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娘,我也有呢!」蒙瓚新連忙也出聲報備,趁娘現在清醒,可以為蒙玥羲做主時,趕快把親事辦一辦,免得娘哪天又恍惚,這事兒不知又得擱多久。
「真的?是哪家的姑娘?」韓素青微笑。
蒙瓚新臉色一變,哀聲歎氣,華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才慢道:「孩兒慢了一步,喜歡的姑娘嫁人了。」
「就是嘛,娘,妳可得為我們做主呀!」蒙瓚遠配合地苦著臉。
聽著他們一搭一唱,韓素青也明白他們的意思。
瞥向羲兒,以前瓚新他們也時而提起這事兒,但她都不想勉強羲兒娶親,因為她看得出來,他的心思不在此。可轉念一想,她是否做錯了?若有個善體人意、溫柔包容的姑娘家陪在義兒身邊,羲兒或許能有一番新的生活、新的心境。
「羲兒,你可有喜歡的姑娘?」韓素青這話問得露骨。
小巫心下突地莫名的緊繃,睜大靈眸望著蒙玥羲,但該死的,那張冷冷的臉上讀不出任何訊息。
只是,她幹嘛為蒙玥羲緊張啊?想要控制紊亂的心扉,卻使不上力,那不明的緊繃就這麼攫住她的四肢百骸,怪哉!怪哉!
「沒有。」蒙玥羲在韓素青問的剎那,腦海中曾浮現一抹淡淡的纖影,在同時,他感受到小巫在他身後凝望著他,但那就代表了什麼嗎?不,他不這麼認為。
一陣哀嚎聲響起,蒙瓚新憤然道:「我受不了了!娘,難道為了他這個外人不娶,我和瓚遠就要當光棍一輩子嗎?」
蒙玥羲十分訝異,他不娶,與瓚新瓚遠何干?
「我也受不了了!蒙玥羲,如果你還有一點點良心,就趕快娶個老婆,別擋在我們面前!」蒙瓚遠怒道。
「娘,難道非他娶完,我們才能娶嗎?妳有沒有想過,也許到那時候,我們早就老頭子一個?為了什麼長幼有序的笨規矩,犧牲我和瓚遠一輩子的幸福,這是妳樂意見到的嗎?」蒙瓚新豁出去的咆哮,一雙紅眼恨恨地瞪著蒙玥羲。
為什麼不反駁呢?小巫又困惑又氣又急地瞪住蒙玥羲,他怎能當耳邊風似地冷靜看待這一切?她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再也忍不住,她大步向前,狠狠地瞪住蒙瓚新,張牙舞爪地道:「就算玥羲少爺成親了,哪個姑娘看到你們這副猙獰的模樣,誰敢嫁給你們呀?我是姑娘家,問我最想,要嫁,誰都會選擇玥羲少爺!」她走向蒙玥羲,向蒙瓚新和蒙瓚遠示威似地,用力拍了拍蒙玥羲的肩膀。
小巫顯然不明白她的這番話有多驚人,更沒瞧見蒙玥羲眼底的驚訝,她只是慷慨激昂道:「玥羲少爺有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俊臉,只要他多笑一笑,哪個姑娘不被他給迷得七葷八素?還有,他不像某些人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他有生意頭腦,就算哪天茶樓倒了,他也能憑著雙手再打開一條生意活路,這些你們做得到嗎?」
在剎那間,房裡陷入一陣沉默,小巫微喘著氣,怒瞪著蒙瓚新兩兄弟不放。
「臭巫女,妳是誰呀?妳憑什麼教訓本少爺?只要本少爺一聲令下,妳連鋪蓋都甭卷我就把妳給轟出去了!」蒙瓚新首先發飆。
本來蒙瓚遠也要參一腳,卻被柔柔的聲音給制止。
「妳是誰?」韓素青這才看到她,不知怎地,見到眼前的小姑娘,竟有某種熟悉的親切感,彷彿跟她很熟似地。
「夫人,我是小巫,我每天都來跟妳——」戛然停止,看了蒙玥羲一眼,她要是說了真話,方才蒙玥羲不就白瞞了嗎?這份體貼,讓她配合著完成吧!「我是茶樓新來的打雜工。」夫人忘記她令她有一點小失望,但沒關係,只要夫人現在好好地,忘了她也無所謂。
「我似乎見過妳,沒來由對妳很有好感。」
小巫感動不已,夫人還是把她給記在心上了。
「夫人,我也好喜歡妳,妳像娘一樣好親切、好溫柔。」想起自己的娘……小巫的心不由得疼了一下。
「既然如此,妳就常來這裡陪我,好嗎?」
「夫人別操心,我早就住在……不,我今天剛搬進來,住在南苑。」差點說溜了嘴,她向蒙玥羲吐吐舌,眨眨眼,表示替他守住了秘密。
蒙玥羲淡淡地勾起薄唇,眼神中的冰冷,在瞬間放柔了,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娘,這個臭巫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的終身大事!」蒙瓚遠連忙把大家的焦點再拉回來。
韓素青望著蒙玥羲,「羲兒,你留下,其他的人先出去,我有話對羲兒說。」
「娘——」蒙瓚新叫道。
「先出去吧!」
***
無月的夜晚,更深寒露重,小巫輕聲地合上門,放輕步伐,就怕吵醒了韓素青。
愣愣地望著房門好半晌,眼底流轉著濃烈的孺慕之情,她十二歲就離家跟著師父至今,沒想到一轉眼已是六年。
她離家整整六年了……她的爹娘遠在蘇州,是否曾在某些時候想起她這個女兒?
