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誰命你來的?」有如出自地獄般的冷酷嗓音,不具一點溫度,不帶一絲情感,他只要劍一放、手一揮,馬上就能結束一條寶貴的生命,可他一點也不在乎。
被涼涼晾在一旁的左翻兒,這才搞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個起身動作之後,她隨意拍拍沾在身上的灰塵,接著立即邁開步伐,往那位惡棍與救命恩人所在之處小跑過去,可惜人未到達聲先到,「啊!小心!」突發的警告聲來自她機敏的反應。
只見那位雙腿發軟,渾身呈現虛弱狀態的惡棍,不知打那兒生出的勇氣,竟抓起了一把地上的土沙,奮力往那位索命者身上一擲,繼而轉身飛快地逃開。
為了保住自己小命所激發的潛能,讓他迅速消失在他們二人眼中,直至已看不見他的身影之時,他才不死心地大喊著:「我阿標可是忠心耿耿的,想要我背叛我們家頭兒,門兒都沒有,想要我這條命,也沒那麼簡單,哇哈哈哈!」
自認聰明的呆笨笑聲迴盪在山谷樹林間,驚飛的鳥群、四處亂竄的動物們,似乎也在嘲笑著他的愚蠢。
「為什麼要放他走?」剛剛那名惡棍是急於逃命才沒瞧見,這並不代表她也同樣看不到。
那把沙塵雖然灑得急猛又突然,可他的動作更是快得不可思議,劍一收、人一閃,在土塵歸地的同時,他也早已安然無恙地遠離了受攻擊的範圍,甚至就連衣袂也不曾飄動半分。
這人的武術造詣可真是高到令人昨舌的地步呀!沒想到武俠小說中的那種高人,還真的存在呀!左翻兒在心中暗暗思忖著。
他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瞅著一雙暗黑的眼眸仔細地瞧著她。他知道她是這次隨嫁的婢女之一,他會認得她倒不是因為她有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容貌,或是她氣質出眾有特別於他人。
嚴說說起來,她很平凡,五官也很普通,可他還是注意到她了,只因為她的笑容。
經過了這麼多天來的趕路,所有人的臉上,全都呈現出一副疲倦勞累的神情,唯有她,總是神采奕奕的望著週遭的一切,就像此刻那雙杏眼正直勾勾地睇著他,沒有故作嬌柔地躲開,也沒有一般女子該有的含羞帶怯,那是一雙清澈如鏡、坦率真誠的眼瞳,有的只是好奇與不解。
看出眼前之人正在評量自己,左翻兒亦靜靜地回望著他。
他很高大,自己就算站直了身,挺直了背也還不及他的肩頭,而且他很好看,不,或許該說他根本就是帥過了頭,藏在衣服下那偉岸剛魁的頎長身形,有著男人羨、女人愛的糾結肌肉及厚實胸膛,是那般的英姿勃發、器宇軒昂。
簡單攏於腦後的髮絲,更是俐落地襯托出他深刻的輪廊;飛揚的劍眉下是炯亮卻又銳利懾人的深邃黑眸;挺直鼻樑下懸宕著弧線雅俊的唇瓣,透露出其人堅毅的性格。
老天爺也太厚待這個人了吧!不單單是給了他耀眼奪目的外貌,還賜了他一顆無與倫比的好腦袋。沒錯,瞧他給人那種睿智非凡的感覺,她就能肯定他絕對是個聰明絕頂之人。
還有他那週身上下所散發出不怒而威的氣勢,是那麼的狂傲霸狷,想必是不費任何工夫,就能讓人打從心底折服。
凡至歇息的定點,他必會四處探查週遭的狀況,沒想到會見此婢女一人獨遊溪畔,這行為已經夠令他難以置信的了,可更離譜的是,她竟然在下一刻脫去了鞋襪、翻上了衣袖,恣意地在溪邊嬉戲。
他不得不承認,雖然現代社會風氣較前朝要來的開放許多,但這婢女此般驚世駭俗的行跡,卻也是他平生首見,在她的身子尚有裸露之處,他斷不會貿然行進的,然而可不是每個人都和他一樣,謹守禮義廉恥四字的涵義,方纔那名小混混不正是逆正道而行。
「為什麼不呼救?」他雖看不慣故作嬌弱、無能怕事之人,但那並不意味著他定會欣賞逞強、不識時務之人。
一開始沒即刻出手相助,本是為了給她記取些教訓,畢竟他有絕佳的自信,想在他眼前傷人絕非易事,可沒想到這女子非但沒有驚慌失措,且看她那等陣仗,根本就是打算要獨自救濟!不論如何,最後的結果只是顯現了她的不自量力。
「嗄……喔!」因他的問題才猛然回神的左翻兒,聽話地說出自己的原意,「我想這裡離迎新隊伍有段不短的距離,所以就算我大叫救命,也不見得就有人聽得到呀!」而且她也不想讓這無聊的事,破壞了婚禮的喜氣,以前都是凱尹在保護她,現在她相信自己該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對於她的答案他未置一語,表情似在沉思,亦像是漫不經心,叫人捉摸不出這男子真正的心思,過了一會幾才聽他娓娓的道出:「放走他確實是故意之舉;畢竟要想釣大魚就得懂得放長線,以虛掩實,若是能因此讓對力輕忽自己的實力,那倒也不失為欺敵致勝的好方法。」
語音一落,男子的臉龐頓生不解之色。他做事向來不需對誰解釋任何理由的,可現下他是怎麼了?對於自己這種反常的舉止,他也沒個準兒,只當是正午的烈日給曬昏了頭。
左翻兒有些吃驚地瞪大了眼,很意外自己還是得到了個答案,因為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那種會向人解釋自己行徑的人。對了,她倒忘了自己還沒道謝呢!
