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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袁圓

  楔子

  早冬

  季襄雪才剛到家,老三季惜楓已迫不及待地衝上前來喊著:「襄雪襄雪,不得了,不得了了啦!」

  「我拜託你不要每次都用這種方式出場好不好?」季襄雪翻著白眼。

  剛剛要不是她眼明手快反應佳,趕緊踩住煞車,老三現在只怕已成為她輪下的肉醬。

  「可、可是……」季惜楓哭喪著臉。

  「怎麼?」季襄雪先將賓士停妥,才涼涼地開著玩笑,那頭新剪的埃及艷後髮型將她原本就嬌美無雙的俏臉襯托得益發艷光照人。「冷大哥終於發覺自己品味太低,所以決定把你拋棄了是嗎?」

  相對於她的成熟嫵媚,老三的天真和娃娃臉便顯得稚氣許多,難怪外人常誤以為她才是姐姐。

  老四每次說話都好毒喔。「誰說的?」季惜楓紅著桃腮辯駁。「你少嫉妒我,人家我和他一直都甜蜜得很呢。」

  順帶一提,季惜楓在今年六月已嫁給住在隔壁的冷滸為人婦了。

  「哦,不然你這次又闖了什麼禍?」季襄雪揚揚眉。「哈,你又偷偷把冷大哥的電腦玩壞了對不對?還是你又把他的西裝熨壞了?」

  見自己每列一項,老三就搖頭刪除一項,她開始全身發毛。

  「喔!老天,你千萬不要告訴我,他又要去出差。」上次他只是出差兩天,老三就沒早沒晚地纏著她整整哭訴了兩天的相思曲,其間還沒有中場休息,可真把她給逼瘋了。

  「也不是啦!」季惜楓跟著她進屋,喉頭已醞釀著陣陣哽咽。

  不是就好。季襄雪不禁鬆了一口氣。

  「那——到底現在『又』是什麼事讓你這麼大驚小怪?」用鼻孔想也曉得一定又是那些芝麻綠豆的無聊小事,不過為了早早打發老三回家,好讓她早早休息,季襄雪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多此一問。

  「『布……佈雷克』……不見了啦!」季惜楓說完便是一記嚎啕。

  「佈雷克」是冷滸去年剛搬來這兒時,所收留的一隻黑色流浪狗,才一年的光陰,這小子成日吃喝玩樂的結果,個頭已從一團小黑球,吹腫得渾似一條粗壯的小牛。

  「人家今兒個一整天都沒看到它,也沒看它在院裡它自己挖的那個狗洞裡睡覺,也沒看它在樓上玩……」季惜楓邊哭邊嘮叨。

  「或許它只是在附近閒晃。」季襄雪翻著白眼提醒。

  她都快被研究所排得滿滿的課業困死了,還得為只好吃懶做的狗兒傷神,它不過一天不見狗影耶,要嘛也等它失蹤了半年以上再來煩她好不好?

  「沒有,我和冷滸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嘍。」季惜楓又落下幾滴淚。「而且我剛剛要餵它吃晚飯的時候發現……嗚……我早上放在它碗裡的狗食居然連動都沒動。」

  這就表示事情的確是大條嘍。眾所周知,「佈雷克」貪玩歸貪玩,沒事還愛四處逛逛,可它絕不會錯過任何一頓。

  「哦?」季襄雪此刻也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了。

  「都是我不好,我要是早點注意到就好了,不過我也不是有意的啊,我一直以為它又和平常一樣跑出去溜躂,所以才……」季惜楓喃喃自責,越想越害怕。「天哪,現在差不多是冬天了,它……該不會是被人抓去當香肉啦?!」

  雖然它的肉求季襄雪吃,她都嫌鬆軟肥膩,但所謂的「一黑二黃三花四白」的民間古老說法,這黑狗兄的肉質乃狗中所有花色之冠,而「佈雷克」的體毛恰好是黑色,胖嘟嘟的體型湊巧又是一絕,故它被人抓去當香肉的可能性不是沒有。

  「你先別急,說不定它只是交了個新女朋友,一時玩到忘了回家,我們再去找找看,好嗎?」季襄雪好聲安慰。

  「……喔。」目前似乎也僅能如此了,季惜楓只好點頭贊同。

  結果連續找了好幾天,「佈雷克」就像從地球消失似地,誰也沒再見到它那肥碩的蹤跡。

  第一章

  越看越像。

  前方距離她一百公尺不遠處的那個男人正在溜的那隻大黑狗,真的越看越像老三養的那只「佈雷克」。

  或許季襄雪該說,這兩隻狗根本就是同一隻。

  「不會錯的。」憑她之前當了一年多的獸醫又閱「狗」無數的經驗,季襄雪有這份自信。除非「佈雷克」另有孿生兄弟。

  不過狗兒這種動物和人類不同,就算是同胎一塊生下來的犬寶寶,各個模樣也會有所差異,且差異有時會很大,因此「孿生兄弟」的可能性不高。

  為了證明她的眼力無誤,她決定上前確認一下。

  那人剛好坐了下來,然後抽出插在褲袋後頭的報紙來看,大黑狗則趴在他的腳邊休息,季襄雪見狀,也就毫不客氣地佔據他旁側的那個空位。

  「嗨。」她先送上甜甜的一笑。

  「嗯?呃……」那人聞聲不由將狐疑的目光從體育版移到她的身上,兩眼瞬如探照燈般地大亮。

  哈,這不是剛剛那位妖嬈標緻的超級大美女嗎?

