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她還能說什麼?她的讚美出自肺腑,他的慷慨十分衷心,她盈盈而立,凝眸看著在她心目中一直才華洋溢的男人。但很快的,她攝回心神,發現他正在等待她的反應。「好,謝謝你,戴天仇,我很開心。」
他彷彿也很開心。「好新鮮。」他打趣地說:「大方的贈與,配上大方的接受。嘿,真的,麗詩,你這個人充滿驚奇,你曉得嗎?」
「我覺得你也一樣。」
接下來的事情也充滿驚奇。不—會兒,有一名面貌姣好、玉腿修長的妙齡女郎,從一個房間中霍然走出。她宛如一陣春風似地走了過來。
「嗨!」年輕漂亮的女郎對麗詩燦然一笑,纖纖玉手—把搭在戴天仇肩上。「週末見,親愛的,如果你要改日期要打電話通知我。」
沒再多說什麼,也沒再對他們多看一眼,妙齡女郎翩然而去。
「我的模特兒。」戴天仇向麗詩笑道。
「模特兒?」她無法不流露奇異的神色。那女孩和戴天仇之間的親密顯然可見,使她感到頗為迷惑。對方對她居然絲毫沒有敵意,不過話說回來,她為什麼要對麗詩有敵意?戴天仇—定事先對她提過,今晚來用餐的是她的女秘書。那女孩並不在乎,也沒有任何威脅感。
「作畫的摸特兒,我們的關係十分融洽。」他毫不隱瞞的自承,令麗詩不由得瞅著他直看。「怎麼了?」他似乎完全不明白她的訝異從何而來。
奇怪,她幹嘛要訝異?戴天仇瀟灑迷人、多金而且單身,他最有資格的了,不是嗎?不,不是,問題在於他、以及那女孩的態度是那麼坦率自然、漫不在意,好像根本沒有事一般。
「有事嗎?」
「沒什麼,我只是……」她頓了一下。我想你大概向她解釋過我只是你的—個屬下。」
「沒有,我為什麼要解釋?」
「呃,可是——」
「小姐,輕鬆點好不好?黛安才不關心你或你為何會在這兒,我和她彼此間從來不擔心這類問題。」
「你是說你們——」
「是。」他大聲應道,切斷她的話。「來吧,我帶你參觀我的窩。」
戴天仇的一樓佈置得井井有條,而且極為高雅。他的傢俱均是傳統式的大型體積,各種畫作懸滿四壁。二樓的格調則迥然不同:兩個臥室被連成一間,—座寬敞的工作室內佈滿琳琅滿目的畫、雕塑及各種藝術品,陽光可從大窗透入,照亮滿室。
「我都在這裡找尋靈感。」他們環繞工作台一圈。
接下來是客房,共有三間,其中兩間均附帶獨立浴室。他推開自己臥室的門,以挑戰似的眼光看著她。「我睡覺的地方,麗詩,它有沒有引起你什麼興趣?」
「什麼也沒有。」這是實話,因為她腦中仍對那妙齡女郎念念不忘,而且還能聯想到戴天仇的被窩仍有芬芳餘溫。
她一邊整理剛剛獲得大老闆的新資料,一邊跟著他走向廚房。事實上,他還有一間正式而華美的餐廳,不過他們只打算在有親切感的廚房吃晚餐。
「現在,乖乖坐在這裡當個好女孩。」他指著角落一隻高腳凳命令道。
她才剛回頭看到他所指定的座椅,纖腰就被盈盈一握,整個人給提上了凳子。「你的牛排要幾分熟?」
「我——」老天!又來了!被戴天仇碰到的嬌軀又使得她的舌尖不聽使喚。「五……五分熟。戴天仇,我……」
「什麼事?」
「嗯,」她咬咬下唇。「沒有。」
「別這樣,說出來。」
她迅速的思考了一番,她怎能告訴他要他別對她那般親熱?這種話太孩子氣、太不上道、太大驚小怪。再說,他不過無心地碰了她—兩下,又沒什麼!唉,她到底怎麼搞的嘛!
