瞇起眼來看,還真像一頭撞鬼的肥豬。
「李尚書?」京夢然強忍住發笑的衝動。
「再說……再再……再……」
他就像中邪般,眼神盯著她身後某一點,一句話重複了老半天還沒說完。
嗯?還再抖?難不成大白天真撞鬼了?
壓根兒不信邪的京夢然轉過頭去,當她瞧清楚是什麼鬼東西後,唇上的笑痕也跟著消失了,她同樣睜大雙眼,小臉滿是驚愕。
他……怎麼會在這裡?
「李尚書,今個兒怎麼有閒情逸致進宮來?」
「柴柴柴柴……柴相!」李尚書費了一番功夫,才吐出這兩個字,冷汗早已像瀑布竄流而下。
「咦,這位可不足鼎鼎大名的京大夫嗎?她怎麼也會在這裡?」柴仲侖瞇起老眼,打量著京夢然。
「屬屬屬……下馬上離……」
警覺李尚書要打退堂鼓了,夢然趕緊接話。「柴相,因為李尚書告訴我,皇上重病,宮裡的御醫都沒有法子,所以我才跟著他進宮瞧瞧。」
「哦,原來如此,李尚書你還『真有心』吶。」柴仲侖特意強調那三個字,嚇的李尚書差點腿軟,直接跪在他面前求饒。
「柴相,事實上,屬下只是……只是……」
「很不巧,最近朝事繁重,老夫正要進宮面聖議事,等處理完這些瑣事,皇上恐怕還要休息個幾天,屆時再請京大夫入宮瞧瞧,你看如何?」
「當、當然,一切就隨柴相安排。」
「京大夫,抱歉。」
「無妨。」她虛假淺笑回應。
「對了,京大夫,老夫人身體近日有些不適,可能得麻煩大夫過府看看。」柴仲侖不等夢然回應,又繼續接著道:「龐澈,你先陪京大夫回相府,別忘了好好招待客人。」
「是,相爺。」
什麼跟什麼!「等等」京夢然急嚷。
「京大夫,請!」
龐澈的薄唇銜著一抹玩味性的淺笑,瞧得夢然渾身發毛。
眼前的情況詭異到了極點,她直覺一旦進了相府,恐怕難以脫身,何況還有一個龐澈在,他恨她入骨,恨不得找機會報復她,她這就不是自找死路?
不!打死她都不跟他有獨處的機會。「等等,不如——」讓她先回解心居,等柴仲侖需要她,她再到相府去。
「京大夫,請。」
京夢然話還來不及說完,龐澈就直接打斷她,加重語氣說了第二次。這回他直接走到她身後,趁著她慌亂無措之際,大掌扣住她的纖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耳後低聲道:「想活命就跟我走。」
「啊——」
來不及有所反應,京夢然已經被龐澈強推著離開,臨走前,她只來得及狠狠睨了李尚書幾眼。
在柴仲侖面前,他不過是只惟惟諾諾的應聲蟲,早知道,根本不該將最後的希望押在他身上。
第七章
不知道那道牆她能不能爬得出去?如果她從那扇窗翻出去,說不定能發現相府後門所在,又或許她也可以趁夜摸出去……
忽然一股拉力,將她往左拉。「啊——」
當京夢然回神時,她已經在某人的懷中,男性的陽剛味瞬間充斥在她的鼻端。
「放手!不要碰我。」她漲紅了臉,狼狽地站起,身。
龐澈雙手一攤,聳聳肩。「好好好,不碰你。」
「你幹嘛拉我?」她厲聲質問。原本鮮少動怒的她,一碰上他,總會發火。
「若我沒及時拉住你,你可能就一頭撞上樑柱了,你是相爺的重要客人,萬一你有什麼閃失,我可擔待不起。」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果然如他所說,再三步,她的額頭一定命中柱子。
自知理虧的夢然,索性轉開視線,悶悶開口。
「你究竟要帶我去哪裡?」
「你不用想了,沒有相爺的允許,你是不可能離開相府。」
「為什麼?」
猛地抬起頭來,恰巧和他的視線對上,他的眸暗不見底,幽深無情,但不知是否為她的錯覺,她竟然在他的眸裡,瞥見幾許柔光,而沒有她以為會瞧見的仇恨與復仇。
照理說,她把他整得這麼慘,他應該……
「他很怕死,相府裡裡外外滿重兵,加一加起碼有百餘人,輪值守衛全天候看守,在他身邊還有四大金刀護衛,想近他的身,根本是難如登天,別說外頭的宵小有機會闖入,恐怕連一隻蒼蠅都飛不出去。」
龐澈微彎的唇角,似笑非笑。
他……指的是柴仲侖嗎?
