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的數著那燈火,心中有一絲絲淡淡的悲哀,她望向自己家的方向,那含藏在 點點燈海裡自己的家,雖然那個家沒有像這裡有廣大遼闊的大花園,專人服務的司機及 富麗堂皇的大廳,甚至沒有像這般美好瑰麗的幻想空間,但是那裡有個慈愛的母親,有 個活潑頑皮的活寶弟弟,有數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溫暖及愛,而這裡卻是冷冷清清的。
她突然想念起一家人圍著餐桌吃飯的快樂情景,發現自己對「家」有多麼的想念 。
此時一陣叩門聲打擾了她的思緒。
會是誰?絮潔提高警覺,學純純柔柔的說話語氣:「請進。」
門推開了,一個女傭走了進來,她的臉上先是掩之不住的驚訝,爾後隨之堆滿宜人 的笑容,微胖的身材使她更形親切,可想而知,她是純純向她提及的心腹阿香「小姐, 你怎麼還沒換衣服,先生、太太及表少爺都在樓下等你用晚餐呢!」
阿香為她打開更衣室的門,衣海呈現在絮潔訝然的眼前。
「換衣服?我穿這樣不行嗎!」絮潔指著自己身上學校制服問。
「你不是老是期待全家一起吃飯的嗎?依太太的規矩全家一起吃飯時,服裝是馬虎 不得的。」阿香露齒一笑,她的言語及表情透露了她知道純純與它的秘密。
「那麼我該穿什麼樣的服裝呢?」絮潔突然想到童話中乞丐與王子的片段劇倩。
如今這個諷刺性的童話故事正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自嘲的一笑,發現自己正處在一個愚不可及的境界中,更令她覺得可笑的是,她 竟是扮演著那個假裝是王子的乞丐。
「隨阿香來吧,小姐。」阿香本要引領她的「新小姐」進更衣室,不料……「我不 換,就這麼下樓去吃飯吧。」絮潔篤定的說著,語氣裡有些挑戰的意味,跟著就大剌剌 的往房外走去,逕自的下樓去了,她倒想看看,這是一個如何重規矩的家庭。
「小姐……」阿香先是一陣愕然,然後一聳肩,心想這個新小姐比起她溫柔的純純 小姐還真是亂酷的。
「噬!爸,媽,表哥。」絮潔蹦蹦跳跳的來到「穎之別館」美輪美奐高貴富麗的 大廳,她口中的爸、媽及表哥同時回過頭看她。
「純純來爸爸這裡。」穎世捷不疑有他的叫著宵貝女兒,絮潔第一眼就敬愛上這個 爸爸,他不僅英俊而且和氣。
「純純,你的衣服!還有你的頭髮!」那個艷麗如明星的母親立刻從單人座的沙發 上站起身,指著她的衣著略表不滿。
「媽!吃個飯嘛,幹麼要大費周章的換衣服,至於頭髮嘛……因為天氣太熬了,所 以就剪掉了。」絮潔傭懶的,無所謂的走到兩人座的長沙發上,挨著「爸爸」生了下來 。
她發現「表哥」亦正看著自己,她馬上以那種直愣愣帶著挑釁的目光,回視對座的 卓淮恩。
就像第一次在醫院見到他的時候那樣。
而他,仍然看起來那麼好脾氣,那麼友善,臉上還掛著笑意坦然的看著她,她卻不 屑的白了他一眼。
對於那個耳光,難道他不曾記恨嗎?絮潔在心中畫上一個大問號。
「純純,你表哥半年才回來國內一次,當然要隆重的為他接風洗塵。」
她怎麼樣也不認為眼前的女人像個母親,在以往的觀念裡,她總是以為身為一位母 親就該像典型的中國婦女般樸素,然而純純的母親外型卻是如此時宅亮良,與傳統全然 是背道而馳。
絮潔收回眼神,迷惑的隨著那個叫做媽媽的女人臉上那兩片性感的唇而流轉,相較 之下,絮潔更是懷念自己慈愛質樸的母親。
「好了,老婆,我想淮恩不會在意這些的。」穎世捷朝向卓淮恩說。
還是「爸爸」通情達理些,絮潔在心中評估。
「當然不會,穎舅舅。」卓淮恩禮貌的回答。
「那麼開飯吧!」絮潔乘勝追擊,開心叫好的站起來提醒眾人。
夜裡,絮潔好不容易在純純的衣櫥襄翻到了一件T恤,還是學校的運動服,她真佩 服起純純天天都得穿著那種令人不能活動自如的淑女洋裝。
對於好運動的她而言,那一櫥櫥清一色的洋裝真是令她頭疼不已。
絮潔沐浴後就穿著一身運動服,躺在舒服的床上,取出純純畫給她的「穎之別館」 平面圖,再度瀏覽一番。
她發現,書房就在頂樓的「圓頂玻璃閣樓」,多別緻的地方,好奇心使然,她立即 驅身前往。
她赤腳踩著長毛地毯走過長廊,輕快的拾級而上,當她站定在桃木的厚重大門前, 不免心生敬仰,她深吸一口氣打開它,「哇塞!好美的夜色。」
想不到「圓頂玻璃閣樓」就是顧名思義的將天空透明化。
滿天的星斗,就頂在頭頂上朗朗可見。絮潔看著那片星光燦鋼竟忘情的舞動了起來 ,她拉著T恤的衣角輕盈的旋傳,悲傷卻輕快的哼著貓王的「 AREYOULONGESOMETONIGHT」。
她愈旋磚愈想家,愈旋轉愈心痛,她開始後悔不該答應純純來這裡,因為她不屬於 這裡,這裡也不屬於她,她心中那份悲哀是一個無解的漩渦,連她自己也雞以去分析, 這大概就是叫做自形慚穢吧!一個窮苦人家的女孩兒,何苦要扮成富貴人家的子弟呢!
