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她隱忍心痛,故作淡然地道。
「小柳,妳誤會了我,我就不能不說,」他雙眸裡滿是痛楚。「妳想想,我有幾次機會能離開,但我沒有,這是為什麼?我告訴妳,我無非是為了能留在妳身邊照顧妳、關心妳。」
「無論你說什麼,我也不要再相信你了﹗」頓了頓,她吸了口氣,抬起失望的眼眸凝視著他,顫聲道:「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妳希望我走﹖」
傅小柳無語,這個問題對她而言實在太難了。
許久,方忌威吸了口氣,才勉強點頭。
「好,我說完最後一句話就走,」他自喉中硬是擠出聲音,困難地說:「無論妳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訴妳,我不是大騙子,而是真正的大傻瓜,還沒來得及騙走妳的心時,自己的心就已經賠下去了﹗看來,這次我是真的栽在妳手裡了﹗」
停頓須臾,他才又近似虔誠地低語:「聽著,我愛妳﹗」
他……愛她﹗他的話語,宛如一陣強風般席捲著她的思維。
「你……」她震動地看著他,久久無法成語。
「好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妳還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他小心地問。
「你……沒有騙我?」不知不覺,她的變眸已泛起晶瑩的淚霧,是感動,也是喜悅。
「絕對沒有。」他不暇思索,立刻正色回答。然後,啞著聲又說:「不過,妳若還是不相信我,堅持要我走,只要妳一句話,我……就走。」
傅小柳凝視著他真誠的雙眸許久,才低下頭,掉著淚伸手揣住他的衣角,含淚笑著道:「忌威,你別走﹗其實我好不願意你離開我﹗」
方忌威心疼地一把摟她入懷,同樣感動至極。
「只要妳別離開我或趕我,我就一輩子都守著妳﹗」他的唇色漾起一抹欣慰的微笑,埋首呼吸著她的髮香。
暫時忘卻父母的仇恨和胸口的疼痛,她帶著幸福的微笑,靜靜地依偎在他溫暖的懷中,感受他的溫柔,細數著他的心跳……
然而,在這幸福的氛圍下,傅小柳卻不意地發現方忌威的呼吸似乎愈來愈微弱,而胸前的衣襟也染紅了一片鮮血……
「忌威,你的傷……」她驚愕地抬頭,就見他的唇色正緩緩澗下血絲,雙眸也漸漸地闔上了。她連忙搖撼著正緩緩失去意識的他,急喊:「不﹗不﹗忌威﹗忌威,你醒醒﹗你別死……你別死……忌威﹗」
寂靜的破廟裡,唯有她痛徹心房的呼喊……
*****
「忌威,都是受我牽連,你才會傷得這麼重,我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為我犧牲了,唯今之計,只有送你回方府,才能夠請最好的大夫醫好你的傷。希望你能早日康復,並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這麼做都是情非得已。
「為替我義父和義母報仇,告官已無用,我必須自己親手殺了柳炎文報仇。」
一路將意識微弱的方忌威扶至方府的大門前躺下,傅小柳強忍住心中的不捨,在他的唇上烙下一吻,含淚低喊:「忌威,你……多保重了。」
「小柳……小柳……」方忌威夢囈般低語,昏迷中,似乎感覓他的最愛就要離他而去了。
傅小柳淚眼婆婆地凝望他最後一眼,最後才吸了口氣,叩了叩方府的紅色大門。
隨即,門內傳來聲響,她才萬般不捨地飛身隱入夜幕之下,往柳府奔去。
柳府外寫有「提督府」三個大字的大紅匾額,早就換成了「巡按府」,守衛也更加森嚴了。
憑藉著漆黑夜幕的掩護,傅小柳順利地自屋簷上潛入柳府,掩身柱子後,身手輕盈地跳入一方屋內還閃著餘光的窗口裡,倏地以劍架住坐在鏡台前的女子。
「呀﹗」女子驚呼。
「不要叫﹗只要妳告訴我柳炎文在哪裡,我就不會傷害妳﹗」隔著蒙面的黑市,傅小柳對她低聲警告。
「妳是誰?為什麼要找我爹?」柳元元心驚膽戰地問。
「柳炎文是妳爹?那麼……妳就是柳元元了?」傅小柳十分驚愕,仔細看清楚她的絕色面容,這才想起她似乎真是在婚禮當天穿了一身嫁衣的美麗新娘,也是方忌威從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柳元元。
想到她和方忌威的關係,傅小柳的心裡頓時湧上一絲酸溜。
「既然妳知道我是誰,就該馬上放了我,否則我爹一定不會放過妳的﹗」柳元元警告她。
