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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宇文秀

  龍昊瞳正覺奇怪,忽地腦子一暈,軟倒在桌上。「『鳳影』你──你這是在做什麼?」他雖然全身無力,可意識仍十分清楚,隱約覺得有哪不對。

  「我不是要害你。」她扶他至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看著他。「不把你迷昏,我走不了。」

  許是她在酒裡下了藥生了效,他只覺得神智好似糊成了一片,連說起話來都有些困難。「為──為什麼?」

  「我不能不走。」長長的睫毛一眨,又帶起些微霧氣。「今日你不嫌棄我,可終有一天你會恨我讓你蒙羞,況且你從來就不曾愛我,我好累,真的好累……」

  看著她細細啜泣,他的心也擰了起來。也許他不愛她,可是她對他有某種程度的重要性她不知道嗎?也許他現在還不受她,但將來的某一天他會愛上她也說不一定……他的腦子裡閃過千百種意念,一心就只想留下她,可惜卻開不了口……

  「所以我要走,走得遠遠的,倘若真能,便再也不回來。」擦乾淚,她眼裡閃著堅決的光芒。「一直以來,你控制了我的喜怒哀樂,我仰望著你,奢望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如今夢醒了,也該是結束的時候。說不定會有那麼一天,我可以忘了你。我希望有這麼一天……」聲音越說越小,終至不可聞,她甩甩頭,阻止自己的懦弱。

  提起早已收拾好的包袱,鳳凜陽猶在床前戀戀不捨,像是要將他俊偉的容顏深深刻鏤在心版上,最後掩面一歎,淚水自指縫中落下,一滴、兩滴……

  「我走了,好好保重。」她冰冷的唇瓣貼上他的,心下感慨這琥珀色的寶石終究不是歸自己所有,之前所發的兩次誓言已成過去,中間委實發生過太多事情,即使其心不變,終不能保其完全。「希望你能做到愛民如子,早日忘了那些不愉悅,不論我在哪裡,都會為你祝福。」說完,便自房門奔出,再不回頭。

  此時窗外忽然刮起一陣風,本該是十五落的月揚花突地飛起凋零,繽紛的燦白混著鳳凜陽無瑕的白衣,怎麼也辨不清她身影,待風停在落,徒留的只有無盡雨絲和滿室淒清。

  第九章

  龍昊瞳自睡夢中醒來,驚喜的發現本像灌了鉛的四肢已可自由活動,他起身望天,一朵燦金的火紅太陽已高掛天上。該死!他怎麼睡了這麼久?他慌忙地套上靴子。

  昨夜的殘餚依然原封不動的放置桌上,想起昨日鳳凜陽淒苦的容顏、決絕的離去,這在他心上又鑿了一個大洞,痛得他六神無主。

  「方雋。去給朕喚方雋過來。」他隨便抓了一個侍衛,要他去尋那方雋。

  「皇上,有事嗎?」才剛從夜班退下的方雋急忙奔來,見著龍昊瞳不善的神色,心頭一凜。

  「昨夜是誰守城門的?」說不定「鳳影」只是嚇嚇他,並沒有真走,他心裡燃起一絲希望。「去問問那人可有見過『鳳影』。」

  「稟皇上,昨夜便是由小人負責守城。」方雋見皇上神色和緩,也就放膽回答。「昨夜儲妃是出過城,可至今卻仍未歸……」

  「什麼?是你放走她?」龍昊瞳揪起方雋的領子,將他提高離地兩寸。「你這蠢材!又是誰說她能走?」

  方雋以為自己快要死了,頸上的窒息感讓他腦子不甚靈光,眼裡見到的就只是皇上的兩隻眼,像最無情凶狠的火焰焚燒著自己,他勉強答道:「可──可儲妃手裡有──皇上的令牌,讓她通過,於理並無任何不合──」

  「哼!」龍昊瞳重重地將他拋在地上,心裡卻是無助之極。「鳳影」這次是下決心離開他了。他要上哪去尋人?又能上哪去尋人?

  「起來!要馬房備馬,朕要去孫傳方府裡。」老天不會待他如此薄倖的對吧?待方雋走遠,他看著在一夜間殞落的月楊花,忽地想起了兩句詩:「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掬起一把早已枯萎凋零的月揚殘骸,心裡頓時起了一片淒淒惶惶的傷感。

  ★  ★  ★

  「開門、開門呀!」一名侍衛毫不客氣地用力拍打著孫府朱紅大門,手上握著刀柄好似隨時會抽出。

  「什麼事呀?」一個老僕蹣跚走來,花白的發配上對不住焦距的眼。「什麼事這麼急啊?」

  「走開、走開!」那名侍衛撥開老人,恭敬地看了皇上一眼,道:「去告訴你們家大人,皇上駕到!」

  當下,孫傳方匆匆換上朝服,心裡七上八下,想著是否真是上門來退婚的,忐忑不安地來到前廳。「微臣不知皇上駕臨,有失遠迎,請皇上恕罪……」

  「少打這些官腔!」龍昊瞳深深吸了口氣,想讓懸吊已久的心放鬆。「『鳳影』在你這裡對不對?快要她出來!」

  「『鳳影』?」孫傳方花了些時間才將這名字轉為綻冬。「她在宮裡不是嗎?我前些日子才進宮見過她的。」驀地想起那日她說明白自己該怎麼做的神情,心裡一震。「她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兒?」

  沒有?她不在這兒?龍昊瞳直盯著孫傳方瞧,最後相信鳳凜陽是真不在這兒。他頹然無力地倒退幾步,一股空蕩蕩的感覺襲上心頭。真走了?她真走了?她真丟下他一個人走了?

