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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袁圓

  「你真謙虛。」季襄雪嫣然誇獎,暗地裡又頂了「佈雷克」幾下。

  後者依舊故我,絲毫不為所動,她開始有些火了。

  「沒啦,我……」刁名豪那廂仍在聒噪,不外是想進一步認識佳人的外交詞令,季襄雪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是嗎?真的啊,好棒喔。」她笑臉敷衍,隨意嚷著一聲又一聲的仰慕,把旁座的男士哄得快要升天,腳下則忍不住再踹出幾招。

  不動。「佈雷克」就跟睡死沒兩樣地一動也不動。

  假使不是她對它瞭若指掌,她會以為癱在那兒只是一堆破布。

  更氣人的是,這白癡狗就算鼻塞沒嗅出她的味道,起碼也該聽出她的聲音吧!就算沒聽出她的聲音,也該感覺到她在踢它吧!結果……它當她是在給它搔癢呀,居然還在那邊打呼?!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季襄雪原就沒有和她外表一般溫馴的性情,此時她的憤怒已然飆到了最高點。

  「『佈雷克』!」她惱怒地扯開嗓門。

  「喝——」仍在那廂說得津津有味的刁名豪,不由得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叫嚇了一跳。

  「汪?」「佈雷克」猝地聽到有人喊著自己的「舊花名」,亦從睡夢中驚醒。

  抬頭一看是「前」主人的小妹子,它慢半拍地跳起胖嘟嘟的身體,興奮地巴著她猛撒嬌。「汪汪汪。」

  這時候才發現她的存在。

  「笨狗!」季襄雪真想K它一拳。

  「這……」刁名豪滿頭問號。「是怎麼回事?」

  英雄難過美人關。

  季襄雪只須再比劃個幾回合,便能依她一貫使用的美色伎倆,誘拐對方自動棄軍繳械而不須動到干戈,然後再全身而退;未料人算不如天算,她在羊兒就要進入虎口之際,讓「佈雷克」那條鈍狗給氣破了功。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她不必再裝花癡了。

  「你偷了我的狗,還敢問我是怎麼回事?」她換下熱絡的玉容。

  「偷?」這個指控不小,刁名豪可擔負不起。「喂喂喂,『威武』是我在路上撿到的耶,你別亂誣賴好人喔。」

  「誣賴?撿到?哈!」季襄雪譏誚地插著腰。「它在我家附近閒逛了一年,怎地我就不見有人要把它撿回去?你倒好心,說撿就撿,還從大老遠的金山撿到內湖?」

  今兒個若非她正好路過撞見,  恐怕他們一家子的人是想破頭殼,  也不會想到「佈雷克」身在這麼遠的他鄉。

  「我……」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她真的考倒刁名豪了。

  狗是她養的,她做主人的都不知道,他又怎麼會知道咧?更何況他又不是那隻狗,哪曉得它幹麼好端端的金山不待,卻大老遠地跑到內湖來給他撿,害他蒙受不白之冤呢。

  「你什麼你?」她辟哩啪啦又是一串。「就算它真的是撿到的,你難道不會帶它去獸醫院檢查一下,那你也就會發現它植有晶片,而不是一條野狗,你連這點都不懂還想學人家養狗,真是笑死人了!」

