睹狀,心裡竊笑,端木淨塵也煞有介事地板正了臉回答她。
「我是來找老婆的。」
「耶?找老婆?」
「你說我在哪裡找到了誰呀?」
「呃?」
見她擠眉弄眼地想了老半天還是沒搞懂,搖頭認輸後再拚命眨巴著兩眼,一副「告訴我!告訴我!」的可愛表情,端木淨塵再也忍俊不禁輕笑出聲。
「還會有誰,當然是……」
「誰?誰?誰?」
修長的指點了點她的鼻尖。
「你呀,小笨蛋!」
「……款?!!!」
第十章
相夫教子,是女人的天職。
女人家生來就是要操持家務,侍奉男人,生養子息,傳宗接代,自幼及長,等的就是嫁人的這一天。
但是,九兒從來不曾為自己考慮到這種事,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不過,端木大哥答應她,將來生個女兒作嬪妃,如此一來,她的「任務」就可以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所以她嫁了。
為了生個女兒將來作嬪妃,也為了嫁人是女人唯一的「出路」,但最重要的,是這一回離開藏日山莊,她才深刻的瞭解到自己不僅僅是依戀端木大哥的一顰一笑,不僅僅是喜歡親近端木大哥,不僅僅是早已習慣於端木大哥的關懷體貼、溫柔照拂,更是有多麼離不開端木大哥。
思念他,眷戀他,渴望他,吃不下,睡不著,坐立不安,如此痛苦的經驗,她再也不想繼續了。
於是,趕在九月底霜降之前,藏日山莊舉行了一場盛大的婚禮,大莊主與二莊主同時娶進了美嬌娘,歡歡喜喜地戴上有婦之夫的頭銜。
洞房花燭夜自然更是甜甜蜜蜜,可翌日早晨,卻只見兩位新郎倌在那兒哀聲又歎氣,他們正在「偷聽」兩位元新任娘子的對話,越聽越是啼笑皆非,差點忍不住闖進花廳裡去為自己辯駁。
「嗚嗚嗚,好痛喔,好痛喔!嗚嗚嗚,二哥好壞,他欺負我啦!嗚嗚嗚,人家都一直說不要了,嗚嗚嗚,他都不聽,嗚嗚嗚,他欺負我,他欺負我!」
「我也是啊,真的好痛耶!我也有說不要了,可是端木大哥好像變聾子了,他根本聽不見。」
「嗚嗚嗚,我痛的都流血了!」
「我也是。」
「嗚嗚嗚,九兒,我不要跟二哥一起睡了,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我也是這麼想,所以今兒早上我就跟端木大哥說我想要跟姊姊一起睡,可是他說保證以後一定不會痛,也不會流血了,我想端木大哥不會騙我……」
「可是如果還是會痛呢?」
「那……那我們今兒個都不要理會他們,不要跟他們說話,讓他們知道我們是真的真的很生氣,這樣他們就不敢再弄痛我們了。」
「如果他們不怕,還是要弄痛我們呢?」
「那我們就自己搬回棲鳳閣去睡,跟以前一樣,好不好?」
「……好嘛!」
端木兄弟倆面面相覷,苦笑。
這能怪他們嗎?
女人的初夜一定會痛的呀!
「新婚第一天,新娘子就要擺臉色給新郎看,我們可真是窩囊啊!」
「倘若今兒晚上不小心一點,明兒可就會更窩囊了。」
兩人邊歎著氣,邊往前宅行去。
「不過,大哥,我倒是很奇怪,九兒怎會那麼輕易答應嫁給你呢?」
端木淨塵無奈地笑了一下。「她是有條件的。」
「哦?什麼條件?」
「她說我們一定要生個女兒當皇帝的嬪妃。」
端木勁風不禁失笑。「原來寄望到女兒身上去了,她還真是不死心啊!可是,大哥,你不會真的答應了吧?」
唇畔忽地綻出一抹詭譎的笑,「你認為我可能答應嗎?」端木淨塵慢吞吞地反問。
「咦?那九兒……」
「我並沒有說好或不好,只是笑,她就當我默許不反對了,這種『誤會』不能怪我吧?」
端木勁風怔了怔,再次失笑。「好詐啊,大哥!」
「你、說、什、麼?」笑意更濃,語聲更緩。
端木勁風一驚,忙收回笑容。「沒,沒,我什麼也沒說!」現下他都已娶了老婆成了家,若是再光溜溜的被扔到城裡去「招蜂引蝶」,這輩子真的沒臉再踏出藏日山莊半步了。
「哎呀!新婚一大早,兩位新郎倌怎地孤零零的在這兒閒逛呀?」一旁忽地蹦出一張曖昧的臉,那雙賊溜溜的眼正在宣告他的企圖——偷窺。「不該仍各自抱著新嫂子窩在被窩裡親熱猶捨不得出房亮相嗎?起碼……咳咳,得在床上待個一天、兩天的吧?」
端木淨塵與端木勁風相對一眼。
「不,今兒個我們要躲新娘子躲得越遠越好。」
「耶?」曖昧的臉傻住了。「為……為什麼?」
「免得她們給我們臉色看。」
