長得像什麼好呢?」「有了!」靈機一動,她想到了。放下刀叉,雙手互擊,眼睛睜得如銅鈐般。「如果我長得像希臘神話裡面,那個頭髮是萬條毒蛇,全身黑黑綠綠,可以使人一瞬間化為石雕的大魔女呢?你會不會怕我?」
司徒靖啞然失笑,真虧她能想到希臘神話去!
「不會。」無論她真正的面目為何,都改變不了她天真善良的一顆心。
「還是不會啊?」小憂彷彿有點失望呢!
「丫頭,」大手橫過桌面,敲了一記她的小腦袋,他假意板起臉孔,肅聲道:「你希望司徒大哥是一個只重視外表的膚淺之人嗎?」
「當然不希望啦!」她急急反駁。
「那你幹嗎把自己比喻成妖怪?」
「嚇嚇你嘛!」她嘿嘿假笑,揉著被他敲痛的地方,咕噥著說:「就怕你美醜不分、來者不拒,我人小力微,到時候不能靠美貌搶贏人家,那怎麼辦咧?」
「你說什麼?」司徒靖沒聽清楚。
「哈哈!沒有啦!」要是給他聽見了,他沒有被她的長相嚇跑,也遲早被她不要臉的自信嚇到心臟無力!
「嗯。」
或許司徒靖還不知道,也或許他感覺得出來,她,對他極有好感。
從第一次見面的那天、從他對她展開的第一個微笑起,小憂滿心滿腦想的、念的,全部是她的司徒大哥。
她不明白,每當他向她微笑時,心臟頻率為什麼會陡然飄快;她也不瞭解,喜歡一個人,該用什麼方式讓他明瞭——她只知道,她喜歡待在他身邊,不想被討厭、不願被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