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最近兩個月內,你不要回邊境。』
『不要回去?』他挑了挑眉。『你在府外耗了六天,就為了告訴我這事兒?沒人可以阻止我要做的事,即使是你,也沒那個能耐。』
他殘忍地說著,相當訝異她怎麼會知道,最近幾天他就打算回邊境去,再不回去,他怕他會越來越捨不得離開她,尤其在瞧見她哭腫的雙眼後,更是讓他自責的想揭死自己。
『翼,相信我,好嗎?福二姊算出來,最近兩個月內,你會遭遇大劫,因此無論如何,請你暫時都不要離開這裡。』
『不可能!為了你那幾句可笑的威脅,我就會就範嗎?』
眼見上官翼根本不相信她,求安咬了咬唇,掏出隨身佩帶的玉珮。『那……如果我用這玉珮,求你不要離開呢?你曾說,我們步家可以用這玉珮,無條件向你要求三件事,這作數嗎?』
強撐著淚,不讓自己看起來軟弱,求安拚命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
他沉下臉來輕諷著。『你何必將機會浪費在與你們「步家」無關的事上?』
他的語氣終究刺傷了她,眼淚無法控制落下來。
『如果……只要犧牲一個機會,就能換取你的平安,那絕對是值得的,我知道……不管我做什麼,都再也無法換取你的信賴,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平安順遂,謝謝你願意見我,往後我絕對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求安含淚說完,眷戀地望了他一眼,旋即轉身離去。
『安兒……』看著她落寞的背影,上官翼險些喊出那令他心傷的名字。
即使他如此傷她,她心心唸唸的依舊是他?!
忽然,他感覺手腕上的束縛鬆脫了,他低頭一瞧,赫然發現那串佛珠,竟然無預警散開來,數十顆晶玉珠子灑落一地,滾的到處都是。
珠子落到石子地上,敲出清脆的聲音,上官翼怔忡地看著四散的珠子,一股悵然襲上他的心頭,一顆珠子滾著、滾著,滾到他的腳邊,他蹲下頎長的身軀,拾起那顆透明色澤的珠子,然而珠子上頭,卻多了一條刻痕。
『連你們都瞧不起我的所作所為嗎?寧可選擇離開我?』他輕笑著,笑的很淒涼,很無奈。
珠子上的刻痕,就如同他心上,那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痕。
※※※
一年後
喜福客棧又恢復往常的熱鬧,求安的酸辣包子依舊遠近馳名,只是民謠裡所述那位愛笑的求安,已經瞧不見了。
求安變得少言、沉靜,臉上鮮少出現笑容,空閒的時候,她就會做幾塊蜜心桂圓糕,坐在窗邊,一邊吃一邊遙望著西北邊,好似正在等待什麼人歸來。
夜裡大伙都睡了,獨獨求安,還是執意坐在窗邊。『安兒,早些睡,小心別著涼了。』吉祥擔心地囑咐著。
『嗯。』輕應了聲,她仍然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他終究走了,當天她離開上官府後,在那兩個月內,他確實沒有離開,不過兩個月的時間一過,他馬上離開京城,她輾轉從客棧裡的客人口中知道,定威將軍率領大軍回到西北邊境。
他這一走就是一年的時間,這段時間,她絕對不放過,任何一樁與他有關的消息,她聽說他傷了,還從馬背上摔下來,不過卻也幫皇朝屢屢擊退侵犯的外患,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縱使他心裡根本沒有她,她還是習慣地望著窗外,希望有一天,能再度見到他凱旋歸來的英姿。
她……在他心中,真的連一粒砂都比不上嗎?
可她相信那晚的激情是真的,如果連那樣真實的感覺都能偽裝出來,那她真的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她可以相信的?
想了許久,忙碌一天的求安,終究累了,她趴在窗台邊沉沉睡去。
窗外吹起一陣涼風,睡夢中的她有些發寒,縮了縮身子仍然不願醒來,只因夢裡有他呵……
『怎麼又哭了?』她的耳畔,意外響起那抹熟悉的嗓音,她的淚落的更凶了,忽然她感覺到一股溫熱的撫觸,抹去她的淚,接著她的身子竟然騰空起來。
騰空?!
