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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應廣璐

  她別過臉,侷促地說:「我不喜歡跟人勾肩搭背的。」

  「你的規矩還真不少。」巽太子假意埋怨道。只有女人,才會訂規矩。

  巽太子有些怪怪的,但她也說不上來哪裡怪,只覺他像有什麼企圖。

  他們沿著漢白玉雕欄,順著曲折的虹橋往東。

  進入慈寧花園,便見青石由牆角向外散開,奇形怪狀,有的倒地,有的直立,石色深青,頗具蒼勁深遠的意趣。穿過花壇,一聲聲男女對話從參天銀杏林傳了過來。

  「小美人,不要跑。」

  「求求你放過我……」

  「抓到了,跑不掉了吧!來,讓我親親。」

  「不要……」

  風波臣怔怔地看著林中追逐的男女。那個頭戴紅頂花翎的男人好下流,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調戲官娥,還一副想要就地辦事的猴急樣。無恥!「皇弟!」巽太子怫然大喝。

  那名宮娥拉拉衣領,梨花帶雨地告退;而那名皇子亳無愧色,大搖大擺地走過來。看來他應該是惡名昭彰的泓三皇子,胡姬生的。

  風波臣別過臉,看這種人會污染她明亮的雙眸,不如看花草樹木來得好些。「大皇兄,什麼風把你吹來?」

  「暴風。我問你,荷香的肚子是不是你搞大的?」

  「是又怎樣?」他吊兒郎當地說。

  「我警告過你,少打我宮裡婢女的主意,既然生米煮成熟舨,你要給荷香一個交代。」巽太子咬牙切齒地說。三皇弟性好漁色,京城內外,不知毀了多少女孩的名節。「交代?不就打胎一途,再給她些錢,打發她走。」

  風波臣聽得肝火上升,沖日道:「多行不義,必自斃。」

  「敢咒本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來人哪!」泓三皇子高喊,立刻來了兩名身材魁梧的侍衛,一邊一個架住風波臣。「不得無澧!退下。」巽太子看著泓三皇子說:「風公子是我請來的貴客。」「貴客也一樣,本皇子非得教訓教訓。」泓三皇子一個箭步上前,舉手就要摑風波臣一巴掌。風波臣一個閃身,泓三皇子重心不穩,登時跌個狗吃屎。

  活該!她在心裡暗罵。

  巽太子拉起皇弟,「荷香肚子大得不能打胎,她雖出身卑微,好歹懷的是你的骨肉,也是皇孫,該給她個名分。」「我不要賤種的小孩,會污了皇室的血脈。」泓三皇子大聲咆哮。

  不知誰才是賤種?「哼!」風波臣冷哼一聲。

  巽太子和泓三皇子同時轉頭看向她,只見三皇子一臉要殺人的樣子;巽太子眼裡流露出激賞;小安苦著一張臉,雙手合十地求她不要多話。風波臣一語不發,逕自走開。聽不到,就不會生氣。

  巽太子使個眼神,小安趕緊跟了上去。

  在這個時代當女人真是可憐又可悲。風波臣滿心淒楚,緩緩地向北走,折而向東走進一所不知名的官殿。兩旁宮牆矗立,頭頂只露出窄窄一道天,重重殿闕,層層官院,彷彿陷沒在斑駁的漆牆內,只有飛簷上兩個欲飛的龍頭,求救似地浮出牆頭。她和小安的腳步聲在宮牆間空寂地迴盪著,直走到盡頭,也不曾見到一個人影。要不是現在是大白天,真會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風波臣推開門,木門發出「咿呀」一聲,她正想踏進去--「風……風公子,我們還是不要進去得好。」小安嚥了嚥口水。

  「為什麼?」她回頭不解的問。

  「裡面……裡面不乾淨。」小安囁囁地說,臉色非常難看。

  「哦,是嗎?走,我最有冒險犯難的精神。」學了這麼多年的奇門遁甲,一直苦無實戰經驗,趁此機會她可以試試身手。她一腳才跨過門檻,小安便急忙拉住她的衣角,「不要啦,風公子,我不敢進去。」「那你待在外面等我。」

