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不相信,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別人提親,然後臨時又要拋繡球招婿?又為什麼葉姑娘會不肯與相知的喬枋締結連理,而寧可和一個幾乎陌生的男子成親?分明就是你怕這六年一次的大劫來到,想找個丈夫給葉姑娘來相剋的,這不是居心不良,是什麼?"應浣蝶揮揮手,覺得有些好笑。
"其實就算替她找個丈夫又如何?說不定老天爺就是注定你是下一個她所剋死的人,這可無法預料吧?"
念了這麼多書,應浣蝶對於一些鬼神之說,總抱持些許質疑的態度。尤其對於葉府所作所為,竟然為了無法證明的八字以及一些巧合,就要斷送了一名姑娘的一生幸福。若是今日繡球拋到個不懂憐香惜玉的魯男子身上,葉姑娘豈不是十分可憐?命運雖是天定,但人定絕對勝天。
"這……"葉萬年撫著自己下巴的長鬚,覺得眼前這個不懂得敬老尊賢的冒失娃兒說得倒是有幾分道理。他本來就疼惜女兒,才會希望女兒有個好婚嫁,但誰知上門提親的所有人都叫女兒給打了回票,眼見她十八生辰一日日來臨,才不得不如此作為。其實早先他對於喬枋早有好感,也曾對女兒提過,誰知她當時不願,自己也不再勉強。原來他們之間早已情投意合,難怪葉夜歆不肯嫁給他,就是擔心自己會害了人家。
"其實很多事情不過只是巧合罷了,加上穿鑿附會,就成了稀奇古怪的事兒了。雖然不可不信,但也不可盡信呀!"應浣蝶搖頭晃腦地道,繼續說服著葉萬年蝕古不化的腦袋。"還有,就算這個六年過了又如何,葉姑娘還有下一個六年呀!難不成再幫她找個丈夫,或是叫她生個兒子來當替死鬼嗎?真是的,這些事情都是自己一古腦兒地深信不疑,才會這麼嚇人的。"
"不過……"葉萬年被應浣蝶一連串的話哄得一愣一愣的,聽完之後好半晌,他才憂心忡忡地看看床上的喬枋,如果真的只是穿鑿附會,為何喬枋才剛成親,便受了這麼重的傷?
知道葉萬年在想些什麼,應浣蝶又道:"喬大哥的傷勢一點都不重,只是他累了,睡一下而已。"說著,她順勢拉起還跪在地上的葉夜歆。"你瞧瞧,他們兩個多麼相配,站在一起郎才女貌的。最重要的是兩個人情投意合,相信他們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情,一定都會迎刃而解的。"
忙不迭的話語早讓葉萬年被說服,反正一開始他也只是打算替女兒找個丈夫而已,至於人選,倒是無所謂。他看著葉夜歆,輕問:"韻兒,爹爹想聽聽你的意見。"
葉夜歆嬌羞的臉龐上是美麗的暈紅,她垂下長長的睫毛,本想點頭,但眼尾瞥見了床上昏迷的喬枋,眼眶一紅,又隨即陷入了死胡同中。
喬大哥今天會如此,必定都是自己的命格太硬所害,她怎麼忍心再傷害自己心愛的人呢?今天只是受傷,下次呢?
"我……"或許她的命,應要與青燈常伴,不許有紅塵俗事干擾吧?"爹爹,女兒想……我還是削髮……"
"不行,"應浣蝶多管閒事的開口,她不滿地瞪著葉夜歆。"如果你當尼姑去了,叫喬大哥怎麼辦呀?你還是有顧忌?"
葉夜歆輕輕點頭,她無法忘記看見喬枋昏厥過去時,自己難忍的心碎痛楚。"縱然只有一絲絲的沖煞,只要會造成家人的不安,我都不忍呀!"
"你怎麼這麼冥頑不靈呀?"應浣蝶簡直快要無話可說了。
"蝶兒,怎麼一大早就在生氣呢?"門口傳來悠哉的聲音,君無臣晃動著折扇,一身的瀟灑氣息。他大步地走進房內,向葉萬年頷首,帶進一名年老和善的老婆婆。"這是弄婆,合八字的。"
幾個人實在不知君無臣究竟要做些什麼,全好奇地盯著弄婆。
弄婆笑嘻嘻地看著葉夜歆與床上的喬枋。"你們要成親呀!讓我合合你們的八字吧。姑娘,讓弄婆我瞧瞧你的。"君無臣微笑地催促著葉夜歆!"葉姑娘,快去。"
"呃!"面對突如其來的狀況,葉夜歆只有照做。她在一旁木櫃抽出一隻首飾盒,從裡頭拿出一張紅紙,遞給了弄婆。
原本笑瞇瞇的弄婆一見,臉色刷地一變。"好硬的命格呀!隨天運而行,六年一克,不好,不好。"她的話讓葉夜歆臉色赫然雪白,只是垂首。
應浣蝶一聽,不悅地撞撞君無臣。"你幹什麼找一個合八字的人來,我好不容易才說服他們不要太相信命運之說的。"
君無臣神秘地一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呀!"
