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曉沒有拿,只是再次牽起夏烈的手,夏烈則是一臉的不甘不願。
「不用了,他們有錢。」她朝身後那兩名人高馬大的保鏢隨便一指,便拉著夏烈步出大門。
「知曉呀,你出門舅舅知不知道呀?」金姐追在後頭問。
「知道啦!」也不耐煩地回答,用力將夏烈推上車。
這還是夏烈十六年來頭一回坐上四輪轎車,還是賓士級的,一坐上那柔軟的牛皮椅墊,她就忘了自己是被「強押」上來的,興奮地在車子裡四處張望。
唐知曉也很興奮,不停地跟她說話,而她則常心不在焉地從嘴裡哼幾聲代替回應。
唐知曉從小被自己的父親跟舅舅捧在手掌心裡,無時無刻不是被呵護注目的焦點。現在出現了一個對自己了無興趣、甚至還有些排斥的夏烈,反而引起了她的注意。夏烈愈不理她,她便益發地黏上去。
夏烈要是知道她的做法反而得到了反效果,只怕又會嘔得半死。不過,跟唐知曉在一起也並不是全然沒有好處,像跟她一起去兒童樂園玩個瘋狂,也圓了自己童年時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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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夏烈與唐知曉在兒童樂園玩得不亦樂乎時,於文強正驅車南下,打算擴張自己的勢力觸角。
於文強在兩年前自病逝的父親手中繼承「不夜城」幕後老闆的位置,將「不夜城」經營得更加有聲有色,不過,「不夜城」只是他事業的起頭,他的企圖心與能力無法允許他就此滿足,他的目標是成為台灣整個娛樂界的龍頭。
這需要時間與手腕,他明白。他一方面積極培養人脈,一方面與時間競賽。只是有個小麻煩——知曉,總是能輕易地讓他甘心情願停下腳步。
知曉是在兩個大男人——姐夫唐高遠與他的手掌心裡長大的,身為「高遠財團」總裁,姐夫比他更忙,而知曉也不是個乖乖待在家的小女孩,與其等到發生事情,他索性將她帶順身邊照料,好安自己的心。
好好照顧知曉,這是早逝的姐姐臨終前唯一交代給他的遺言,她不知道早在他見到那粉紅色的小嬰兒時,就已將心中所有的親情全給了她,再也無法割捨了。
但發展事業與照顧知曉是件無法兩全的事,知曉被他們寵壞了,沒人管得住她,她也無法對任何人服氣,這讓他大為頭痛。
多虧了那個叫夏烈的女孩出現,引起了知曉興趣,他想,知曉應該會纏上她好一陣子了。
「老大,那個叫夏烈的……你真的說她是你的女人嗎?」與於文強一同坐在車後座的武德志小心地問道,他是於文強的左右手。
那晚於文強派他到南部與那裡的有力人士接觸,以方便往後順利將觸角伸向南部。夏烈的事則是透過當時在場的兄弟輾轉得知的。
「嗯。」於文強哼道,視線仍不離放在膝上的報告書。
「那……喬玲呢?」武德志又問。喬玲也是老大的女人,不,正確的說法,應該是老大的床伴。雖然老大不是個重情慾的人,但也有需要發洩的時候。
喬玲是老大的固定床伴,也在「不夜城」的一家酒店裡賣笑,但不賣身,她常以老大的女人自居,而現在又多出了一個「老大的女人」,肯定會出事。
「喬玲怎樣?」於文強頭也沒抬,心不在焉地問。
「喬玲不也是你的女人嗎?要是她去找夏烈的話……」他頓了頓,此時,於文強總算抬起頭來,還皺起了眉頭,等著他說下去。「女人吃醋的模樣是可怕的,尤其是喬玲,她可是『不夜城』出了名的潑婦耶!」這一點老大大概不知道吧?
於文強沉思片刻。
「打電話給喬玲,若她真敢動夏烈,後果自負。」他命令道,然後再度將注意力轉回手上的報告書。
他的用意的確是在保護夏烈,但完全是為了知曉。在知曉尚未完全對夏烈失去興趣前,她得完好如初,否則只會增加他的麻煩。
武德志用手機撥了通電話給喬玲,轉告喬玲後,他更加好奇了。
「老大,你真的那麼喜歡夏烈小姐嗎?她不是才十八歲?」武德志還沒見過夏烈,不過聽見過的人說,夏烈是混血兒,長得很漂亮。老大動心了嗎?
