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你在胡說些什麼?」姚母斥責女兒一聲。
「我要說的是五年多前所發生的事。」怡望了大哥的背影一眼,不知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爸,或者你想自己說?」
姚立源的臉上閃過一絲不安,但隨即被他揮開。
「你一直以為這件事不會被發現,若不是巫律師透過關係查出真相,就算五十年、一百年後也不會有人知道。」怡看著父親,再看向坐於深色書桌後方的呂大年,她相信他清楚她所說的每一句話。「子玫更不會將這件事告訴大哥。」
「你說的是什麼話!」姚立源有點老羞成怒。
「爸,你能否認你是利用孤兒院的土地逼子玫離開大哥的嗎?」怡現在的心情和方纔的煩躁比起來顯得平靜多了。
「土地是魏子玫接近震桓的唯一目的。」姚立源還是堅持他的說法。
「你告訴大哥孤兒院的土地是你向呂氏基金會購買來的,再無條件過戶給子玫。」她手上的文件足以推翻父親的說辭。「大哥也相信這種說法,因為你給大哥看的文件是偽造的。」
「什麼……什麼偽造文件?」姚立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紙包不住火的。」怡希望父親能有勇氣承認欺騙了自己唯一的兒子。
「我……」姚立源卻拉不下他那張老臉。
「土地是由呂氏基金會讓渡給子玫的。」說話的人是呂亮璞。
所有人皆驚訝地看著她,除了面向窗戶站著的震桓,他雙肩一凜。
「亮璞,你怎麼說出來了?」姚母以為事情還不到最後關頭。
「我早該在五年前說出真相,而不是為了得到震桓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孩。」這五年來呂亮璞日夜受良心的折磨,因為魏子玫會離開震桓間接是因她引起的,如果當初她肯瀟灑地收回對震桓的感情,讓姚氏夫婦瞭解她已無意做姚家媳婦,那他們就不會想盡各種方法趕走魏子玫,震桓和魏子玫也就不會被迫分離。
「亮璞,我不知道……」怡沒有想到亮璞會知曉此事。
「我是基金會的董事長,讓渡土地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呂亮璞自嘲地說。
怡無法責怪亮璞隱瞞此事,因為她只是一個渴望得到愛的女人。唉!只怪命運太會捉弄人了。
震桓突然轉過身,瞪著父親,眼裡的冷漠被即將潰堤氾濫的怒意取代。「爸,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多少個夜晚他因滿心的恨意而整個人崩潰,那噬人、椎心的痛楚逼得他夜不成眠,絕望的面對漫漫長夜,而這一切全是他親愛的父親大人所賦予他的。
「震桓,我那麼做只是要避免你被那個女人所傷。」姚立源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不,你這麼做只是為了你自己,為了你自以為高貴的姚家血統。」震桓苦澀地說道,他和子玫是何其無辜啊!
為了傳統迂腐的觀念,他付出了天大的代價。他的生命本該有所不同,結果他和子玫硬生生被拆散,他毀了自己,也毀了她,他讓恨意控制他五年多,將近兩千個日子!
他想起她曾努力想對他解釋,但是他聽不進她的任何話,也想起她眼中蓄滿卻忍著不讓它掉落、以免被他視為矯情的淚水,一抹深沉的罪惡感緊緊地攫住他的心,當他必須在她和父親之中選擇一方時,他選擇以謊言欺騙他的父親,而不是真心愛他的女人。
「你狠心地拆散我和子玫,讓我相信了你要我相信的事。」震桓怒視著父親,憤怒幾乎帶走他的理智。
「震桓,我是為了你好啊!」姚立源的心裡有了悔恨。
「夠了!」震桓手一揮,他無法再繼續待在這裡,他必須去找子玫,乞求她的原諒。呂老,亮璞,請諒解我必須現在離開。」不等待任何的反應,他打開門走出書房。
呂亮璞的臉上閃過一絲受傷,她知道當他走出這扇門之後,兩人從不曾真正開始的關係就會畫下句點。
「震桓……」姚母喊了兒子一聲。
「媽,讓大哥去吧!他現在有機會找回真愛,我們不應該再阻止他。」怡安撫著母親。
「巫律師,你方纔還說有另一件事……」呂大年的聲音在一片靜默中響起。
巫啟華從隨身帶來的公事皮箱裡拿出一份文件。「呂老,請問你認識一位陳琴小姐嗎?二十幾年前她曾是個小有名氣的明星。」
