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娜的緊張也舒緩了不少,她禮貌地伸出手,但她突然意識到卡達在看到她時並未表示高興的意思,她轉頭看看他細瞇著的眼睛,幾乎可以發誓她看到隱藏在他眼底的困惑與煩惱。
「如果我打擾你們,很抱歉。」芬娜不好意思地道歉。
「不,我才是打擾你們的人。」亞齊太太心安理得地笑著,然後轉身向卡達說:「我會將這些資料打好,然後明早在辦公室等你,查耶先生。」
「好。」
「我自己會出去的。」她將公事包夾在腋下,轉身向芬娜說:「真高興能看到你,沙裡爾小姐。」爾後頷首離去。
當門在亞齊太太身後合上時,她發覺自己正與卡達單獨在一起。卡達陌生的眼光令她寒慄,他轉身走向柚木餐具架。
「你想喝些什麼?我有最好的葡萄酒。」他冷漠而陌生的聲音使她內心打了個寒顫,然後她聽到自己結結巴巴地說:「我……謝謝,好的。」
當他那寬闊的背部背對著她時,她溫柔的眼光輕輕地從他銀色的頭髮移到強壯的頸子,她多想走近前去摸摸他。但他看起來是如此不可觸及,以至於她勇氣全失。當他轉過身來時,芬娜趕緊將眼光移開。卡達將一個精緻的高腳杯放在她手上,她抬頭說聲:「謝謝。」
她拿起酒杯,啜了一口,然後想找出一些話,以打破彼此間困窘的沉默。
「你的秘書很迷人。」她終於說了。
「她已結婚了。」他冷冷地說。
「我並不是說——」卡達專制地揮了揮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我有什麼榮幸能獲得你的造訪?」他諷刺地問。
「我因為要閃避一隻狗而使得車子陷入你家的水溝,」她窘迫地說:「我想可能需要人為我把它拖出來。」他揚了揚眉毛,「原來你只是經過,而且因為一隻狗的意外,才強迫自己來找我幫忙?」
「不,當然不是。」她有些煩悶地回答。
「那我猜你有真正來看我的目的嘍。」
她茫然地想從他的臉上找出一絲幫助她說出來的勇氣,但什麼也沒找到。她喝光了酒,小心地將酒杯放置在身旁的茶几上,然後抬起頭面對他說:「卡達,上次我們見面對,你曾說——」她緊張得說不出來。
「我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時,說了一大堆事情,但不知你指的是哪一樁。」
顯然他是故意讓她難以開口,而且她也無法企求從他那兒獲得任何促使她吐露真相的助力。她只好鼓起剩餘的勇氣。「你曾說……曾說……如果我改變了與蘇卡洛結婚的心意,我知道到哪兒找你。」
她說完後,發覺卡達的表情仍保持原樣,一種窒息的感覺哽在她的喉部。她困惑地懷疑卡達的沉默即代表拒絕,絕望就像沉重的帳篷,罩在她心上,她再也無法面對他了。
「我似乎又做錯了。」她轉身走向門口,喃喃地說,嚥下卑辱的眼淚,經過他身邊。
「等一下。」他的手緊緊抓住她,雖然痛苦,但她已經沒有力量逃避。卡達拉著她發抖的身體退至火爐旁,「是什麼使你改變心意的?」
「蘇卡洛,事實上是他使我改變心意。」
「你的意思是他同意與你解除婚約。」
「是的。」
「為什麼?」
「因為他瞭解那是沒有用的。」
「你能說得更具體嗎?」
芬娜想知道卡達為什麼這樣問,她迷惘地回答:「他瞭解我愛的是——」
她吞回即將脫口而出的句子,很快地糾正道:「他瞭解我永遠無法像他愛我一樣愛他,所以決定放了我。」
「你要說的是,他知道你愛我,對不對?」卡達平靜地說,一陣陣困窘使她無法回答。卡達用力抓著她的手,狠狠地搖動,大聲地問:「是不是?芬娜。」
她的頭在他的粗暴下向後搖動,他深沉的雙眼無情地俘虜著她,想狠狠探入她靈魂深處。她開始憎恨自己,為什麼要暴露內心的秘密,她想否認、想痛責他、傷害他,但他的手卻傳來原始的悸動,迅速地傳送到她每一根血管裡。
她不想反抗,只想被他緊緊抱著,感覺他強壯溫暖的身體緊緊靠著她,只想迷失在他那有魔力的親吻中。
她的眼睛迷離、四肢軟弱,當他再度搖動她,要求一個她不願答覆的事實時,她全身無力地靠著他,倒在他寬大的肩膀上。