「我說她是我的女人我就一定得跟她上床嗎?」他挑眉反問。「再告訴你一件事,她今年十六歲,不是十八歲。」他淡淡地說,早知道夏烈謊報年齡。
武德志聽出了於文強語氣裡的不耐,聰明地噤了聲。
他早該知道老大不可能會放任知曉與一名來路不明的女孩相處的,老大肯定調查過夏烈的身世。
聽老大的口氣,似乎對那名叫夏烈的女孩並沒什麼特別的意思,與陌生人一樣冷淡。可是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夏烈當他的女人呢?而且還命令喬玲不准動夏烈,這不是在保護她嗎?好矛盾呀!
武德志想破頭也想不出於文強這麼做的用意。其實他不明白是正常的,否則他也不會叫於文強老大了,於文強的思考密度比他強了許多。
「那……老大不喜歡夏烈小姐嘍?」他鼓起勇氣又問,力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
「德志?」於文強的聲音出奇的溫和。
武德志「呀」了一聲。
「想去『虹頂』客串幾天嗎?」於文強嘴角竟微微笑了起來,武德志頭皮瞬間發麻。
「虹頂」是「不夜城」近幾個月來竄起的招牌,表演秀的全部內容都是由男人反串成妖嬈的女人上空演出,深受日本及東南亞觀光客的歡迎。
武德志想像著自己六尺四的魁梧身形穿上女裝、臉上塗滿七彩的模樣,簡直像在演恐怖片嘛,嗯!
他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後悔自己的多嘴。
「不用了、不用了,我不會再開口了!」武德志冒著冷汗。
沒要到答案反而嚇出一身冷汗,看來這位夏烈小姐,到底還是無法綁住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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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於文強宣佈夏烈是他的女人那一天起,不知不覺,兩年就這麼過去了。在「華麗酒店」的夏烈,角色依然沒變,做的仍是服務生的工作,只是兩年的時間,使她出落得更加動人了。
店裡的客人大多知道她是「於文強的女人」,所以熟客對她全採取「只能遠觀,不可褻玩」的態度,只有極少數的生客會不知死活地對她毛手毛腳,一旦發生這種事,店裡小姐們便會立刻制止。這是金姐特地交代的,畢竟夏烈若發生什麼差錯,於文強會找來算帳的人是她。
這其間,於文強偶爾會到店裡,不過來找夏烈,而是來聽取店裡的經營狀況。並不是特地來找她,這實在讓夏烈大大鬆了口氣,不知為什麼,只要一看到於文強,她便會不由自主地全身緊繃,雙腳不由自主地跑到角落去躲起來。
她大概會怕他一輩子吧!夏烈悲哀地想。
與於文強的冷淡相比,唐知曉倒是勤快多了,幾乎每個休假日都往她這裡跑,要找她出去玩。
剛開始夏烈很排斥與討厭這個任性的臭小孩,但隨著每次相處——當然是被迫的,一點一滴地瞭解唐知曉後,才發現她其實是個挺寂寞的小孩子,雖然家裡有錢得不像話,但父親與於文強都太忙了,陪她的時間少得可憐,所以才會找上她。更重要的是,知曉從沒見過自己的母親,因為她一出生母親就去世了。
這件事觸動了夏烈心裡的情感,心扉慢慢地開了一條縫,悄悄地接納了唐知曉。知曉不知道「母愛」是什麼,而她則是一生下就被遺棄的「雜種」,這該是同病相憐吧,她已在不知不覺中將知曉當成妹妹看待了。
若這是當「於文強的女人」所要付出的,她倒是很樂意有一個像知曉這樣的妹妹,但她早該知道,命運總喜歡與她作對,事情沒那麼簡單的……
凌晨兩點半,整卒「不夜城」還鬧哄哄的,夏烈在廚房裡將溫毛巾放到托盤上,正打算送到包廂裡替換。
只見金姐像陣風似地刮進廚房裡,神色極倉惶。
她一把奪下夏烈手上的托盤。「快跟我走!」她急切地嚷。
一頭霧水的夏烈被拖出「華麗酒店」,塞進等候在外的計程車裡,坐上車後,金姐對司機念了個地址,車子像子彈般疾駛而出。
「金姐,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夏烈從沒見過金姐如此倉惶失措的模樣,害好也不禁跟著緊張起來了。
「別問了,等一下再跟你說。」金姐不時引頸望著窗外,兩手著急地拍打著。
夏烈納悶極了、也緊張極了,十幾分鐘的車程像過了幾十個鐘頭。當車子駛到一條巷子前時,金姐便叫司機停車,匆忙付了車錢後,急急地抓了夏烈跑進巷子裡。
巷子裡一家診所的後門有兩名男子守著,夏烈認出他們是跟在於文強身邊的人。
她的心一揪。是於文強出了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