  「嗨。」他立刻也回以微笑,並毫不保留地表示讚歎。

  倘若他沒記錯的話,這大美女自前兩條街的街口附近就一直尾隨他到公園這兒來……

  什麼?你說他為什麼會那麼清楚?

  嘿嘿,這還用問嗎?

  人對於美的事物總不免會多欣賞幾眼嘛,尤其她那副專司吊人眼珠子之用的惹火身材,和一雙裹在窄裙底下的健美長腿,而且很少有人剪埃及艷後式的過肩髮型會有她這麼好看,彷彿這個髮型天生就是為她而設計,或許該說,她根本就是埃及艷後本人的翻版。你瞧她那媚勁兒,這沿途不知吸引了多少路人的視線,他呢是不看白不看,看了還想再看。

  當然,他刁名豪本身的條件也不錯,且是那種比「不錯」還要不錯的「不錯」,這可從他不曾匱乏女伴作陪而窺知一二;不過他不想自我膨脹,自誇說這樣的佳麗是在跟蹤他,僅能頻呼巧合,美女一直與他有緣同路。

  「昨天的NBA不知是誰贏了呀?」季襄雪很滿意他的驚艷反應。

  「湖人隊以一○九比九十四贏了拓荒者隊。」刁名豪忠實報出戰況。

  「真的呀?」季襄雪裝作很專心,其實她連聽都沒仔細去聽,此刻她的注意力全放在地上的那一大團黑球。

  嗟,單是瞧那副跟豬有拚、連有外人靠近也不會動一下的睡相,她便敢百分之百的確定,這除了老三的「佈雷克」,只怕不會有別「人」了。更遑論它有著沙皮狗特殊的皺折頭型和小眼大唇,卻配上杜賓犬發福後的臃腫身材,普天下你想找到另一隻長相這麼怪異又可笑組合的雜種狗,還真是難上加難哩。

  「好漂亮的狗啊!」她昧著良心笑道。

  「謝謝。」為了表示禮貌,刁名豪把手中攤開的報紙收起來,接著搔搔狗兒的肚子。「『威武』,有人在誇你很漂亮耶。」

  「威武」只是意思意思地動了幾下尾巴。

  「你養多久啦?」好爆笑的名字喔,哈哈……「威武」?我還「雄壯」咧。

  季襄雪得運出七成的演技,甫能止住即將到喉的笑氣。

  「一個星期吧。」刁名豪聳聳肩,大方地接受她的秋波。

  一個星期?這和「佈雷克」失蹤了十天之多的時間完全相合。看來真相已呼之欲出了。

  「亂臣,賊子。」季襄雪向來嫉惡如仇,故若不乘機罵他兩句,她心裡不爽。

  「嗄?」刁名豪再怎麼精明,也想不到佳人可以一面和他眉來眼去,一面又吐著損人的詞彙,因此一時之間還以為是自己耳背。

  「好棒唷,人家也好想養一隻狗耶。」季襄雪接著裝作沒事似地眨著眼,彷彿方纔她啥也沒罵過,並偷偷地用高跟鞋尖頂了「佈雷克」一腳。「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在哪兒買的呢?」

  可惡,這只蠢狗,怎麼還不趕快起來?

  「啊?呃,喔……」刁名豪連忙回神。「不瞞你說,這狗是我撿到的。」

  是嘛,人家美女和他萍水相逢,這一無怨、二無仇,她沒事幹麼罵他,所以剛剛一定是他聽錯了。

  「胡說八道,不要臉。」季襄雪低垂螓首,讓那一頭足以去拍洗髮精廣告的亮麗秀髮遮住她嗤之以鼻的表情。

  「什麼?」刁名豪發誓他又聽到了,此番唾棄的音量雖然不大,但卻恰好傳入他的聽覺神經。

  「什麼『什麼』啊?」她仰著嬌艷的小臉反問。

  「你剛剛……」被那麼一雙清澈水靈的大眼一望,刁名豪反倒沒先前的肯定了。「有說什麼嗎?」

  「有嗎?」要論裝傻扮無辜的功夫,季襄雪堪稱武林第一高手。

  「哦?那……八成是我又聽錯了。」刁名豪喃喃自語,不禁用小指掏掏自己的耳朵。

  「我覺得你好了不起,好有愛心喔!」季襄雪百般崇拜地灌他迷湯。

  「哪裡、哪裡。」說來慚愧,當時要不是這隻狗一直纏著他,否則刁名豪也不會自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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