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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漁陽

  「開封。」她貼著他的臉輕喊。

  「嗯?」她靠得如此接近,近得連他的呼吸都被她吐出的每一縷香氣所佔據。

  「我聞得到你嘴裡的酒味……」她壓低了柔柔的嗓音,魅惑地將舌尖伸入他微合的雙唇間。

  陡地,一股推力硬是把她往後推去!

  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竟會在她主動誘惑他的時候推開她。

  只見他整張臉紅得發燙,氣是大口大口的喘,厚實的胸膛劇烈起伏著,顯然她對他的影響力遠比她認為的來得大……那他又怎會推開她的呢?

  「我……」驚覺自己聲音低啞得難以辨認,他尷尬地咳了兩聲,順道起身離座好避開她可能會再重施的誘引。

  他的動作讓她眉頭一蹙,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好讓他內疚時,視線隨著他的挪動剛好對上了他腰腹間……

  這一看,換她轟然羞紅了臉。

  她發愣的眼和染得通紅的臉讓他不解地隨著地的目光低頭一看,大火迅速燙熟了他的臉,忙不迭地轉過身去。

  她輕捂著嘴,在短暫的羞窘過後,那靈動的眸裡竟開始浮現出蓬勃的笑意與一絲絲的得意。

  輕巧地跳下板凳,她噙著笑,悄悄來到他身後,在他因害羞而不敢回頭面對她的時候,伸臂一把將他緊緊抱住。

  「你………」他身子一僵。

  「開封,我們是不是夫妻?」她問,在他看不見的小臉上堆滿燦笑。

  他心頭一震,「你怎麼忽然這麼問?」

  她的問題讓他沒來由地不安起來,原本被挑起的情慾倏地消散而去。

  「你別多心。」彷彿看得透他心底想的,她—邊將臉頰貼上他背心,—邊喃喃說道:「你這些天來老是躲著一個人喝悶酒,心底一定有事。開封,我們是夫妻呵!你的事不也就是我的事?你心裡悶,我也不好過啊!」

  「初靜,我……」他聽得眼眶一熱,差點就要把心頭揣著的死結說了出來,只是話到了口,卻硬是又吞了回去。

  他不怕她笑,就怕她會瞧不起他的軟弱。

  「你不說,那你就是不把我當妻子。」

  「我沒有!」他忙不迭否認。

  「沒有你就說啊!」她逼道。

  「我……」他咬了咬牙,雙手合握住她扣在他肚子上的小手,深吸口氣後說:「你還記得我說過我因為是孤兒而打小當乞丐的事吧?」

  「嗯。」她點頭,像是在鼓勵他繼續說下去似地收緊雙臂,摟得更用力了。

  收到她無言的支持,他又吸了口氣, 「從小我就羨慕別人有個家,有爹有娘疼,不像我們那些小乞丐,雨來沒屋遮、病來路邊擱,因此等我跟著師父學成武藝下山後,頭—份心思就放在娶妻成家上頭。我也知道自己條件差,沒人又沒錢,即使有心,也沒人肯嫁,尤其那時候我又還沒成名,會有姑娘肯嫁我才怪!」

  「那成名以後呢?」她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我是二十四歲在九華山上與黃百家前輩一戰後成名,正巧那一年讓我遇上個我小時候認識的姑娘,後來也就和她定了親……」他背上一陣徽疼,「初靜,你剛剛是不是咬我?」

  「沒有啊!」她回答得無辜,可表情卻擺明著妒火中燒。

  他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決定相信那可能是自己的錯覺,於是繼續說道:「我和那姑娘定親後沒多久,有一天,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跑來找我,說是那姑娘的情郎,來求我退了這樁親事,別娶那姑娘。」,