求安大驚,連忙睜開雙眼,赫然發現一張再熟悉不過的面容,正對著她笑。
『怎麼不到榻上睡,窗邊很容易著涼的。』那沉鬱的嗓音再次響起,求安確定她聽的很清楚,她揉了揉雙眼,想將那張臉再看的仔細些。
『怎麼?不歡迎我嗎?』語畢,他忽然打橫抱起她的身子。
『你……』一接觸到他溫熱的胸膛,她確定『他』是真的,眼淚驚訝地奪眶而出。『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不是該在西北邊境嗎?何況他又厭惡她,說什麼也不可能來見她呀。
『還不相信?』薄唇噙著淺笑,他忽然俯低身軀,在那張顫抖的唇上密實烙下一吻,舌尖熟悉地在她的唇齒間穿梭。
有了口沫相依,求安真真切切相信,眼前的人,不是她思念過度而幻化出來的人影,她驚喜地摸著他略略消瘦的臉龐。
『翼……真的是你嗎?真的不是因為我太想你,而出現的幻影嗎?我一直很想見你,又不知該上哪找你,就只好呆呆坐在窗台邊,看有一天能不能見到你,我真的好希望再見你一面上剛些時候聽說你受傷,我傷心了好幾天,就怕……這輩子,我就要永遠失去你了,我……』
『噓,我就在這裡。』他以吻敉平她的惶恐,以行動證實他的存在。
熱吻方罷,求安還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小手不停顫抖著。『翼……我真的不敢相信,你就在我面前。』
『安兒,我回來了,我保證,這輩子我再也不會離開你。』
連夜從邊境趕路回來,就怕會晚一天見到他心愛的人兒,回到遙安城,他還費了一番工夫,才順利潛進人兒的房裡。
『可你之前……』很厭惡她,不是嗎?
『對不起,安兒,我不是有心傷你的,請原諒我,好嗎?』
若真要從頭說起,可就說來話長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選擇傷害她,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愚蠢的決定。
『這是真的嗎?你沒有騙我?』求安眨著曾經受傷的眸子,她永遠不會忘,那天在他無情的傷害下,她有多麼絕望。
『是真的,往後我會留在遙安城,不會再輕易離開你一步,相信我,好嗎?給我機會印證我的真心。』
『我相信你。』求安終究選擇撲進他溫暖的懷中。
『你手腕上的佛珠呢?丟了嗎?』喜悅的表情褪去了,臉色頓時慘白。
『安兒,抱歉,佛珠散了,唯一一顆完整無痕的珠子我有留著。』他從胸口掏出一條紅絲線,上頭串的就是那顆珠子。『我知道,你所有的心思都在這上頭,所以我一直把它掛在心上,沒有一刻忘懷。』
『翼……』聞言,她感動萬分地猛掉淚。
她緊緊摟住那結實的腰際,就怕一個鬆手,他會消失。『翼,答應我,永遠不要離開我,就算你要離開這裡,也請帶我走。』
『這……』原本信誓旦旦的上官翼,這會兒陷入猶豫了。他不敢保證往後他不用再上戰場,可若要帶著她,恐怕他會更擔心。
不讓他有猶豫的機會,求安拉出掛在胸口的玉珮。『翼,我要用這個玉珮,跟你要求第二個機會,內容就是我剛剛說的那些,你一定得答應我才行。』她淚中帶笑的眸子,閃著狡黠的流光。
沒意料她又來這一招,上官翼只好舉白旗投降。『我答應就是,那你可以相信我了嗎?』
『嗯。』輕應了聲,她偎近他的懷抱,想貼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她再也無法承受第二次失去他的滋味。
『翼,能不能……告訴我,那夜之後,你究竟發生什麼事?為什麼要那樣傷害我?』她心底這個傷口,在沒有得到答案前,永遠也無法痊癒。
『我會告訴你,以後我慢慢說好嗎?』
『那……上官鴻呢?我好些時候沒見到他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傷害他,這是她最擔心的事。
『安兒,放心,他很好,多虧有你,我總算尋回我的手足。』上官翼緊緊將求安摟在懷中,想以最快的速度,彌補這一年來對她空白的記憶。
『那就好、那就好。』求安滿足的笑了。『對了,我能不能再用玉珮,向你要最後一件事?』她眨眨眼,澄澈晶亮的眸裡淨是淘氣與狡黠。
『嗯?這麼快就要用光三個條件?不後悔?』
『第三個條件,我希望,你能再多給我三個機會。』
『啊?那有這種事──』不給他申訴的機會,求安踮起腳尖,以吻封緘。
上官翼可也不是省油的燈,摟緊思念多時的人兒,加重吻的深度,他非把這一年份的吻,都吻回來不可。
窗外,層層烏雲散去,澄黃的月光透出來,灑了房裡一地的暈黃,也照亮從上官翼袖口飄出的一封信箋,信上是這麼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