陳琴這個名字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劃過呂大年的心,隱藏多年的秘密在他帶著悔恨的表情下慢慢被揭開,他微微呆愣著,不知該如何面對這件塵封往事。
「陳琴小姐曾和逝世的呂明光先生交往過一陣子。」巫啟華特地提醒著呂大年。
「說重點。」呂大年威嚴的眼神落在巫啟華的身上。
「魏子玫是陳琴和呂明光先生所生的女兒。」巫啟華也不拐彎抹角。
呂大年倒抽一口氣,雙手輕顫。「這不可能是真的,她肚子裡的孩子不可能是明光的。」他喃喃自語。
「爺爺!」呂亮璞的心受著這件被證實過的事實衝擊著,她擔心爺爺會承受不了這麼大的事。
「我以為陳琴肚子裡的小孩不是明光的親生骨肉,那時明光剛去世……」呂大年似乎不能接受他親手將呂家的骨肉趕出家門的過錯。
「當年陳琴是在高雄生下魏子玫,名字是她所取,因為難產,所以生下小孩沒多久,她就因失血過多而逝世,小孩則由陳琴的妹妹和妹夫所須養,三年後魏生豪夫妻雙雙出車禍去世,魏子玫才被送到孤兒院,自此就一直住在院裡直到她高中畢業。」巫啟華大略的說出他調查的結果。
「都是我害的,如果我不把陳琴趕出呂家,一切就不會發生,我可憐的孫女……」呂大年悔恨地說著。「我必須去見她,我必須對她有所補償……」
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絕不是在場的人所能想像的,現在他們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去挽回,希望一切都還來得及。
第十章
震桓獨自在孤兒院門外站了好半晌,臉上的表情是渴望加上悔恨,他的心要他不顧一切衝進孤兒院尋找昨晚躺在滿是她味道的大床上反覆想著的女人,但是他的雙腳卻陷入退怯的遲疑。他不知道在被他傷那麼重之後,她還願不願意見到他。
昨晚當他火速從宴會奔回到家裡時,一室的寂靜、不曾被動過的衣櫥,以及掛在浴室門後屬於她的棉質睡衣讓他一度安心,以為從宴會自行先離開的她尚未回到姚家。但是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她的身影一直未出現,震桓所擔憂的事終於成真,她離開了,帶著破碎的心離開他!
他一夜無眠,睜著雙眼想著過去的種種甜蜜,想著她是如何由拒絕他到徹底被他征服,完完全全愛上他,最後卻換來分離的命運。那時的他是愛她的,只是這份愛是建築在他優越的男性專嚴上,當父親告訴他,她是有目的的接近他時,自大的男性尊嚴無法接受她的背叛,於是他只有以更殘忍的手段來傷害地,才能撫平她為他帶來的恥辱。
現在真相終於大白,背叛他的人是父親不是她,她為了姚家一家的和諧不願說出真相,她寧願一輩子背負著背叛他的罪名,寧願讓他恨她!
原來他才是背叛兩人關係的那個人,他對她不信任才會毀了那份愛!
震桓終於鼓足勇氣走進孤兒院,一靠近鐵門內右側那面積小小、整理得井然有序的花圃,一道碩長的身影正俯向前和蹲在花叢間的人有說有笑的,直到他靠近的腳步聲打斷他們之間的談話。
「請問……」震桓看清眼前的男人,一股沒來由的醋意佔據他的一顆心。如果幾天前他沒看錯,眼前這個男人正是子玫的情人。
阿智先是覺得這個來訪的男人有點眼熟,然後當他看見他那絕非善意的眼神時,他想起他就是那個在醫院曾見過一面、對子玫語出狂妄的男人。
「你要找誰?」領教過姚震桓的傲慢態度,所以阿智的口氣也就不客氣起來。
「阿智,你怎麼這麼沒有禮貌?」玉蘭脫下手上的手套,輕輕斥責一聲表情變得難看的男友。「這位先生,請你別見怪,請問你是要找誰?」
任憑誰都無法對這位甜美的女人產生敵意,震桓也不例外,他對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你是來找子玫的對不對?」阿智不喜歡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女友表現出友好。
玉蘭橫了簡直就像是吃了一噸黃色炸藥的阿智一眼,他的反常令她不解,於是她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警告他控制自己可笑的行為。
「對不起,他是個大老粗,說話比較沖。」玉蘭為阿智的無禮向震桓賠禮。「你是要找子玫嗎?」
「她不在。」阿智這句話很明顯的是要震桓識趣地離開。
震桓不理會他,轉而面對比較親切的女孩。「請問子玫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