  不齒的睥睨接著飄向堂堂七尺之軀。「做人沒知識也要有點常識,政府和有關單位那麼努力宣導,你是聾子啊?」

  嬌滴滴的女紅妝剎那間成了母夜叉。

  當初吳宇森執導的「變臉」沒找她去拍委實可惜,要不刁名豪敢保證,那筆花在電腦特效的龐大費用鐵定能省下來。

  錯愕之餘,他不得不對她前恭後倨的功力佩服到五體投地。

  「我有帶它去獸醫院掃瞄過……」好男不跟女鬥。刁名豪好言好語,盡量表現得彬彬有禮。

  「既然如此,那你還把它佔為己有?!」

  「……但是卻什麼也沒掃出來。」刁名豪忍氣說完被她忿然打斷的話。

  「怎麼可能?」高度不信任的冷哼從紅潤潤的櫻桃小嘴裡洩出。

  「很抱歉,事實證明沒有就是沒有,不然你可以帶它再去掃瞄一次。」真是好心遭雷親、好人難做,刁名豪只能怨自己太雞婆。

  「可是……它明明有植啊……」而且還是她親手幫它植入晶片的耶。

  「看來你是太高估了咱們政府和有關單位的辦事能力。」刁名豪奚落著她。

  「這……」真是一語喚醒夢中人,季襄雪登時啞口。

  她在進研究所之前曾當過一段時間的獸醫,因此她自然知道政府推出的晶片品質不一,掃瞄器讀不出來的烏龍事件早是時有所聞。

  「這什麼這?」刁名豪模仿她的語氣。「你這隻大狗只會吃和睡,我又不是神經病,閒閒沒事撿它回來吃我的喝我的。」

  「那倒是。」「佈雷克」除了吃睡,的確沒有其他的技能,這點難得兩人所見略同,季襄雪給予他全數的支持。

  「嘿,對了,」他忽然想到。「我怎麼曉得你是不是它真正的主人?」

  「這太簡單。」季襄雪朝狗兒發出命令。「『佈雷克』,過來。」

  「汪。」「佈雷克」開心地蹦到她的面前。

  「怎麼樣?」她得意洋洋抬起下頷。

  「哼哼。  」  刁名豪冷笑,一副得意的模樣,然後胸有成竹地拍拍腿側喊著。「『威武』,過來過來,到我這邊來。」

  「汪汪。」好棒喔,一下子有兩個人陪它玩耶。「佈雷克」吐著舌頭又奔向海峽的對岸去也。

  「『佈雷克』過來。」季襄雪不信邪,又把它叫回來。

  詎料人家只是晃晃手,便又將它招過去了。

  「『威武』好乖,坐下。」刁名豪還故意露了一手。

  「汪。」「佈雷克」順從地將肥臀著地。

  「怎麼樣?」刁名豪這下可得像二五八萬似的。「這是不是表示我也是它的主人呢?所以你那樣做,根本不能證明什麼。」

  「我……」季襄雪二度詞窮,不禁遷怒地瞪向「佈雷克」發牢騷。「敵我不分的叛徒,要不是看在老三整天要死不活的自責相,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人,幹麼還耐著性子在這兒鬼扯?」

  「嗚……」「佈雷克」低下黝黑的腦袋瓜子,深為自己的沒有情操感到不好意思。

  「如果你是想敲詐,我看你是找錯人嘍。」刁名豪其實也瞧得出來她和狗兒是舊識,不過他就是忍不住想逗逗她。

  「敲……詐?」敲你的頭啦敲。

  季襄雪一肚子的烏煙瘴氣,恨不得立刻把他砍上幾刀,不過那種野蠻的舉止並不符合她的風格,一個不小心還會弄斷她的指甲呢!

  「沒話說了吧?」刁名豪好整以暇地抱著胸。

  說時遲、那時快,前一秒鐘還在怒睜的杏眼,倏地珠淚盈眶,接著嚶嚀一聲,只見長江大水跟著決堤湧出。

  這就叫做軟的不行來硬的,硬的不行她就來「濕」的。

  「你居然……凶……人家……」季襄雪捂面涕零,採取她攻無不克、百戰百勝的淚水攻勢。「嗚……人家不來了啦……嗚嗚……」

  她長腿嬌嗲地一跺,煞有那麼一回事地轉身背對他。

  「這……這……」哪……有人這樣說哭就哭,一點徵兆也沒有咧?刁名豪當場被她哭得措手不及。

  「你都不曉得……『佈雷克』……走丟了以後……我每天……」還是要準時上課。「都吃不下……」那是因為她正好在節食。「睡不著……」才怪,充足的睡眠乃美容的首要法則,她豈有違背的道理。「好不容易……我找到它……你卻……你卻……」

  聲聲控訴恍若郎君有多大的惡行,刁名豪的心都讓她給哭碎了,哪來的余思再去計較她先前的咄咄逼人。

  「對不起啦,我不是有意的嘛,都怪那晶片沒作用,不然我一定會想辦法把它送到你家,真的,你就別再哭了嘛。」女孩子到底是女孩子,想想人家掉狗已經很傷心了,他竟然還跟她鬧脾氣,確實有失風度。

  「嗚……」接過他遞上來的面紙,季襄雪頻頻做出拭淚的動作。

  「哪,你的狗,這次要牽好喔。」刁名豪將狗鏈交到她手中的同時,不忘附上軟言軟語的叮嚀,彷彿她今年才滿五歲。

  「噢……」季襄雪依舊低頭飲泣。「我真不知該如何……感謝你……」

  白癡,他早這麼做不就皆大歡喜了嗎?害她得假哭得那麼「認真」,這脖子會酸,很辛苦的ㄋㄟ。

  「不用,不用。」刁名豪只求她不哭。

  「那……再見了。」季襄雪見好就收,起身告別。

  「要不要我送你?」她情緒應該還有些激動吧!刁名豪擔心她也許會有危險。「我就住附近,你只要等我幾分鐘,我可以回去開車過來載你。」

  要——她——等——?

  拜託,人不可貌相耶!她又不清楚他的底細,幹麼要傻傻的在這裡等?再說,這世上只有她叫男人等,幾時輪到男人讓她等的分?

  「這……」季襄雪嗚咽著,仍垂著始終不曾抬起的腦勺。「真是再好也不過嘍……謝謝……你人好好唷!」

  「不客氣。」刁名豪轉身跑開,末了還丟了一句。「我馬上回來。」

  「你快去慢回吧。」季襄雪窺著他的背影,嘴裡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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