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觸動了韓雪雁內心最深的一處角落,她的喉頭驀地—陣發苦,她轉過身去背對著母親,不想讓母親看見她發紅的鼻尖和眼眶,走入了季節之歌。
她已經捨去了所有,只願天涯海角,都能跟隨著烈日。
那個以凝望情人的目光注視著鋼琴的男人……
* * *
岳烈日的眼睛很幸運的並沒有失明,只是俊俏的臉上從今以後會多了一道從左眼上方到臉頰約十公分的刀疤。
「反正這年頭流行有疤的男人,他這樣也算是趕搭上流行列車了吧!」替他縫傷口的醫生兩手一攤,聳聳肩,很灑脫地說。
欠揍!這是韓雪雁及岳行雲共同的想法。
而肇事者向若蘋則以殺人未遂的罪名被送去拘留所,不過她尚未成年,所以並不會被判很重的刑。
但由於岳烈日說過「絕不會原諒她」,岳行雲和韓雪雁皆有點擔心,他會用手段把活罪弄成死刑。
韓雪雁坐在病床旁邊,守著臉色蒼白、俊容上包著白紗布的岳烈日,等待他麻醉藥的退去和清醒。
如果有可能,她寧可那道疤是在她的臉上,不論她是不是女孩子,只希望烈日能毫髮無傷。
那道疤雖是刻在他臉上,卻也是紋在她心上,他痛,她比他更痛!
「我愛你……」韓雪雁纖細的指尖遊走在他的白紗布上,明如寒星的眸子裡有著不捨的淚水,「你聽得見嗎?我愛你,在你面前,我無法直接地說出這些話,但是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
她本來就不是善於表達自己情緒的人,只能把別人對她的好放在心底,但她從不知該用什麼方法去回報所謂的「恩情」。
但是只有烈日不同呵!只有他,她一直希望能為他做些什麼,即使只能換回他記微笑,也覺得心滿意足。
只要他能過得幸福,她願已足。
只要他能開心地微笑,她也會感到很幸福。
只要他過得比她好。
「但是……我恨你!」
一直緊閉著的右眼倏地張開,那抹熟悉得令韓雪雁全身顫抖的冰冷激光又閃現在琥珀色澤之下。
「我恨你,韓雪雁!你父親是殺人兇手。」岳烈日勾起陰冷殘酷的笑意,坐起身來,直視著她刷白的臉色。
是你!是你父親殺死了我的家人,你父親是可十艮的兇手!兇手!
總有—天,我也會讓你嘗嘗我所受的痛苦,你竿著!
那個琥珀眼睛的小男孩說過的話再—次回到了她的腦海中,那張向來看不清五官的臉變得清晰了,和眼前這個有著惡魔笑容的男人重疊為一。
「你接近我,只是為了報復?」即使已經知道答案她還是想從他口中得到訊息,就算他否認她也會相信的。
只要他否認,她就能把才纔的一切全忘記!
「是的!」他肯定地回答,看見她破碎的面容時,心底升起了強烈的罪惡和自厭。
像是有著某種難以說明的疼痛,令他感覺恍若置身於荊棘叢中一般難受。
刺中她的利刀彷彿也刺進了他的胸瞠,他這才想起了岳朝曦在他初次遇見韓雪雁時所說的話。
但他寧可漠視,假裝不存在,強迫自己冷酷到底,絕不心軟。
韓雪雁想起了母親不久前才說過的話,對上他毫無溫度的笑顏,抖若雙唇問:「你……你真的打算……讓我痛苦嗎?」
她問了,她真的問了,她本來以為這種話是絕不會從她口中說出來的,她以為她不在乎的……但……但烈日不是一般人啊!他是最特別的,她無法不在意。
「親愛的,」他信三個宇叫得令韓雪雁頭皮發麻,「你父親誣告忠良,說我父親走私還和黑道勾結,雖然後來澄清了,卻讓我父親因遭受背叛而上吊自殺,而害得我母親抑鬱而終,留下只有十三歲的我。」
岳烈日笑得既甜蜜又親切和善地問著,「難道我會任你幸福快樂地過下去嗎?韓雪雁,你現在所感受到的,尚不及我的千萬分之一呢!」
許多情緒在腦中爆炸,她好想尖叫,但是卻什麼也沒辦法反應,即使她的外表鎮定平靜,但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離崩潰只有一線之隔了。
「你說愛我也是……假的?」她問著,已分不清她究竟是身處於現實,或是在夢中。
原來,烈日那雙美麗的眼睛,一直在說著「恨」。
「你想會是真的嗎?」看見她破碎的神情,他心底閃過了一絲不該有的奇異痛楚。
但他強迫自己冷酷到底,這個女孩是仇人的女兒,他實在不必對她有太多憐惜。
只是,他愈想忽略、隱藏、壓抑,那樣心疼的情緒就益發明顯,無所遁形的顯現,教他無法漠視!
