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事?天狼的雙腳在門檻前停住,想了半晌才跨門而出。
他御風往西北的星殿行去。斗篷迎風飛揚,猶如展翅空中的羽翼。
星殿是座黑曜石的砌成的宮殿,它是黑夜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若沒有星殿,那星夜將不復存在,眾星亦將消失。
天狼遇風而行的速度的迅捷如劃夜空的流星,但仍費了大半晌才來到星殿前。雙腳才一落地,即刻被守衛包圍。
等在丈八尺高拱門下的迎賓衛侍一聞騷動,趕忙出現解圍。
「天狼星神,星帝正在等著呢!快請進。」
「南樞,星帝是為何是急著傳喚我前來?你清楚嗎?」天狼問著這與他頗有交情的迎賓衛侍。
其實,星帝的迎賓衛侍就東樞、南樞、西樞、北樞這麼四個,且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還未改變過呢!所以即使像天策那般懶怠往星殿走動的人,都不會對他們感到陌生。
「不知道!」南樞吐吐舌頭,這個動作和他的外表一致,就像個十來歲的小童。「不過臉色不太好,好像有心煩的事。」他調皮地朝天狼眨眨眼,低聲說道。
「喔!」天狼有些訝異,那個管理起星界來游刃有餘的傢伙會遇上棘手問題?
他隨著南樞的帶領進入星殿,卻發現南樞走的並非通往大殿的信道,立即停下腳步。
「這不是通往大殿的路徑,南樞你到底要帶我去哪?」他面色嚴肅地問道。
「呀!」南樞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大叫一聲,狠狠地敲了記腦袋,歉然笑道:「真對不起,我這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竟忘了告訴你,星帝要在幻域私下與你會面」
私下會面!要事相商!會事何事呢?他覺得那種不好的預感愈加濃烈了。「那我們還是快走吧!讓星帝久等可不好。」
「嗯。」南樞應著,加快腳步在廊間穿梭,不一會兒就到了道拱門前,他比個手勢請天狼入內。「進了這道門就是幻域,我就送到此,快進去吧!星帝等著呢。」一語方畢,就回身消失在廊上。
天狼一踏入幻域,障眼迷霧遽然散去,突然的光強得令他睜不開眼。
好耀眼的陽光!天狼閃動讚歎的瞳眸反射著日光,全身暖洋洋的。
「很舒服吧!」星帝躺在沙沙作響的樺樹下,細碎的陽光在他的身上躍動,宛如閃爍銀星。他的髮絲隨著夏日午後的涼風拂動。
天狼好像可以從油亮的葉片間聽到唧唧蟲鳴。
星帝坐起,拍拍身邊的草地,「發什麼愣?快過來這邊坐下。」
「不知星帝找我何事?」天狼不客氣的在星帝面前坐下。
星界的階級之分並不嚴厲,不同地位的人平起平坐市稀鬆平常之事。
「很美吧?這裡。」星帝望著四周,滿足地深深吸口氣,炯炯有神的黑眸若有深意的盯著天狼,「想不想有這樣的日子呢?」
天狼先是一愣,隨即警戒地瞧著星帝笑得詭異的嘴角。他定是在打什麼歪主意!天狼琢磨了一下才謹慎的回道:「不敢奢望。」
聞言,星帝仰首狂笑。半晌,見天狼寒著臉才慢慢止住笑,朗聲說道:「真是的!總無法成功的誘騙你。不過這次可不是誆你喔,而且也容不得你拒絕。」
「我還不明白。」天狼聽的糊里糊塗的,滿頭霧水。
「算了!看你這麼可憐,我就直截了當的說了。」星帝同情的瞟天狼一眼,「記得十六天前你射往零山的箭嗎?」
天狼胸口一悸,點頭答道:「記得。」
「十六天前,你在黑巖射出的雕龍銀箭射死了雲母鍾愛的幼女青雩仙子。仙子死後,魂魄投胎到凡間,如今她遇上了點麻煩,雲母要你去保護、照顧青雩仙子。」
星帝的一番話猶如青天霹靂,天狼呆若木雞。
他就知道那不祥的預感絕非無端。可……他沒有想到會是雲母的愛女。天!他到底做了什麼?
「可是那天……長生樹下明明什麼都沒有,而且為什麼雲母現在才來做這樣的要求?為什麼?」天狼激動的揪著星帝的衣襟。
「喂,你先好好的聽我說嘛!」星帝驚訝。想不到天狼的冷靜面具竟會掉落。
難道真如雲母所說的,銀箭改變了天狼和青雩仙子的宿命,他們將互相牽引?
