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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雨秋

  眉清目秀,以護衛的標準來看,似乎過於秀氣了些,但傲氣卻不減。

  上回見這娃兒時還只是個襁褓中的嬰孩,如今卻已值少年了。

  他想,這對主僕是見過面了,而他這狂妄的孫想必也已贏得了這少年的心,若沒猜錯的話,這之中肯定是與玉碎之事扯上關聯。

  「玉的主人是我,在我手中毀壞,自然是由我負責!」雖是年少,冷天霨不容置疑的語氣即便是在當家老爺子面前也不相讓。

  他看得出來祖父對這事的質疑態度,但他也要他明白,對於自己已決定的事,絕不允許旁人插手,儘管對方是他的長輩。

  「也罷!你自個兒去職司院請罪,相信他們知道該怎麼做。」揮了揮手,冷松齡不想再追究下去,他相信身為唐門日後的傳人,就該知道一旦下了決定,就沒有反悔的餘地。

  心中忐忑許久,明夜衣按捺不住的走上前,「老爺子,夜衣有事相告。」

  進了職司院,從無一人能無恙的直挺走出,多數是讓人抬了出來,還有些人甚至再無見過。

  玉碎之過雖不至於廢去手腳,卻難逃鞭刑。

  據聞,職司院的長鞭中藏有碎鐵,一鞭便能要人皮開肉綻,執法者不論來者身份皆律以嚴刑,很少有人能挺過三十鞭以上。

  冷松齡眉一挑,眼底藏有興味卻是對著自個兒的孫子。

  「這沒你能說話的餘地,下去!」暴怒出聲,冷天霨眸中儘是寒霜。

  他的怒氣令明夜衣縱有再多不願,也不敢反駁其意的噤了口,明白今後若要跟在他身邊,首要做到的便是服從二字。

  眼見明夜衣順從地退出廳堂,冷松齡拍拍孫子挺立的肩頭,感到十分欣慰,「再幾年,我便能享享清福了。」

  「你這老頭子就想退休!」斜睨一眼,他口氣十分不友善。

  踩著緩慢的步子,冷松齡爽朗的笑聲迴盪在偌大的冷宅之中,「是啊,是想很久嘍!」

  掌管唐門四十餘載,他早就想卸下這份重責,原先以為孫子的性子還無法勝任,現今看來他已懂得收服人心,唐門新一代門主想是指日可待了。

  職司院前,明夜衣早已跪於拱門邊。

  經過她身邊時,冷天霨並沒有開口讓她起身,因為他知道,這是唯一能讓明夜衣稍減心中罪惡的方式。

  「我出來時,確保你的腿能在第一時間站起。」淡淡的丟了句話,冷天霨毫不遲疑的步進紅色大門內。

  長鞭二十揮下,執行者下手之重隱約見骨,莫說是逞兇鬥狠的漢子難以挺住,何況還是個少年的冷天霨。

  然而,身為唐門傳人,憑著這尊貴的身份,儘管是寸步難行,他仍是咬緊牙關的挺身走出職司院,不肯讓旁人攙扶。

  院外,明夜衣維持跪姿,始終沒有離開過,身上覆蓋的雪不曾抖落開。

  眼神相對的瞬間,她神色異常凝重,因他衣衫染血的紅,更為他咬牙硬挺的脊背。

  冷天霨的步伐邁前一步,紅色的鮮血便滴落雪地一些,蜿蜓的雪地中彷彿竄出一條血蛇,形成弔詭的畫面。

  「還站得起身?」

  點點頭,明夜衣猛地站起,但僵硬了許久的腿部關節迫使她又踉蹌的跪下,溫熱的掌心貼在冰冷的雪地藉以支撐,她又試了次,行進雖是緩慢,卻也還是走到了他的身邊。

  當冷天霨的手甚是自然的落在她肩上,明夜衣顯得有些錯愕。

  「有天,在我倒下前,你將是我最後的一道防線。」

  他的話道盡了對她的信任,付予她重大的職責。

  明夜衣沒有開口,水氣迅速地佔據她的眼眶……

  年少的兩人邁出的步伐有著年老的蹣跚,相互攙扶的背影望去,訴說了他們之間難解的情誼至此展開。

  無法斷言會是落在何種定位,主僕、朋友,抑或是另一種不被允許的關係——

  那日夜裡,明夜衣親自為他上藥。

  過程中,他語氣平淡地開口,「收起你的自責,別再讓我看見。」

  「今日之事,只怕窮盡夜衣一生都難以償還。」牽累少主,這恐怕是明家人史無先例的過錯。

  「可以的。」冷天霨深邃的眸中閃過掠奪的光芒,「我要你的命,將你的命交到我手中便可。」

  她先是一楞,隨後平靜的開口,「明家世代子孫的命本已屬於冷家人。」

  「不,我要的不同。我要的是你心甘情願將命交到我手中,並非明家人與生注定的服從。」

  是他太過貪心了嗎?

