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自高牆爬下,慶幸自己沒有被發現時,一團火光已將她的影子投射在牆上了。
「誰?」她驚愕的回頭,見端王爺和幾名侍衛押著驚慌不已的寶絹,顯然是寶絹先行回來時便被端王爺逮個正著。
端王爺臉色微慍,看來,她又要接受一番「嚴懲」了。
當晚,侍女寶絹被罰跪,吉祥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她被罰抄書--一個她最害怕的懲罰。
她跪趴在地上,埋頭抄著一篇篇的課文,偶爾抬頭看見眼前那堆書本時,更是覺得不寒而慄,光是這堆書就足夠她抄三個月,那不就等於是在她和公主「完婚」以前,她都完全沒有自由了嗎?
「格格,妳就快點抄,別發呆了。」寶絹跪在一旁,仍不忘提醒著她,因為王爺吩咐,只要格格能抄完詩經裡其中的一篇,她就可以起來了,所以,她得睜大眼看住格格,別讓她偷懶,那她就能早點脫離「苦海」。
「唉!看來明天的鍵球是踢不成了。」吉祥對月長歎了一聲。
「格格,快點抄吧!」
見寶絹可憐兮兮地看著她,吉祥只好繼續埋首其中,揮灑著毛筆,絲毫不敢怠惰。她努力地抄著,用力地抄著、抄著、抄著……
翌日清晨,書閣裡溜進了第一道陽光,斜灑在兩張狼狽的睡容上。
吉祥猛然驚醒,一時間,她還以為昨晚的事全是夢,然而,事實卻是她整個人真的趴睡在書堆裡,毛筆的墨汁還將她的粉腮給抹黑得像只小花貓。
「啊!」她忽地像想起什麼似的跳了起來,驚叫一聲。
「什麼事?什麼事?」寶絹在睡夢間被她的叫聲驚起。
「完了,完了。」吉祥連忙起身就要奪門而出,卻發現門是反鎖的。
「格格,別忙了,門是鎖著的,而且鄔總管人更是整夜守在外面。」寶絹揉著眼說。
「完了!」吉祥無可奈何的背靠著門,一副失了魂的模樣,喃喃念著:「完了,我要當龜孫子了……」
唉!她昨天還信誓旦旦地答應赴約,現在卻變成自打嘴巴,注定要當人人瞧不起的龜孫子了。
「噗!格格,妳的臉啊!妳的臉…………」瞧見小主子一張黑得像小花貓的臉蛋,立即惹得寶絹一陣悶笑。
但是吉祥可管不了這麼多了,她心裡念的全是「當龜孫子」的事兒,和想像韓峰跟胖子托雷將會怎麼嘲笑她……
★★★
「蝶圔」裡,一早便人潮洶湧。眾人聞訊,爭相前來顴看這場由威鎮南北的韓峰將軍對抗搶旗額駙納蘭吉祥的鍵球比賽;更有人好奇著,這兩人即將結為親家了,居然還不甘示弱,非得爭出個勝負,對於兩人不和的事也隨之傳開。
韓峰一身輕便的白色裝束,嘴邊銜著一根草,自個兒踢了一會兒球後,走到樹邊的戴湞身旁。
他將手搭在戴湞的肩上,冷笑著,「我說戴湞說啊!我看那個娘娘腔是不敢來了,你別再傻等了。」
「是呀!別等了,他注定要當龜孫子了。」托雷也湊上一嘴。
韓峰聞言,一抹別有深意的邪笑在他的唇邊漾開,教正從前方走來的趙小蝶看得知醉如癡,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受。儘管有不少名門子弟花許多銀兩、許多心思,只為博得美人青睞,卻從未有人能真正抓住她的心,這會兒,她的心卻為了這英俊有為的少年將軍而傾倒。
趙小蝶緩步走來,遞上一杯茶,笑道:「這是舒筋活絡茶,對待會兒的比賽有用處的。」
「謝謝小蝶姑娘。」托雷立刻笑嘻嘻地上前取走一伓。
「看樣子,納蘭公子是不會來了。」趙小蝶溫柔地道。
「不!吉祥賢弟答應我他會來的。」戴湞焦急地邁前一步,引頸望著。
「賢弟,那種人你也相信他。」韓峰覺得很可笑。
「我當然相信他,他一定是被什麼事耽擱了,我去找他。」說完,他不理會韓峰的勸阻,逕自離去。
瞧戴湞那麼護著納蘭吉祥,連朋友的情面也可以棄之不顧,這納蘭吉祥到底有什麼好的!想到這兒,韓峰就忍不住有一肚子的火。
「好!」韓峰忿然的自趙小蝶手上取來茶水,仰頭飲盡後將杯子順手丟開,大喝:「他不來也罷,可別掃大伙的興,我們照比!」
下次若讓他遇見納蘭吉祥,他一定會叫他龜孫子!韓峰在心裡恨恨地想。
同行
別來春半,觸目愁腸斷。
砌下落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
雁來音信無憑,路遙歸夢難成。
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
--李煜.清平樂
人間客棧裡,趙小蝶彈完了動聽悅耳的琵琶曲子後,坐到托雷的身邊,笑斟著酒。
她的一顰一笑都教托雷險些失了魂。
「托雷公子,請喝酒。」她特地吩咐店小二多準備了些酒菜。
托雷是客棧裡的主要顧客之一,卻很少見趙小蝶會委下身段來迎合他,甚至主動邀他來客棧裡一聚。
趙小蝶媚眼一轉,煞是迷人,引得托雷癡迷地緊瞅著趙小蝶的嬌容不放。
「我知道托雷公子是看我的薄面來捧小店的場,既然如此,若是小蝶有任何困難,公子可要替我解決喔!」
趙小蝶的媚功是任何人都難以抵擋的,更何況是托雷呢!