夫人令她想起她娘,一個不曾對她付予溫暖的娘。
赫然發覺眸中有淚,眨了眨眼,即使心底酸酸的,仍露出知足的笑。
她告訴過自己,哭並不會令人憐惜或改變主意,在六年前,爹娘將她送給師父時她就嘗過了,所以她悟出任何事情,唯有笑著、唯有知足、唯有不放棄自己,勇往直前,才有解決的希望。
她輕手輕足地離開。
跟夫人從用晚膳一直聊到現在,她看得出來夫人的疲憊,卻又渴望有人可以說說話,所以方才大都是她在說話。說她在山上學巫術的糗事,說師父和兩位巫女姊姊多聰明多疼愛她,說她眼中的蒙玥羲……不知為何,一說到他,心口不由得有些緊、有些莫名的騷動,說話不再大刺刺的,聲音也放柔了。
夫人說要幫他找個好姑娘,不知怎地,這事兒就像不時拂面而來的寒風,纏著她,給她刺骨得感受。
不知不覺地,她竟走到北苑,這裡是蒙玥羲住的地方,而她住在南苑哪!
心情有點悶,應該是想起了蘇州的爹娘的緣故吧!或者……是因為夫人清醒了,她也該走了?
紊亂一片的心思,令她噘起紅唇,用力搖頭,不准自己陷入哀傷的情緒中。
「妳在做什麼?」蒙玥羲不知何時來到她面前,夜色瀰漫在冬夜中,北風寒冽,這時候人人都想在被窩中取暖休息,她在此地搖頭做什麼?
「嚇!」小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往後跳開一步,望向來人,靈眸驀地睜大,心下一片狂烈的悸動,眼前的男人……好俊哪!
白天裡,蒙玥羲總是一身白袍,樣式簡單,頭髮梳得一絲不苟,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卻給人一板一眼,嚴肅而不通人情的印象。
然而現在的他,許是準備就寢,一頭烏黑發亮的髮絲放下,狂放不羈地隨風飄著,一雙深邃的黑眸,冷厲而帶點迷濛,她看向他的手裡,正拿著一瓶酒……他醉了嗎?現在在她眼前的男人,好似與白天看到的男人有些不同,是酒的關係吧?
「我沒醉。」看出她眼底的疑惑,蒙玥羲說道,仰頭灌了一口,然後看向她,她一直望著他,一瞬也不瞬地,他問:「要喝嗎?」
「不,我又不會喝酒。」他幹嘛這麼問?
看了她一眼,蒙玥羲轉身走回方才待的地方,小巫看他沉穩的步子,知道他沒醉,淡笑地跟上他,進了斷思亭。
她靜靜地凝睇他倚著亭柱坐著,那姿態令人著迷,無月的夜晚,令他看起來十分神秘,他的週身像籠罩著一股魔力,令她移不開眼,也不想走開。
蒙玥羲一見她還在,微蹙眉,「妳還沒走?」
「還沒。」她挑中他旁邊的位置,毫不客氣的坐下。
看來她是不想走了。蒙玥羲再飲一口酒,酒入喉,暖了他的身子,而當她坐在他身旁,他的心窩處也莫名地暖了起來,是酒,抑或是她,他已辨不清。
他很意外的發現,並不討厭小巫挑此刻出現。
不同於以往,小巫只是靜靜地坐在他身旁,他就算沒有看向她,也知道她那兩道炙熱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她為什麼不說話?
蒙玥羲回頭望住她,發現她眼底跳動著莫名的愉悅,一種期待著什麼的愉悅。
夜靜得好似世界上只有他們兩人,他們對望了好久,小巫淺淺一笑,就是不開口。
蒙玥羲真不能適應這麼安靜的小巫,「不是半炷香不說話會發瘋嗎?」
小巫鬆了口氣,笑道:「呀,你記性真好,還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蒙玥羲微訝,他向來不管別人說些什麼,怎麼卻把她的話給記牢了?
「你再不開口,我的確快崩潰了。我想試試,你究竟能忍多久不說話,你果然有兩把刷子,要我是你,我準頭頂上冒煙。」她嘻皮笑臉的說,突然一陣冷冽的北風呼嘯而過,小巫結實地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