「款?給……給你們臉色看,為……」倏地住口,愕然的神情驀轉為嘲訕的眼光。「啊哈,我知道了!」
「哦?你知道什麼了?」
四隻眼四道凌厲的目光,四重殺人預告,某人卻遲鈍得連鋤刀貼在頸脖子上了仍一無所覺。
「嘿嘿嘿!準是你們昨兒夜裡在床上的表現有夠爛嘛!對不對?所以兩位嫂子才會……哇哇哇,你……你們幹嘛?救命啊……你們瘋了,那會死人耶……喂喂喂!你……你們床上不行干我屁事,幹嘛拿我出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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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冬天是很冷的,特別是這一年,雖然才十月中,寒風蕭蕭,已能充分感受到那股子冰澈澈的滋味了。
這種天氣打邊爐最好。
「喂喂喂!不要放羊肉,人家不喜歡羊肉的味道啦,等我吃飽了你再放。」
「那個不要燙太久,老了不好吃啊!」
「喂!你幹嘛站起來?誰罰你站?」
「人家夾不到嘛!」
「唉,我幫你夾,我幫你夾!」
「款,那是我放的耶!你幹嘛搶我的。」
紫銅鍋底塞滿了墊底的配料,煙管炭火熊熊,五雙竹箸,幾百張嘴,端木一家子用膳從來沒有這麼嘈雜過,簡直比市集更熱鬧。
「咦?你喝那什麼,人家也要!」
「這是酒,女人家不適宜。」
「我不管,人家也要……咳咳咳……天哪,那那那……那什麼玩意兒?咳咳咳……好辣!好……好難喝!」
「叫你不要喝偏要,吃到苦頭了吧!」
「哼!我要吃牛舌和白菜,幫我夾。」
「是,娘子。」
端木淨塵乖乖地替小妻子夾白菜、夾牛舌,看得端木竫雲竊笑不已,再轉眼一瞧,另一邊更有趣。
「我要吃雞腿!」
「咦?可是……七兒,今兒個我們吃的是……」
「我要吃雞腿!」
「這……七兒,吃牛肉好不好?還有牛心、牛舌、牛肝,看你要……」
「我要吃雞腿!」
「唉!七兒,你乖乖吃牛肉,用晚膳時再給你兩支雞腿好不好?」
端木勁風這輩子沒這麼低聲下氣過。
「三支!」
「好好好,三支就三支。」
「那……我要吃跟九兒一樣的。」
「哦……咦?九兒,你在吃什麼?」
「我在吃……」
「等等!」窮極無聊的端木小弟弟冷不防地突然大喊一聲,兩眼睜得大大的,好像老鷹盯小雞似的來來回回在哥哥嫂嫂們之間游移。「等等,等等,大哥,不對喔!」
「什麼不對?」
「我剛剛才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端木竫雲難得出現如此嚴肅慎重的表情,兩位兄長不由得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什麼問題?」
「哪!你們瞧……」端木竫雲認真地指著那兩對男女。「二哥是九兒的姊夫兼小叔,你是七兒的妹夫兼大伯,九兒是二哥的小姨子兼大嫂,七兒是大哥的大姨子兼弟妹,請問,你們相互之間究竟該如何稱呼?」
想也不想,「大哥當然應該跟著九兒叫我姊夫!」端木勁風脫口道。
「是、嗎?」笑吟吟的問句,和和氣氣,不帶半絲煙火味。
「對不起,我叫大嫂。」膽小鬼小叔馬上縮回去了。
「很好。」果然識相。
九兒咬著竹箸,一臉困惑。「他剛剛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
笑吟吟地,端木淨塵又挾了一片牛柳肉到九兒碗裡。「你不需要懂。」
狐疑的眼斜瞟向他。「那我該怎麼叫他們?」
竹箸一指端木勁風,「二弟,」再偏向另一邊。「三弟。」
「哦!」很簡單嘛!
同樣的,另一邊也在教導小妹妹說話。
「哪!七兒,他是大哥,要記住,知道嗎?」
「大哥?」七兒歪著腦袋盯著端木淨塵瞧了半晌。「哦!記住了。」
「還有那個傢伙,叫他弟弟就可以了。」
「款?弟弟?」端木竫雲眼睛又睜圓了。「等等,等等,等等,叫三弟就可以了咩,幹嘛叫弟弟嘛?我又不是七歲、八歲,那未免太……」
「哦!記住了。」
耶,記住了?
嗚嗚,他有事沒事幹嘛挑起這個問題嘛?這不是自找苦吃嗎?
端木竫雲垂頭喪氣地吸吸鼻子,乾了一杯酒,悶悶的挾菜吃肉,打定主意絕對不再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