一思及此,左翻兒連忙朝他深深一鞠躬,「真的是很感激先生你的救命之……」還來不及完整表達自己的謝意,就被人一陣搶白給截去了語尾。
「我不是教書的。」他略為皺眉,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把他看成夫子,這可稀奇了,他雖非魯莽粗鄙的武夫,渾身上下倒也無一絲雅俗的文人氣息——這女子怎會錯認?而且,為什麼她的動作如此古怪呢?這又是那門子的行禮方式?
「啊!對不起!」她又再一次疏忽了。真是沒辦法,她就是改不了那些口頭上的稱謂,這下,她該叫他什麼呢?嗯?這位公子、這位少爺、大俠、劍士還是……
見她一臉的懊惱,似乎正為如何稱呼他而傷透腦筋呢!女人就是愚蠢,「冷昊天。」即使是在報上自己的名字時,他仍是那般的自我、那般的霸氣。
「請問……」她雖有些忸怩,但還是勇敢的問出了口,「怎麼寫啊?」她腦袋瓜裡,有好幾種這三個字所湊成的組合,可哪個才是正確的呢?
不知為什麼,她就是想弄清楚他名字的正確發音與寫法。是的,從迎親隊伍第一天上路她就注意到他了,因為他有種不客人忽視的存在感,因此更加深她的狐疑,一支嫁娶的隊伍何須有保鏢隨行?而有著那種風範與氣度的他,又怎麼可能只是一名小小的隨行保鏢呢?
「昊天罔極的昊天。」依冷家的名氣,想是不用他多作說明了吧!雖訝異於她的識字及大膽,不過他仍是替自己的名字作了番解釋。
冷昊天,真是個好聽的名字。「我是左翻兒,再次鄭重跟你道謝,真的很感激你的幫忙。」她伸出自己的手,試圖表示友好。
冷昊天疑惑地盯著左翻兒伸出的柔美。這是什麼意思?要求他打賞嗎?可是今天是他救了她,不是她對他有恩哪!
僵硬地維持著原先的動作,左翻兒忽覺頭上黑雲籠罩,烏鴉呱呱亂飛,真是尷尬到極點了。
她只是很單純地想和他握握手,聊表一下謝意而已,但是她卻忘了現在是什麼時代,這下可好,瞧他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害得她這只純屬「現代」的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只能不知如何是好的呆滯在半空中。
正當二人各懷心思而使得場面出現了稍長的沉默時,遠方那頭傳來的細微叫喊聲,適時打破了這低迷的魔咒。
啊!是敏兒在叫她了。
「有人在找我,我該回去了。」她緩緩收回手,有些不自然地對他解釋著,「那我先走了,再次謝謝你了,冷公子。」
沒等他回應,左翻兒便自顧自地離開,可跑不了幾步,她又回頭對著他大叫,「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麼事值得你們緊張,不過我建議你可以稍微偽裝一下,總之只要能遮掩你的面容的都行,要不,可能會壞了你們的大事。」賊類光被他的氣勢嚇都嚇死了,哪還敢靠過來呀!
冷昊天僅是盯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良久,一絲笑意噙上了他的嘴角。沒想到在那極度腐敗、骯髒的溫府裡,還有這麼一名婢女,夠特殊、也夠……挑起他的興趣,看來日子暫時不會太無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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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郭,你素保哪裡去噦?做麼久才肥來!」冷諺圻滿嘴塞滿食物,口齒不清地詢問著他大哥剛才的去處,探路需要這麼久嗎?他午膳都快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