弄婆又指指床上的喬枋。"他的呢?讓我瞧瞧。"
"在我這兒,他先前給我了。"君無臣從身上取出一張紅紙,交給弄婆。
那慈祥的老婆婆一瞧,面色又是一變,無語地將兩張紅紙湊在一塊,端詳了半天,皺紋的臉漸漸地揚起了笑容。"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呀!"她笑瞇瞇地向葉萬年道賀:"恭喜老爺,貴千金與這位公子成婚,將是難得一見的姻緣。"
"哦?怎麼說?"葉萬年捻著長鬚,好奇不已。
"貴千金命格屬陽,極硬,故易沖煞!而這位公子命格屬陰,極輕,易被沖煞。如果小姐嫁給他人,陰陽相剋,就如公子娶了其他姑娘的意思一樣,必定有一傷。若兩人結合,所謂陰陽調和,他們八字實為互補,原本剋夫將轉成為幫夫,小姐極陽命格與公子極陰命格皆因此而不同。這麼天定的姻緣,真是老身初見呀!"弄婆說得口沫橫飛,不停地賀喜著。
葉萬年一聽,心中大喜。"你是說,如果他們倆成親,小女就不會再有什麼相剋沖煞之事了嗎?"
"是啊!娶親若佳,就是轉運,恭喜老爺子了。"
"我怎麼早沒想到呢?繞了這麼一大圈,險些斷送了女兒幸福。"葉萬年咧嘴笑著,心頭大石終於放下。"這位婆婆,感謝你一語驚人,葉某重重有賞。"
一旁應浣蝶聽得模模糊糊,偷偷地看向君無臣。"原來這就是你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計謀呀!"
"小聲點,別讓我的處心積慮付之一炬。"君無臣暗暗使力,輕道。
而原本已經打算與青燈常伴的葉夜歆聽聞弄婆一番話,半信半疑了起來。難道自己的命真的可以不同嗎?"真是如此?"
"老身擔保,姑娘與公子必定幸福美滿,兒孫滿堂。"弄婆拍胸脯保證。
"是啦,我也相信弄婆的話。"應浣蝶連忙跟著附和著點頭。
葉萬年也跟著道:"如果不信,可以再給其他人瞧瞧呀!"他托起女兒的手,拍了拍。"看來,我勢必得將你交給這個愣小子嘍!"
"爹--"葉夜歆柔柔地喚著,幾分地羞澀。
一旁的君無臣則是噙著一臉笑意,緩緩地移動到床畔。只見床上的喬枋偷偷地睜開眼睛,很輕微地,對他感謝地點點頭。
君無臣靜默地一揮手,指著他,輕道,"再來,就換你幫我了。"
???
好不容易終於將葉府的事情處理得告一段落了,應浣蝶心中是無事一身輕,想到今後與君無臣朝夕相處的人兒將還是自己,她就掩不住嘴角不停湧出的笑容。不知接下來,他將帶著她往何處去呢?
前些天他就表明了要離開葉府,讓應浣蝶著實地開心不已,一連乖巧不惹事了幾天,總算捱到了要離開的日子。
因此她一大早便起身,難掩興奮,直直地奔向君無臣房間的方向。
"君無臣,"她不禮貌地一把推開房門,大聲地叫喚,裡頭竟然一人也沒有,房間內空空如也。她不解地喃喃自語:"奇怪,一大早,上哪兒去了?"
應浣蝶嘟嘟小嘴,轉身到庭園裡頭瞎晃著,難免心中些許的埋怨,害自己一大早就起來找人,而人居然不見了。
嘟嘟嚷嚷地踢了幾顆小石頭之後,她忽一抬頭,瞧見了不遠處淒風亭中一抹熟悉的人影,不就是方才被她罵得好凶的君無臣?
只見君無臣逍遙地揮著折扇,顧盼生風,悠閒自得,一派的灑脫,襯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在晨光之下,顯得格外俊朗。
她心中一樂,正要趨步上前,誰知有另一個身影比她更快地步上了淒風亭。應浣蝶定眼一瞧,那纖細人影不是別人,正是即將與喬枋共度白首的葉夜歆。
這麼早,她來做什麼?
應浣蝶見狀,自然地躲在草叢之後,不想讓他們發現自己,屏氣凝神地觀看著眼前一切,心中浮現微微不安。
"君公子。"葉夜歆蓮步輕移地步上淒風亭,軟軟地輕喚。
君無臣瞧見葉夜歆,露齒一笑,收起了折扇。"葉姑娘,這麼早?"
她點點頭,淺淺地微笑,臉頰有著被陽光初染上的艷紅,顯得幾分嬌態。"君公子不也是這麼早,而且還有這麼好興致呢!"她道,坐上了亭中的石椅,是大家閨秀的端莊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