不自在地縮坐在櫃檯邊緣,麗詩煩惱地看著戴天仇準備他們兩人的晚餐。他現在正在開酒、拿酒杯……可是他完全沒什麼別的心意,她必須克制自己懷疑他今晚為何找她來的動機。
不會是追求她吧?麗詩心底這麼想,可是如果,萬—是呢。她想著突然惱怒起來,自己未免太過慮了,—個男人若有意追求一個女子,絕不會當著情婦的面。
麗詩默默的坐了半晌後,戴天仇回頭瞧她,臉孔浮現一股瞭解般的神情。「仍在掙扎中,唔?麗詩。怎麼了?害怕我會對你心懷不軌?」
「少胡說!」撒謊的女孩急急爭辯後,調頭望向他處。她沒撒謊的本領,一撒謊臉色就變了。
「胡說是嗎?」他轉過去倒酒,但臉上的嘲弄之色從嗓音中流露出來。「不會的啦,我不會做這種事,你大可輕鬆下來,」他重新回身面對她。「這是你的酒,拿好。告訴我你的駕駛課進行得如何了?」
「我以為你想討論的是公事。」
「晚餐後再說。」他語氣堅定。
她講了,講了一堆訓練場上的情形,甚至把她初次駕車的糗事也給抖出來,一邊笑自己,一邊享受他爽朗的笑聲。
下面的一個小時,她和戴天仇在小餐桌上愉快的用餐,及天南地北的聊天。她對大老闆的印象從無所不談的言語中,逐漸像拼圖一樣拼湊起來,很有意思的畫面,她想,很有意思。
很久沒有這麼盡情與人共享晚餐時光了,麗詩悠然地聆聽戴天仇述說各種觀念及他的見解,有的她贊同,有的則不。他也聽她的,鼓勵她多發表意見,她做了。在她有所察覺前,她已經把孩提時代、哥哥姐姐、父母以及少女時光全傾囊說出。
他們也結束了晚餐,移到燈光柔和的小起居室。麗詩的情懷如水般悠柔地游動,此刻和他在一起,她覺得心神舒適,這次她不再以和他相處為苦事;這種感覺真美、真好。
戴天仇離開起居室一會兒,麗詩舒暢地吸一口氣,唇邊淺淺泛笑。是他的相伴令她輕鬆愉悅,還是酒?她立刻驅逐後者的想法。是他,戴天仇。他今晚又溫文又迷人,是個完美的主人。她對自己微笑,面對事實吧!今夜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帶給了你快樂!
「想回去了嗎?麗詩。你好像快睡著了。」
她從渾沌中醒過來。「不是,我只是在想……想一點事。」他要她回家的提議令她失望而覺疑惑。「你不是有什麼特別的事要和我商討?」
「我是。」他大笑,拍拍自己的腦袋。「不過可以稍後再談,我看你似乎累了。」 。
「我不累,」她不經思索就說:「我在享受。」
他徐徐地展開笑容,若有所思的凝視麗詩,令她雙頰泛出淡淡的霞光。燈光很幽微,希望他沒發現她臉紅了,她不想在他們的關係開始變得很融洽之時又產生了什麼誤解。
「我也是,」他安靜地說:「比我很久以前曾有過的快活時光更美好。」
她不能相信,這只是客套話。「可以談公事了吧?」
「好。我要你對我完全誠實,否則這場談話將毫無意義。你真的能接受你的工作嗎?我是說,你是否樂在其中?」
「你當然看得出來我百分之百樂在其中。」
「我知道,」他微笑。「可是如果你到別的地方或許能找到更好、待遇更高,而且工作輕鬆一點的差事。」
「所以你要問,為什麼我偏偏要待在這兒?」她替他接下去。「理由很多:我不必每天通車熬上一、二個小時,金錢也不是我最大的渴求,我發現為賺錢拚命實在太累了。我以前在銀行上班時,工作沉悶枯燥,現在我的工作多變,不知道下—個鐘頭必須面臨什麼新的挑戰。我喜歡來來往往的人們、喜歡用電話、喜歡聯絡交涉、我喜歡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我是指他們全部,」她不慌不忙地補充。「而且現在我發現大老闆實際上沒我想像的那麼壞。」一抹調皮的光芒在她柔美的眼眸裡閃爍。
戴天仇沒有反應,他堅持在重點上。「你知道,林逸芬太累了。她很勤奮、忠心耿耿,跟著我也有好幾年了,可是她——」
麗詩看出他的為難,也看出他的厚道,他不想對林逸芬有所批評,所以她必須替他解圍。
他點頭感謝她。「對,我出差時需要好幫手隨行,需要一名能與我隨時配合的部屬。再過不久,我可能會在東京與美國之間兩地跑,怎麼樣?你能協助我嗎?麗詩。」
「當然。」麗詩完全沒有理由說不。他的確需要好幫手,林逸芬不行,即使她可以隨時伴他做商務旅行,也幫不了他多少忙。
「我考慮告訴林逸芬和你換辦公室,不過其實不大必要,不是嗎?」
「是。」她誠實地答:「現在這樣已經很不錯了,而且我不願讓她感到——」
「對。」
麗詩微笑。「我對你家的企業很好奇,戴天仇。是哪一代創造的?你父母把棒子交給你?」
他短促低啞的笑聲頗使麗詩納悶,他起身走向酒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