  「我……我也不敢一個人在外面。」小安頭低下來不安的說。

  「虧你還是男人!」風波臣嘟著嘴,斜睨了他一眼。

  「我……不算男人。」小安的語氣裡帶著血淚。

  風波臣自知失言。「不敢在這,那我們趕快走。」她很自然地牽起小安的手,火速離開。奔至善心殿宮門,就看到巽太子脖子伸得長長的倚門向外望。

  「跑去哪了?我找了老半天。」巽太子氣急敗壞地說。

  風波臣鬆開小安的手,聳聳肩說:「我不知道那是哪裡?你問小安。」

  巽太子眼尖看到風波巨的動作,心裡頗不是滋味。等等,他在嫉妒小安?巽太子搔搔腦袋,在還沒驗明風波臣是男是女之前,自己就已對他產生高度的愛意,萬一他看錯了,那……可是,儘管風波臣舉手投足問像個儒雅的美少年,但仔細一看,他臉上有種忘形的明慧感,這不是男人該有的細緻。風波臣不會是男人!巽太子在心底大聲說。如果風波臣著女裝,想必艷光四射,他好期待那一刻。「風先生走到鳳霞官。」小安心有餘悸地說。

  巽太子聞言,立刻正色警告道:「下次不要去那裡。」

  越是禁止她,越禁止不了她好奇的腳步,風波臣決定找個黑夜一探究竟。南窗下擺著長椅,鋪上毛氈,風波臣舒舒服服地倚著靠枕和扶枕,半坐半躺,小安拿了一對美人拳為她輕輕捶腿。這幾天小安帶她四處逛,可把她嚇壞了。每天後頭跟了一隊人馬,清一色都是女子,全是一副羞人答答、欲語還休的模樣,她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那些向她示好的女人?只好窩在房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倒是和小安建立起似姊弟的情誼。

  「小安,依你之見,最有可能當上皇帝的,除了巽太子外,還有哪位皇子?」「噓,這種事不能議論,小心隔牆有耳。」小安四下張望,神色異常緊張。「這裡只有我們兩個,沒有外人。」風波臣壓低聲音說。

  「我只是奴才,只知服侍主子,不過問國家大事的。」

  「你在後官走動方便,消息最靈通了,說啦,各宮的動態如何?」

  「皇上的龍子雖多,但都太小了,屆弱冠之年的,只有巽太子、炎二皇子,和泓三皇子,三位皇子的實力和聲勢不相上下。」「那個渾球拿什麼跟巽太子一較長短?」風波臣鄙夷地說。

  「風公子,別小看泓三皇子,他收攬人心,給黨營私,朝中大部分的官吏都與他交好。現今皇后染上怪病,皇上已有廢後另立胡姬之心,這樣一來,泓三皇子當儲君的可能越來越大。」小安俊俏的臉上掠過一片哀愁,不禁輕歎口氣。要是真給泓三皇子當權,天下人都將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了。

  「那炎二皇子人品如何?我來了幾天,好像都沒看到他。」

  「他統兵五十餘萬,戍守北塞,一年難得回京一次。」

  風波臣雙眉微蹙地說:「一個掌兵權,一個得勢,那巽太子豈不是沒戲唱了?」「誰會得天下應讀問你,風公子不是會卜卦嗎?」小安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看你的樣子,很想知道天機?」風波臣莞爾一笑,其實她自己也很好奇。小安用力的點點頭。

  「好,你去端盆清水來。」

  小安依言端來一盆水,風波臣先淨手,然後從行囊裡拿出一個裝著龜甲的卦筒。她焚香叩首,對天默禱片刻,然後搖動卦筒,隨即從卦筒裡掉出一片龜甲來,她拾起龜甲仔細看著。「是什麼卦?」小安著急地問。

  「天風媽」風波臣帶著詭秘的笑容回答。

  「天風媽?有什麼含意?」小安緊接著問。

  「你們太子單名巽,巽為風,他的名字跟卦意吻合,意味他將得天下,只是他已有天時地利但差人和,若有人和,事情就穩當了。」風波臣解說。「哪樣的人?謀臣?還是武將?」

  「女人!」風波臣簡潔地說。媽就是女後的意思。

  「女人?」小安聞言,怔愕了一下,「女人能做什麼?」

  「小安,你這觀念很要不得,女人能做的事多了。」風波臣不悅的瞪了小安一眼,「歷代多少王朝都毀於女人之手,西施的故事,總聽說過吧,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就是隱喻紅顏禍水。你看著好了,你家太子的霸業還是要靠女人。」小安撇撇嘴,還是不大能接受。「這卦准不准?」

  「別懷疑。這卦不要張揚出去,免得引起有心人的戒備,知道嗎?」她交代道。小安面色凝重的點頭,「我懂。」

  「也不要告訴你家太子,我可是把你當弟弟才說的。」

  以巽太子高傲的個性,就算知道,也未必會採信。小安暗忖。

  此時,巽太子正好推門進來,「什麼事我不能知道?」他聽到風波臣的後話。「殿下,這裡雖是你的地方,但也不能不尊重我,下次請你先敲門好嗎?」風波臣手插腰的說。這人的家教實在不好。巽太子微挑一眉,「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怕我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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