京夢然眨眨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你、你何必告訴我這些?」
「呵呵,你當真聽不明白?」龐澈唇上的笑意更深了。「講白一點,若你想要爬牆離開這裡,是不可能的,牆外每三步就站了一名衛士,只要有人不是從大門出去,被他們撞見,一律格殺勿論,再者,相府沒有後門這玩意兒,夜裡只會防守的更加嚴密……」
「你、你、你——」夢然驚愕地漲紅了臉,不敢置信,退了一大步,離他遠遠的,就怕他還有什麼嚇死人的邪術。
嚇!他有練猜心術嗎?不然怎麼全讓他猜著了?
「呵呵!」從剛剛他就發現,她老是左右張望,四處窺探,輕易就猜出她的小腦袋瓜在打什麼主意,而瞥見一向冷靜自持的她,被嚇得小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他更有報仇後的快感。
「誰說我要逃了,再說我想走,你們未必攔得住我。」他的從容太過刺眼,她急忙澄清。
「哦,是嗎?」
「當然,解心居還有很多病人等我回去醫治,我沒有間功夫耗在相府,柴相也說了,他還有事情必須面聖商議,等他回相府,我再來醫治老夫人也不遲,我是不可能留在這裡。」
她挺直背脊,正面迎敵,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絕無轉圜的餘地。
「呵呵,哈哈哈哈。」龐澈忽然大笑出聲,接著竟然開始仰天大笑,好似聽見一樁大笑話。
自覺被羞辱了,夢然伸直前臂,張開右手掌,夾在衣袖內縫裡的銀針,順勢滑到她的兩指間。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還在笑,這會兒更誇張了,直接趴在地上,捧腹大笑,連眼角都笑出淚水來了。
可惡!欺人太甚!
火氣直冒的京夢然,白皙的頰染上惱火的嫣紅,兩指間的銀針已蓄勢待發。「我可不是在說笑話。」
緊繃的氣勢一觸即發,龐澈也感覺到了,連忙收斂。
「好好好,我不笑了……哈哈……不笑……」勉強指住嘴,笑聲還是間間斷斷地從指縫間流洩而出。
耐心宣告用罄的夢然,氣紅了臉,舉起手,銀針飛射而出。這兩針包準他再也笑不出來,還會口水流滿地,她恨恨地想,等著看好戲。
龐澈斂起笑容,一個閃身,避開朝他正面襲來的銀針,銀針不偏不倚釘在他身後的樑柱上。
「可惡!」這回又讓他避開了,夢然惱恨地瞪著龐澈。
「呼!」他喘了一口氣,確實不敢再笑了。
發現她的手指間又捻了銀針,他趕緊嚷道:「等等我道歉!你別衝動,我會解釋清楚。」
見她挑眉,一臉狐疑,他連忙拍胸。「我保證!」
「說吧!」
「咳咳——」龐澈清清喉嚨,剛剛笑的太過火了,嗓子都笑啞了。「我確實在笑你。」
「我有什麼好笑的?」她的眉又皺了起來,兩指間的銀針蠢蠢欲動。
「別急!等我說完,其實,你已經間接被相爺軟禁在相府了。」
「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仔細看李尚書的表情,應該就會明白怎麼一回事,皇上確實病了,不過相爺不希望有其他人插手,而李尚書偏偏不識相,誤觸相爺的禁忌,方才在宮廊上,相爺已經對你們起了殺機了,若非——」
「若非什麼!快說!」
龐澈神色一僵,意外地避開夢然的視線,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那不重要,重點是除非你留在相府,否則一離開這裡,你必死無疑。」
「胡說!」她又不是三歲小孩,豈會因他幾句鬼話就相信。
夢然旋即奔到龐澈的身後,拿出銀針抵住他腰際的重要穴道。「龐澈,你現在就帶我離開相府,否則我保證會讓你生不如死!」
龐澈面不改色,態度依舊從容。「呵呵,信不信隨你,不過,我是不可能讓你離開的。」
嘴硬的傢伙。她使了力道,一個指節長的銀針,刺過布料紮在他的皮膚上,只要她再稍稍使力,他就算不死也殘。「快!帶我出去。」
「不可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放你走,我也必死無疑,下場都一樣。」
「可惡!」進退兩難的夢然,忍不住低咒出聲。
「你何不利用這個光明正大留在相府的機會,搜索你要的線索?」
龐澈這一問,猶如當頭棒喝。沒錯,她怎麼都沒想到!
「哼,假好心,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算計些什麼。」
「呵呵,你似乎忘了,相府也算是我的地盤,誰的勝算比較大?」龐澈低低笑了起來。「念在你的不殺之恩,我會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