托雷被趙小蝶灌下不少迷湯,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了,他只傻呼呼的拚命點頭。
「那當然,小蝶姑娘,妳的事就是我的事,妳有什麼困難就直接告訴我,我一定會替妳解決的!」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黃牛喔!」
「嗯!沒問題。」托雷拍胸脯應允。「妳僅管說。」
趙小蝶含笑問:「托雷公子,你和韓少將軍是朋友,那麼,你一定知道他是否有意中人囉?」
托雷帶著幾分醉意笑道:「哈!我每天都跟著他,他的事我絕大部份都曉得,」停頓須臾,又說:「韓兄他啊!什麼都好,就是沒有意中人……」
趙小蝶聞言,心才安下一半,托雷忽地又叫著說:「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你快說啊:」趙小蝶心急地搖著他。
托雷打了個酒嗝,繼續說:「他有個秘密……」
「秘密?什麼秘密?」她急忙問。
「聽說,他心裡藏著一個『狐仙』,是一個在醉月湖裡戲水的姑娘……但是,他卻不知道這姑娘是誰,然後……」托雷神秘兮兮地說著。
「然後呢?」她實在是急死了。
「那姑娘被箭射中了肩膀後,就負傷離去了,此後,他便再也沒見過那位戲水姑娘了,但他說什麼都要找到她。」
「找?怎麼找?」趙小蝶不禁納悶的問。
「是啊!他只知道戲水姑娘的肩膀上有個傷痕,但……可難了,」托雷搖搖頭,「天底下,有哪個姑娘會把肩膀隨便露出來給男人看,所以……他要找這姑娘根本就像在大海裡撈針,我看他這輩子是找不到囉……」說完,托雷便醉倒在桌上。
「肩膀的傷……」趙小蝶呢喃暗忖著,突然靈機一動,心中有了主意。「小翠……」
她將貼身婢女小翠叫來,在她耳畔低聲交代著,只見小翠搖著頭,但是趙小蝶嚴厲的眼色一使,讓小翠不敢不服從,只得垂首悄悄離去,依趙小蝶的吩咐取來一支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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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三個月的吉日就要到了,吉祥被關在書閣裡,拚命抄著經書。
「氣死我了,還不放我出去!整天抄抄抄,抄得我累死了。」她生著悶氣,一邊罵一邊在紙上晝烏龜。
「格格,格格。」寶絹從門外衝進來。
吉祥趕緊把剛剛晝的烏龜圖揉掉,回頭悄聲問:「阿瑪來了是不是?」
「不是啊!」寶絹氣喘吁吁地道:「是韓家派人來說……說……」
「說什麼?」吉祥也跟著緊張起來。
「韓家來的人說箏公主她……她突然生重病,恐怕婚期要延後了。」
吉祥聞言,立刻開心地叫嚷道:「哇!寶絹,妳沒騙我?」一定是她的祈禱靈驗了,真是謝天謝地!
「奴婢怎麼敢騙妳,況且,是王爺叫我來告訴妳的。」
「但是韓家居然要求婚期延後,看樣子病得不輕囉!」她又輕鎖起眉頭,擔心地說:「雖然我很開心暫時不用完婚,但是,公主她那麼無辜,因為我的祈禱生病,我得去看看。」
「格格,妳不能去啊!妳現在還被王爺禁足,罰抄經書呢!況且,妳不怕韓峰把妳轟出來?」
「禁足?有妳在,我怕什麼!至於韓峰那關更不用說了,我要去,他管得住我嗎?」吉祥理直氣壯的說。
說完,她將毛筆丟給寶絹,趁著鄔總管暫時不在,偷溜出書閣,回房裡換了男裝,前往韓府探病。
而韓府的家丁向裡面通報後,立刻將吉祥帶進大廳裡。
「吉祥貝勒,請用茶。」婢女端來人參茶放在桌上。
吉祥放眼廳外的前院,碧草如茵,令人心嚝神怡;廳內陳設講究,雕樑畫棟,氣勢非凡。
坐了一會兒,自屋內傳出宏亮威武的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