「好,你說。」驚覺自己失控,天狼鬆開星帝,強制自己冷靜下來。「這件事我要知道的一清二楚,否則我不服。」
星帝歎口氣,他能明白天狼心中那種怨懟,這對天狼來說無異是飛來橫禍。
「在劫難逃!」星帝搖搖頭,面色凝重地說道,「你知道的,即使我們位列仙、神,也有在宿命裡逃躲不掉的劫難。」
天狼頷首,這一點他們與凡人無異。
「十六天前是青雩仙子的大劫,雲母嚴厲警告過她好幾次,她卻把這警告當成耳邊風。那天,雲母明明將她鎖在房裡,可不知怎麼卻讓她溜出去,也不知她為何去爬長生樹,結果——你的銀箭完成她受劫的宿命。」
「那為何我趕去時什麼也沒有?」
「你應該最清楚你銀箭的威力。」星帝盡量緩和語氣,「當時雲母就在幾步之遙,卻無法制止你的箭,因為銀箭只聽從你的心意。青雩仙子中箭後差點就魂飛魄散、化為烏有,是雲母凝聚青雩仙子所有的血肉,拼了命才護住她的元神,及時送她轉世人間,讓她的元神能有個暫居的肉體。這說來是青雩仙子自己的禍端,雲母無意遷責於你,但最近轉世的仙子似乎遇上了點麻煩了,所以雲母只好拜託你了,」
「不能拒絕嗎?」
星帝戳戳他的胸口,「我不信你的責任感會允許你拒絕,就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天狼了。」
「我會去的。我做下的事會自己承擔。」
「這就對了!」星帝起身,大大伸個懶腰,解決了一件事,心情舒暢多了。他用力在天狼背上拍了一記,「別愁眉苦臉的,往好處思想,能放這個大假可是難得的機會喔!,而且人世間真正的絢爛之陽正等待著你,不是太完美了嗎?」
你當然說得輕鬆,被迫貶謫下凡的又不是你。天狼心裡嘀咕著。然而,誰教射出銀箭的偏偏是自己呢?
天狼走到幻域門口,回頭叮嚀道:「對了,天機不可洩露喔!還有,換個名,你那個名字太引人側目了。」
「知道了。」天狼背對著星帝揚揚手,沒好氣的回道。
※ ※ ※
元末大都
冬末時節。彷彿宣著對人間的眷戀,大雪紛飛似雨。
晶亮的雪白遮掩掉青石板沁涼的墨綠。
一抹輕盈窈窕淑女的嫣紅倩影著位小小的ㄚ鬟,行色匆匆地穿過雪地。這倩人是司天監少監的侄女邢雨織,年方十七,長得亭亭玉立,在大都可是大都可是大大有名氣的美人喔!不過太會給男人臉色看了,所以原有些垂涎的王孫貴族紛紛知難而退,直至如今連門親事都還沒訂下。
一條矯健身影保持距離,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後,見她們在一戶人家門前停下,他也停下腳步,倚牆而立。
他可服了她們!打從她們一出門跟到現在,少說也有三、四里路,他的跟蹤可沒有躲躲藏藏,而是明目張膽的跟在身後,她們卻渾然未覺。若他真有什麼歹念,她們早被大卸八塊,可能連自己怎麼赴黃泉的都搞不清楚。
「小姐,這已經是最後一家了,再不行那可怎麼辦?」巧兒雙頰凍得紅通通地,絕望的表情像隨時都會放大哭似的。
「別喪氣,」雨織輕斥著,「也許林大爺會答應也說不定。快叫門。」
巧兒敲了幾下門,不久有人來應門了。開門的小廝一見是雨織,即刻堆上笑臉,「邢姑娘,請進,請進!你是來找我家小姐的吧?」
「不是的。」雨織歉然地回道,「我有事想拜託林大爺。」
「老爺?!」小廝怔了一下,邢姑娘到府裡走動過幾回,都只見小姐,要找老爺還是頭一回。小廝隨即機靈的收起訝異,笑道:「老爺在,這邊請。」
門外那倚牆的男子緊蹙著眉,還抱著身子,一臉不快,雙眸直盯著那兩個姑娘,直到她們入了門,他才調開視線。星帝那個混帳!說什麼絢爛陽光,這簡直是冷死人的鬼地方嘛!
覺得冷的可不止他,房裡雨織聽到否定的回答,一下子像掉入冰窖底。
「真的不行嗎?林大爺。」雨織真不明白,今天她問過的四、五個人一聽她要請護衛,全都是這副萬分為難的模樣。
「邢姑娘,真不巧,我最近身子骨又酸又疼,這把老骨頭可無法勝任重責,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林老爺起身,無意多談。
雨織不死心的追問:「是不是五十兩太少?那我出一百兩,無論如何請林老爺幫這個忙,陪我叔叔往永寧府一趟。」
「邢姑娘還是請回吧!這與銀兩的多寡無關。若沒了項上人頭,再多的銀兩也是惘然,你說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