「妳若不告訴我妳爹在哪兒,我就馬上一劍殺了妳﹗管妳是誰﹗」傅小柳將手腕一收,銀亮的劍身立刻更逼近柳元元。
看著銳利的長劍,柳元元雖擔心父親的安危,但更害怕刀劍不長眼,會傷了她出色的嬌顏和細緻的肌膚,於是顫聲答應,「好好好﹗女俠,別……別傷我,我……我告訴妳就是了。」
「快說﹗」
「我爹現在應該在隔壁的書房裡看書,妳趕快去找他吧﹗」柳元元害怕極了,索性據實以告。
「聽著,在我離開妳的房間之前,妳不准出聲,否則我就要了妳的命。」
「好,我……我答應妳,我……不會……亂叫的。」柳元元嚇出一身冷汗 臉色也蒼白無比。
她要找的是柳炎文﹐不是她﹗不願傷及無辜,傅小柳決定相信她一次﹐轉身就,要走出房裡。
豈知柳元元見她就要離去﹐趕忙放聲呼叫﹕「哇﹗快來人哪﹗有刺客﹗有刺客﹗」
「妳……」傅小柳想不到她竟然失信﹐在她還沒來得及走出房外﹐使驚動了府裡上下所有的人。
「小姐。」早就奉命埋伏在院落裡的眾侍衛和衙役﹐立刻衝進柳元元的房裡。
「還不快抓住她﹗快抓住她﹗」她驚慌地喊。
「是。」蔡捕頭領著眾侍衛們舉起早有準備的弓箭衝向前,將傅小柳團團圍住,讓她插翅雞飛。旋即又喝令一聲,「放箭﹗」
正當侍衛們拉弦架弓,要放箭射向傅小柳時,門外已傳來一聲沉渾而充滿威嚴的嗓音」」
「住手﹗」
「柳炎文,是你?好﹗我傅小柳今天無論如何都要為我義父傅青山報仇﹗納命來﹗」
傅小柳舉劍,就要衝向他,卻被蔡捕頭射中了小腿。
「呀﹗」一陣突來的疼痛,讓她低呼了聲,便跌跪在柳炎文的面前。
傅青山﹗
這名字……不就是當初奉他之命保護雪蓉到揚州,之後在發生意外後消失無蹤的傳護衛嗎?思及此,柳炎文的雙眸裡猛然閃過一絲驚詫。
「大擔刺客,告官不成,還想來行刺大人,幸好夫人早有戒備,派人佈置好一切,總算等到妳自投羅網了呵﹗」蔡捕頭說著,便對柳炎文說:「大人,這人犯早在之前就被趙大人判過死刑,卻在行刑前夥同另一名人犯傅正龍逃了。通緝許久,現在總算自投羅網了,不如將她就地正法,以敬傚尤?」
「這還用問嗎?她接二連三襲擊大人,當然是立刻殺了她。」惠芸娘冷笑道。
「就算我死,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傅小柳倔傲地咬著唇。
「好﹗我這就殺了妳,看妳還能不能嘴硬﹗」蔡捕頭在惠芸娘的眼神示意下,舉起劍就要刺向她。
「住手﹗」向來內斂沉穩的柳炎文卻突地勃然大怒,斥道:「混帳東西,這裡豈由得了你做主﹗」
「大人,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蔡捕頭連忙撲通一跪,疊聲認錯。
柳炎文不理會他,逕自問向傅小柳,「傅姑娘,傅青山真是妳義父?」
「怎麼?你殺了人,卻不知他是誰?」傅小柳恨恨地問。
「傅姑娘,我看這之間一定有什麼誤會,而妳還有很大的冤情,我這就恩准妳五天後於公堂上翻案申冤﹗這案子即刻發回重審﹗」柳炎文大聲宣佈。
「大人……」
始終在一旁冒冷汗的惠芸娘還想說些什麼,柳炎文立刻舉手要她閉嘴,交代下去,「來人啊﹗先把她關進地牢裡,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准動她﹗」
「是,大人。」
衙役們不敢怠慢,迅速上前抓著傅小柳離去。
在她臨去前,柳炎文仔細審視她的面容一眼﹐心裡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親切感,彷彿久別的親人般深刻啊﹗
然而,傅小柳卻以黯然含恨的美麗晶眸,狠狠地瞪視著他,直至柳炎文消失在她的視線下……
*****
「誰呀?三更半夜的來敲門,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
夜半,方府的門衛無精打采地拉開大門,正要伸個懶腰舒展筋骨時,赫然發現身受重傷的方忌威竟躺在石獅子旁。
「哇﹗快來人哪﹗忌威少爺回來了﹗忌威少爺回來了﹗」
頓時,方府傳來一陣騷動……
第八章
自窗外投射而入的陽光,斜灑在方忌威的俊臉上,同時也喚醒了他。
「小柳……小柳……」他啟口輕喚。
「十四叔,你醒醒﹗醒醒啊﹗」始終在一旁照顧他的方來福又驚又急,拚命搖撼著他。
「小柳﹗」方忌威霍地坐臥而起,伸開手臂一把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