她真的好輕蔑自己,她不該來此,更不該那麼輕易受這錦衣、玉食、華屋,一切一 切的吸引。
包括卓淮恩!雖然她對他表現得視若無睹,甚至有些愛理不理的驕縱。
可是誰曉得,在她外表驕傲如神駒,內心幽柔如貓兒的少女情懷裡,她居然是極渴 望可以得到一位風度翩翩,不平凡白馬王子的青睞。
特別是擁有這些特質的卓淮恩。
當他用那種坦率、明朗且包容的眼神看著她時,她的心懷便像是懸著一壺滾燙的水 ,隨時會不小心的燙傷自己。
哦!上天,怎麼會這樣,她董絮潔從來都是坦蕩蕩的,從來不像現在這樣畏首畏 尾的淒慘不樂。
她是怎麼了?這時候的她,應該是在漢堡店打工當服務生,怎能搖身一.愛,成了 穎家的大小姐……她怎能……她就這麼的旋轉、旋轉,旋轉到頭暈,旋轉到歌聲斷斷續 續,但是她還是執物的旋轉,不停歇的,直到昏昏沉沉的全身癱瘓倒在淚泊之中……「 純……你怎樣了?」卓淮恩放下他手上的「解剖學」,像棒球好手般滑壘,接住他善變 的表妹。
從她像一縷花絮般飄進書房以來,他就不得不將目光鎖定在她的身上。
雖然她在個性上有了轉變,但是她的刁鑽古怪、目中無人及傲岸無橙,都只是更加 深了他對她的憐愛,他知道十七歲是極需要呵護及諒解的年齡,他不可能將她的行為加 以記恨在心頭的。
而如今這個難纏的小姑娘,竟然玉慘花愁的在他懷裡哭得肝腸寸山。
地無聲的哭泣著,如似有極大的壓抑。
是什麼事會使一個原本無憂無慮的女孩有這麼大的轉變?
他不知道,但他目前所能做的就只是安慰她。
「純……別哭了……你哭得我好心疼!」卓淮恩撥開她黏在臉上被淚水浸濕的頭髮 。
「我想回家……」那張秀麗白晢,樸王渾金的臉蛋,緊合著眼晴,引人側目的抽泣 著。
「這裡就是你的家。」卓淮恩十分溫柔的回答她,取出手帕拭去她的眼淚。
「不是……不是這個家,這是純純的家……」
卓淮恩搖頭一笑,女孩子的心思真是令人難以理解。
「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嗎?」
董絮潔苦澀的搖頭拒絕,有所防備的,她的神志尚未十分清楚,頭仍暈得眼冒金星 ,但她感觸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及安全感。
「我不能說……這是一個天大的秘密,我和純純的秘密。」她雙緊眉心,長長的 眼睫毛上閃煤著淚珠,小臉好似一朵初發芙蓉,純淨無瑕,楚楚可憐。
卓淮恩再次搖頭一笑,笑這小姑娘可愛的雙重性情。
可憐的表妹一定是寂寞使然。
「好,好,我不過問你的秘密……但是答應我不要哭了好嗎?你知道,從小我就最 怕你的眼淚的。」
「我也不想哭,可是……」那個溫柔大男孩的安慰,不知為何竟惹得她更是加倍的 心酸,淚水也像關不住的水匣,無可收拾。
「哦!我懂得,我懂得……」卓淮恩摟著她,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如兄長一樣的安 慰她。
「你不會懂得,不會懂得……永遠不會懂的。」她自卑的、委屈的噙著淚水,頭昏 腦脹的亂喊一通。
但是那個大男孩,並沒有因她的無理取鬧而對她置之不理,相反的,他更是抱緊住 她,給她熱烈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