見鬼的!難道他愛上了韓雪雁?
不會吧?
第九章
如同撕裂般的疼痛在胸口蔓延開來,韓雪雁發現自己就連能夠呼吸,也是—種痛苦的折磨,
「那……那你為什麼……還要救我?」她抓緊了床單的邊緣,感覺不可遏止的寒冷逐漸籠罩全身。
他恨她,他說他恨她!
從他口中說出來,竟比凌遲處死更令她痛苦!
「因為你喜歡我,不是嗎?」岳烈日悅耳的男中音如同摻了毒藥的蜂蜜,他抬勾起她完美的下巴,以拇指來回摩挲著,「我很想知道,從天堂跌入地獄的你,會有什麼反應?」
韓雪雁直視著那雙令她著迷的琥珀色眸子,他的眸子裡除了憎恨和厭惡之外,再也看不見其他。
他的眼瞳深處曾經有過一閃而逝的不忍和心疼,也因著她大過震驚悲傷而忽略了。
對她而言,那個溫柔體貼、幽默風趣的有禮紳士岳烈日,就如同—層脆弱的面具,輕輕一扯就被撕裂揚棄,不復存在。
「難過嗎?不,還不夠的,因為你父親的背叛,使得我家破人亡,所以,我不會放過你們母女的,知道嗎?我要把這十幾年所受的痛苦,加倍的討回來。你不是喜歡我嗎?那我不論對你做什麼,你都不會反抗吧!」
岳烈日輕揉著她的唇兒,低首封住了她。
感覺自己像是棒著最珍貴的情感,讓別人毫不憐惜的踐踏,而悲傷過於淚水所能承載的重量,以至於她的眼睛乾澀,這—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他的唇順勢滑過她弧線優美的下巴,咬吮著她頸間柔軟的肌膚,伸手將她緊摟在懷中,有著難以克制的渴望在他身體內爆發開來。
他知道他想要地,那股飢渴由靈魂深處源源冒出,但他寧可相信那只是肉體上的吸引,無關情愛或其他。
韓雪雁在他的大掌滑過她的腰際時猛然驚醒,她—個使勁推開了岳烈日,轉身往門口跑去。
她的腦袋紛亂成一片,根本無力思考。
他恨她,可是卻想要她,他知道她喜歡他,昕以患綱養她,以折磨她的精神與情感來達到報仇的目的嗎?
等到他玩夠了,再—腳踢開她?
他就這麼恨她嗎?
就算是她的父親有所不對,可是,並不是她的錯啊!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她不懂,真的不懂!
就在她的手碰到門把的同時,岳烈日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如同一把最鋒利的刀,狠狠地插入她的心臟。
「只要你今天走出了我的視線,以後就別再回來。」他的語音輕輕,調子溫柔,但吐出的言詞卻是最無情的。韓雪雁聞言停頓了—下,不能明白為什麼即使是在這種時候,她的心仍然對他有深深的依戀。使得她不忍離開他。
但是愛情再偉大,也不可能包容所有,她不是救世主,也沒有那麼偉大到可以任自己成為別人的玩物而活得一點自尊也沒有,
她終究還是拉開了病房的門,走出廠他的視線。
岳烈日的神色在她走後變得複雜而哀傷,那是一種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感,但只要看著她,他就會想起她父親是如何地毀了他原本幸福美滿的家。
他不能原諒!
「呵呵!烈日!沒想到居然有女人會教你不忍心啦!」
另—道優雅平穩的男中音晃進病房,滿是消遣和看好戲的意味。
岳烈日聞聲蹙起丁眉頭,轉頭望著那個穿著白色三件式西裝,面帶微笑的斯文男人,「老大?」
* * *
從天堂跌落地獄是怎麼樣的一種滋味?
從醫院出來後,韓雪雁兩眼空洞無神地走在下著傾盆大雨的河堤邊,任雨水浸透她的長髮和在裳,寒冷直鑽人她的五臟六腑,卻冷凍麻痺不了她心中的疼痛。
為什麼要父債子還呢?她不懂,父親所做的罪行和孩子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她來承擔?
她愛他,難道只是遠樣不行嗎?
世界像是全然在她眼前崩解,她發現自己永遠擺脫不了父親所遺留下來的陰影,即使是父親人已經不在了也是一樣。
難道這個世界這麼大,卻容不下她嗎?
烈日教會了她感情,而她看重他更勝於全世界,如今她覺得像是全世界都背棄了她,而她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