  也許吧!不論如何,他要他心甘情願的臣服於自己,徹徹底底的為自己效命,非旦是他的人,連他的心也一併要,這點,從兩人相視的片刻冷天霨就能確定。

  「當少主以身犯險只為維護身份低微的下屬,夜衣便已是心甘情願。」她再堅定不過的道。

  冷天霨嘴角勾起滿意的弧線,「很好,記住你今夜所說的話,沒有我的准允,你的命誰也拿不走,即使閻王也不得收去。今後,你明夜衣不再是為冷家而活,而是為我一人而活!」

  第二章

  摩納哥  蒙地卡羅

  位於地中海邊峭壁上的摩納哥佔地雖小,卻舉世聞名,其中又以蒙地卡羅最為著名。

  除了每年六月舉行的一級方程式大賽車,更有最具知名的豪華大賭場,由巴黎歌劇院的建築師加尼葉設計而成,其金碧輝煌程度可比擬皇宮內院,而也因以賭場打響名氣的效應下,成了各地黑幫爭鳴之地,唐門亦屬其中。

  唐門初立之時,曾有明文規定禁止其內部堂口販毒、賣淫,為此,因前的唐門是以買賣軍火起家,近幾年,隨著幫內更動,為了養活愈漸龐大的堂口弟兄,遂經營起高級賭場及航運業。

  正式接任唐門門主之位時,冷天霨二十三歲。同年,也是內部堂口的交替大典,六堂一院皆換上新任堂主。

  遠離舊金山總部的科技現代化大廈,來到位於蒙地卡羅的分舵,此處采愛琴海的島嶼式建築,藍白相間的圓頂、白色的圍牆,遠望過去,佔地百頃的建築猶似座白色山城。

  主臥廳內,冷天霨一人獨坐於此,雙眼閉目。

  空氣中,麝香隨著微風飄入,他知道有人踏進房內,而能無聲無息的走進這間房的,也只有他最為貼身也最為信任的護衛。

  外傳,唐門六堂之中的明心堂主冷若冰霜,甚少出現在公共場合,見過他的人莫不感到驚艷,只因他有張比女人還嬌柔的臉,但他護衛的身手卻又令人畏懼三分,不敢妄加在口舌方面以他的容貌做文章。

  「都到齊了?」他眼睛連睜都沒睜開便道。

  「都已在大廳等候冷爵。」明夜衣恭敬的語調聽來總是淡柔的,有別於其他堂主的陽剛,顯得細緻了點。

  「冷爵」這稱謂是在他二十加冠那年的成年禮上,冷老爺子所予他的,七年來,無論是幫內弟兄,抑或是外人都如此尊稱。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待她離去,冷天霨才緩緩張開眼。

  那對在外人眼中看似陰鷙的黑眸中,此刻正有著難解的情緒。

  夜衣跟在他身邊已有十餘年,從前那個身子單薄的少年如今貴為一堂之主,而他的寡言總讓他看不透他的心,這感覺讓他不舒服,他不喜歡下屬的心思不在自己掌控的範圍內。

  從前的他雖不多話,但臉上偶爾能見正常人的情緒波動。

  直到十六歲那年,夜衣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將自己的性子隱藏了起來,看著他的眼神也不再帶有一道莫名的閃光,有的只是完全對主子該有的尊敬。

  他能肯定他的忠誠,但除此外,夜衣隱藏了太多的秘密,冷然又無動於衷的外表下掩飾得很好,就如同那一直被小心翼翼守護的秘密……

  ※  ※  ※

  除職司院的鐵捕之外,道上人稱夜影、戰臣、炎君、獵者、武將、颶風的唐門六堂主今日皆已到齊,甚至是習慣藏身幕後,專為總部論計斷謀的謀判靳該隱也趕至此處。

  六堂之中,君戰堂其意乃為君而戰,其「君」字自然是指唐門門主,因此,君戰堂「戰臣」與明心堂「夜影」同為護衛總部的左右堂口,堂主闕命戰同明夜衣一般,生性寡言,喜怒往往不易展現在臉上。

  緝風堂較為特殊,無特定居所,堂主一職落於生性喜好漂泊的「颶風」步疾風身上,長年在外為唐門盯梢其餘黑幫動態倒也投其所好。

  其餘三堂赤焰、戟月及戳日則為運作幫內體系。

  戟月堂位歐洲瑞士,堂主衛斬棘人稱「獵者」,其職在於將獲得的非法資金藉由多次的國際匯款,把現金轉入國外帳戶,處理後的非法資金轉為合法資金再進行投資,也就是俗稱的洗黑錢。

  戳日堂則由「武將」冉日詭掌管,負責打理唐門在北美的航運業。昔日謀判看準了溫哥華為國際轉運站的重要地位,於是建言將此地作為唐門另一據點,它先天的地理優勢對唐門日後的拓展或消息取得皆極為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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