「嗚,嗚,嗚。」她窒息地哭著,聲音淹沒在他上衣裡。「噢,卡達,你從不清楚你在我心中的份量嗎?現在我在這兒,老天也知道我已放棄一切自尊,如果你還要我,就拿去吧!我愛你,甚至可為你犧牲一切。」
他心痛地拿出手帕替她擦去淚水。「你的意思是說你甚至願意成為我的情婦?」
空氣似乎又沉寂了來,她無法正視他,她溫柔地問:「你想這樣做嗎?」
「可能。」
她痛苦地悲歎著,轉身背向他,低頭看著爐火,想要說服自己別那麼失望。
「當然我也可能要你嫁給我。」經過短暫的沉默後,她聽到卡達唐突的聲音,她張大黑色的眼睛,充滿疑問地面向他,「卡達?」
他的眼神深不可測,但他咧嘴笑著說:「你希望我這麼做嗎?」
她的心跳快得令她窒息,但她為他如此愚弄她而生氣。「不要這樣折磨我。告訴我,你要我怎麼做。但別折磨我!」
卡達迅速地抓著她的手腕,眼中閃著憤怒,嘴唇拉成嚴厲的線條,很不溫和地將她拉進懷裡,『你以為當我向你低頭後,你仍打算與別人結婚時,就不算折磨我嗎?」
「噢,卡達,我——」
「你以為當我手臂痛苦地伸向你時,會高興地去想你和別的男人作愛的情景嗎?」
他的眼光迷亂地凝視著她,然後那雙生氣的嘴唇突襲下來佔有她,她柔軟的嘴唇幾乎被他壓碎了。他的吻是在處罰她,她忍受而無抱怨,但當他的怒氣褪盡後,一切都轉化為飢渴的需求,她用手臂緊緊地鎖住他的脖子,狂喜地依附著他。
「噢,」他呻吟著,將臉龐貼在她柔軟的頸部,嗅聞著他平日可觸而不可及的熟悉香味。「過去幾個星期中,我好幾次激動地想開車回萬隆市,唯一的目的是想去結束蘇卡洛的性命!」
「原諒我,卡達。」她溫柔地低聲說,用手梳著他的頭髮。
「原諒你,」他抬起頭沙啞地問,那受傷的表情使她心碎,「芬娜,親愛的,該請求原諒的是我,我有太多太多的過錯需要你的原諒。」
「我想我們別再談那些事了。」她的手充滿愛意地沿著他瘦削而緊繃的輪廓撫摸著,她注意到他的眼睛有著蝕骨般的疲憊。「讓過去埋葬在塵土裡吧!」
「我希望我能告訴你我對你的感覺,但卻沒有任何字可以正確地描述出來。」他喃喃地說,將她拉到沙發上坐在他懷裡。經過另一個更深、更長、更滿足的吻,他說:「說我愛你似乎太淡薄了,我無法形容出我對你真正的感覺,但我打算這麼說。」
她愉快地笑著,將緋紅的臉埋入他的肩窩,他的手沿著她的頸部撫摸著,芬娜用力阻擋他,要他停止,但是那不可捉摸的信念戰勝了她,她抬起頭渴望地迎向他激動的熱情……
第十章
答裡島之春
他們仍有太多的事情要討論,但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卡達與芬娜都不願破壞這凝聚的一刻,他們飢渴地陶醉在對方的長吻中。當情慾不可避免地在他倆之間煽動起來時,卡達輕輕拉開芬娜。
「你沒有馬上回萬隆的計劃吧?」
「我並沒有真正計劃來此,所以我只帶了足夠兩天換洗的衣服。」
在他愛撫中,她的面頰羞澀地泛紅,眼中一片迷離,「我看到一間小巧可愛的旅館,離這兒不遠,我——」
「你就待在這兒,哪兒也別去。」卡達堅決地打斷她的話,強壯的手臂緊緊圍著她。
「但親愛的,我不能——」
「我們明天就要結婚了,差一天有何不可?」
「明天?」她吃驚地喘息,她的手撫摸著他的胸膛,然後不相信地坐了起來,看著他的臉。那頑固的線條刻劃出無可通融的堅決,她不安地問:「這會不會快了點?」
他的手指隨著她泛紅面頰上溫柔的線條往下輕拂,然後試探性地沿著她修長的頸部游移到耳後,給芬娜一種戰慄的感覺。「我已為了這個時刻等了六年,現在我一天也不能等了。我們明天就去結婚,沒有異議。」
芬娜抑制住被他挑逗起的需求,「你明天不是要參加一個大型會議嗎?」
「會議至多在十一點就可開完,我將在下午兩點安排我們的婚禮,兩點之後,我就全屬於你了。」
「全屬於你了。」這句話送來喜悅,使她的心跳得更厲害,從卡達的表情看來,她知道他正瘋狂地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