   「那你怎麼說?」

  沒察覺她語氣裡的酸味,他逕自說道:「我還能怎麼說?原來那姑娘之所以會答應嫁給我,原來是她和心上人吵架了,一時想不開,想拿別的男人來氣他。」

  「而你就是被她挑上了的倒霉鬼?」

  他眉一擰,為她的形容感到有些不滿, 「我不是倒霉鬼!」

  「不是嗎?」他不高興的口氣讓她忍不住抿嘴一笑,背著他再偷咬他一下。「你如果不倒霉,怎會正好叫她給纏上了?」

  他一愣,仔細想想那倒也是。「難怪我老覺得遇上她後,日子過得沒一天是順心的……初靜,你剛剛是不是真咬我了?」

  「有嗎?」她耍賴道。「對了,你當初又怎會捨得放那姑娘離開的?」

  「初靜,你……是不是在吃醋?」終於發現了她語氣裡藏都藏不住的酸味,他小心翼翼地問。

  「你說我有吃醋嗎?」她答得酸氣沖天,「反正你後來娶的是我,又不是她,我又何必吃那陳年老醋?」

  「你如果真吃那姑娘的醋,那可就真吃得冤枉了。」他輕笑道,心情因她的醋勁而大好起來。

  「這話怎麼說?」她柳眉一挑。

  「我不是說那時候是為了想早點娶妻成家才與她定親的嗎?對她,老實說,我一直當作是小妹妹,沒什麼男女之情的。」他輕笑道,接著話鋒一轉,「你有沒有聽過說書人說書?」

  「嗯。」她點頭,卻不知他何以問這個。

  「那你可曾聽過他們所說的江湖故事?」

  她頑皮地又咬他一口, 「你這麼問,是不是想知道我有沒聽說過有關『開封刀』的故事?」

  叫她—下子就猜中他心思,易開封臉上微紅。「每個說書的都說我是最落魄的大俠,我自己想想也是。出道時—貧如洗,在江湖裡打混了十幾年後還是一貧如洗。我有個朋友褚宵——」

  「清澗拳褚宵?」

  「你知道他?」他顯得有些驚訝。

  「他和你齊名嘛!」她說得理所當然。

  他一愣,她的理所當然聽在他耳裡成了窩心的感動。不過這樣的感動卻讓她的沉不住氣給打斷。

  「然後呢?」見他久久沒說話,她催促道。

  他笑道:「我和褚宵差不多是在同時期出道,他不到半年,就已經攢了一筆錢買地蓋房子,現在更已稱雄於嶺南一帶。」

  「你羨慕他?」

  他搖頭, 「他有什麼好值得我羨慕的?他有的我也有,可我有的,他卻不見得有,要說羨慕,應該是他羨慕我吧!」

  「你有什麼他沒有的?」她好奇地問。

  他手一拉,將她帶到身前,俯首望進她眼裡。「我有你、有晴娃,還有亞平、叔康、季樂,這還不夠他羨慕嗎?」

  她聽得心頭一暖,用力抱住他,讓掩不住的燦笑藏進他胸口。「你確定你剛剛喝的是酒,而不是糖水嗎?」

  他呵呵輕笑,伸臂摟緊她,「你和晴娃都是老天爺給我的奇跡。」

  頭一遭聽他這麼說的初靜仰起了小臉, 「我和晴娃是奇跡?」

  「你們是我的奇跡。」易開封再肯定不過地說。「當那個姑娘的心上人找上門來的時候,老實說,我非但不生氣,反而還鬆了口氣。因為那時候我根本沒錢娶妻,更別提養家活門了。」

  初靜回想起兩人初相識時,他那一身落魄已極的衣衫,在心酸之餘,不禁覺得奇怪, 「你的錢到底都花到哪兒去了?」

  「錢?」他側頭想想, 「你知道的,錢那種東西老在我身上待不久,因為怕麻煩,即使有了錢,我也會想辦法先把它花掉再說,買酒、買衣服、買馬,不然就拿去幫幫同我一樣出身的小乞丐,反正我渴了有溪水、餓了就打獵,靠天吃飯我也活這麼大了,有錢沒錢根本沒差,只是我不曉得……」說著,他臉色突然黯淡下來。

  「曉得什麼?」她舉手輕撫他頰邊,眼底儘是因他而起的心疼。

  遲疑了下,他扯扯嘴角,白嘲道: 「我不在乎自己窮,可是別人在乎。」

  聽出他話中有話,她追問道:「是誰說了什麼嗎?」

  他一陣沉默,而後才說道:「我後來在無意中聽到……聽到那個姑娘同她心上人解釋她何以會和我定親的原因,她說……」

  隱約猜到那姑娘可能會說的話,她臉色—沉, 「她說什麼?」

  他遲疑了下,臉上閃過—絲難堪,「她說……她之所以會和我定親,完全是她爹的主意,與她一點干係都沒有,畢竟像我這種要錢沒有,長相又兇惡難看的人,她是怎麼也看不上眼,更別說是要和我做夫妻……她還說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秤秤自己斤兩——」

  「夠了!」初靜摀住他嘴,不讓他再繼續說下去。

  一把熊熊的無明火在她胸臆間狂燃。「她說那種混帳話,你難道沒讓她好看嗎?」

  他苦笑兩聲,「她說的都是實話,我的確不是個好丈夫的人選,我一點都不怪她會這麼想……啊!」

  一個小拳頭敲上他硬邦邦的胸肌。

  這一拳打在他身上根本不痛不癢,只是讓他很莫名其妙。「初靜?」

  冷冷地瞪他一眼,氣得咬牙切齒的她連話都懶得說了。

  他不怪她,她怪她!

  想來他那些根深柢固、莫名其妙的自卑全都是因那個死女人而起的。

  因為他的自卑,所以儘管當初她再怎麼厚顏地向他明示暗示自己對他的一片心意,他都還是視若無睹地當那是她對他敬重的表示;因為他的自卑,為了能順利成為他的妻子,她也只有使計讓他不得不娶她,甚至還因而牽連了數十、數百條人命;因為他的自卑,所以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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