  「她還會上哪去?」龍昊瞳猶不死心,追著孫傳方問道。「她還有什麼親人在京裡?還有什麼人可以投靠?」

  孫傳方心裡明白了七、八分,這侄女自小便十分倔強固執,此次受到這麼多白眼屈辱,更是生平頭一遭,又怎能不走?他憂心地蹙起眉頭,鳳凜陽倘若真發了狠,天涯海角是怎麼也尋不著她,可在見了皇上憔悴神情,又不得不出言安慰。「女孩家嘔嘔氣,一會兒便會沒事了,哈哈哈。」

  可這笑聲實在難聽至極,廳裡八人一十六隻眼睛全望著他,卻沒人眼裡有著等閒視之的笑意,孫傳方止了笑,心裡尷尬極了。

  「會不會去了她師父那裡?」孫傳方忽地想起那只間其名、未見其人的世外高人。「綻冬和她師父最好,倘若沒來我這兒,便是去了她那裡,皇上,咱們去看看。」

  「不用了,你告訴朕那地方在哪裡,朕自會去尋。」龍昊瞳眼底燃起一小簇希望之火,迅速自椅上站起。

  「這……這我也不能確定。」孫傳方避開龍昊瞳的灼灼目光。「我只知在東北一個靠山面海的地方,正確位置我也指不出來。」

  龍昊瞳吁了口氣,只要有個希望、有個方向,他便能安慰自己事情並非全無轉圜的餘地。他朝門口走去。「知道大略便成,朕自己去尋,不勞動你了。」又走了數步,忽地一停。「綻冬?這名字倒雅致,朕怎麼就從沒聽『鳳影』提起,不過,倘若真能專著她,咱們會有很多時間來瞭解彼此的。」最後這幾句話說得既輕又柔,夾雜了無限纏綿繾綣的味道於其中。

  孫傳方雖站在遠處,可這些話卻一字不漏地全鑽入耳裡,半個字也沒丟掉,他張大嘴,為鳳凜陽能感動這顆頑石而驚訝,一邊又為了行蹤縹緲的她感到憂心。孩子,你能見著這一幕嗎?

  ★  ★  ★

  鳳凜陽確實如孫傳方所料,來到師父住的地方。

  那夜她利用龍昊瞳給的令牌,順利通過城門,月明星稀,她抬頭望天,頓時有了天大地大、何處為家的孤寂感,下意識惦起龍昊瞳,險些又落下淚來。

  不能再如此軟弱,她強忍住鼻酸。不能去找孫叔叔,皇上會去那裡尋她的,那麼,去找師父吧!

  辨明了方向,在一夜的跋涉之後,終於見著了矗立於郊外的獨棟小屋。師父該起來了吧!她瞧著遠方泛白的天色,遲疑地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熟悉的臉孔出現在半掩的門後,鳳凜陽心中一陣激動,又是感傷又是歡欣,她撲上前去抱住全身素白、帶髮修行的老尼。「師父!」

  「怎麼來了?不說在京城裡很忙嗎?」寺空清瘦的嚴峻臉上半點不動聲色,一雙手慈愛地在鳳凜陽頭上輕撫。「傻孩子,怎麼哭了?」

  「我──我──」千百件事情一起湧上心頭,從家破人亡、進官與皇上相遇、眼見余培青之死與蕭慕堇墜崖,到最後為流言所苦,這種種事情盤旋在她腦裡,卻不是三言兩語便能說盡,箇中滋味更不是外人所能體會,千回百轉只有一種感覺最為真實。「我好苦,師父。」鳳凜陽抬起頭,看著這宛若慈母的師父,搖頭哭道。「這世上有太多令人傷悲的事了,我承受不住,覺得好苦。」

  「世間本就如此,怎會有事事順心這般如意?」寺空將她引進屋裡,要她在椅上坐下。「隨我修行了這些年,難道你還瞧不破、看不通嗎?」

  不!她不懂,不懂爹娘為什麼會死,不懂為什麼自己會喜歡上皇上,不懂他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不懂余哥哥為什麼要死,不懂蕭慕堇究竟是好人或是壞人,不懂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誤會她……她激烈瘋狂地搖頭,這種痛苦絕不是用輪迴轉世、因果報應便說得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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