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玫覺得整個人像是失去生命,她想對他說些什麼?但是又能挽回什麼呢?她和他父親之間,他選擇了相信和他生活二十幾年之久的父親大人,因為她的出身,所以她成為那個不可信的一方。也許這樣的結局對兩人都好,讓他認為她和所有攀名附利的女人一樣,對他、對自己都比較容易接受吧!
他和她原本就屬於兩個不同階級的人,他完美得讓她不敢接受,如果執意在一起,她又該如何融入他完美的人生、完美的家庭、完美的生活圈子?配得上他的只有和他屬於同一階級的呂亮璞了。她該放下這一段不可能的愛情。「沒錯,我是和別的女人一樣,接近你只是因為你的姓氏。」她困難地說出這句話。
震桓以為沒有什麼可以再影響他冰凍的心,沒想到聽到她的親口承認,那巨大的憤怒還是穿透厚厚的寒冰扭擠他的心,他差點在她面前崩潰。
「你好可惡。」他曾以為她是上天給他最好的禮物,沒想到拆開包裝紙後,冷酷的現實逼得他只有丟棄。
「為了脫離貧窮,我什麼都做得出來。」子玫咬著牙,她必須讓他完全死心。
「包括出賣你的身體?」震桓搖頭冷笑,輕蔑的眼神直冷進子玫的心底。「我以為找到一個聖潔的女孩,結果是一個比妓女還不如的女孩。」
她絕不能在此時倒下,她硬是挺直背脊。
「那塊地值得我這麼做。」子玫逼自己用冷漠世故的表情面對他,儘管她的心已在泣血。
從小她就擅於隱藏內心的感情,現在她絕不能讓震桓看到她泣血的心,就算他會恨她一輩子,她也必須讓他離開得了無牽掛。
震桓面目猙獰,鼻孔翕張,深邃的黑眸燃燒著千百度的火焰,他需要爆發,他需要發洩,接著他揚起手。
子玫閉起雙眼等著那一掌落下,過了幾秒那預期的痛楚沒有降下,她又睜開雙眼,看見他因自製而扭曲的臉孔,惡狠狠的眼神似要在她身上燒出兩個洞。
「我永遠不要再見到你。」說完,他轉身走出她的視線。
子玫不知道自己對著空蕩的門口站了多久,十分鐘……三十分鐘或更久,他轉身離去時所留下的那句話一直迴繞在她耳邊,今生她不會再見到他了。
子玫關上門,門鎖「喀」一聲的同時,只為他一人開放的心門也同時落了鎖。她背倚在門板上,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她無聲地低泣,透著朦朧的眼看著左手中指上粗獷的男戒,她緊緊握在掌心,熨貼著她起伏的胸膛。
離別可以藉著時間來淡忘,那心痛呢?是不是要等痛到麻木的地步,才不會再讓那噬人的痛侵入她的心?
別了,我的至愛。
※ ※ ※ ※ ※
姚怡在車上撥了一通電話給秘書,吩咐秘書把早上的會議延後,另外也取消了幾個行事歷上不怎麼重要的的會,唯一麻煩的是早在幾天以前就已經排定和父親的午餐之約。
在姚氏她是掛名總裁,但是真正掌權的人是退居幕後的父親,或許因為她是女人,父親不放心將大權交到她的手上,也或許在父親的心裡仍是冀望兒子有一天能回到姚氏掌管一切業務。
唉!想到大哥,怡不禁要深深歎口氣。
自從五年前那一件事發生後,他便自行辭去公司總經理的職務,沒有經過父親的同意就離開公司,他甚至沒有說出任何理由,之後更搬出姚家位於仰德大道上的豪華別墅,獨居在內湖和汐止交界山區的公寓。
現在他每個月會於固定的時間回家,但是怡知道大哥和家人的關係已愈來愈疏遠,所以父親對兒子的厚望恐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達成,而母親深盼兒子回家和家人團聚的心願也不是指日可待。
她一直不相信母親所說的「實情」,母親每每斥責子玫的出現而害得姚家雞犬不寧,唯一的兒子更離她而去,接著就是以哭泣聲做為結束,怡所能得到的訊息有限;和此事絕對有重大關係的父親卻一字不提,怡不知他是因為心虛,還是別有其他原因,總之,她是知道父親絕對和此事脫離不了干係的。
而她相信這一段陳年往事就快要揭露真相。
由於今天早上報紙上的一則新聞,又勾出她解開謎團的決心,她有理由相信見過子玫之後,五年前所發生的事就可以得到解答,藏於每個人心底的秘密就可以公開。
見子玫這件事絕對比和父親的飯局來得重要,於是她毫不遲疑地在電話中吩咐秘書取消中午和父親的飯局。怡收了線,將行動電話放回駕駛座旁的皮包內。父親一定不能接受女兒無故取消飯局,罷了!晚上再編個理由解釋她的失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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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站在加護病房外,透過玻璃見到躺在病床上的子玫。子玫緊閉著無時不散發自信眸光的雙眼,兩道秀氣的眉毛似打結般攏蹙著,臉色是不正常的蒼白,左臉頰的擦傷讓人看了怵目驚心,怡還注意到她左手上的傷和被固定高掛的左腳。
老天!她到底受了什麼樣的車禍啊!
怡不知道能不能進加護病房見病人,只好先到護理站問過值班的護士。到了護理站正好碰到值班的住院醫生,於是她就先向醫生詢問子玫的病情。
「小姐,你是問加護病房的病人是嗎?」年紀和怡相仿的醫生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的美女。
「是的,她的名字叫魏子玫。」怡太熟悉男人看她的眼光。
「魏子玫,沒錯,她是昨天下午被送進來的。」醫生不捨地移開視線,從身後的櫃檯上拿出一本病歷。看病歷的同時視線還不時往怡的身上瞄。
「她……身上的傷嚴重嗎?」怡的語氣有一絲的緊張。
「腦震盪、臉頰擦傷、左肩挫傷,左小腿嚴重骨折。」醫生邊看病歷邊說道。
怡的臉色隨著醫生的話變得愈來愈蒼白,她無法想像這些傷發生在好友的身上,她的身體如何承受得住啊!
「她的傷……」她不知該用何種措辭來表達心裡的擔憂。
「腦震盪是病人還留在加護病房的原因,如果沒有什麼變化,病人最遲在今晚就可以移到普通病房。至於她臉頰上的擦傷,等消腫之後就會好很多了,而且應該不至於會留下疤痕……」醫生詳細地為怡做解釋。
「應該?」怡不喜歡這種語意不清的言詞。
「小姐,如果你是擔心病人的臉頰會留下疤痕,你放心,只要照顧得當擦傷是不會留下疤痕的。」
怡聞言明顯地鬆了一口氣。那是當然,女人是非常在意這種疤痕問題的。
「至於病人左肩的挫傷是比較麻煩的一部分,病人一定是左肩先著地,以至於讓肩膀承受了絕大部分的衝擊力量,這是致命的錯誤,病人肩膀的挫傷得花好一段時間才可能完全復原,幸好沒有傷及神經,否則我還真擔心她的左手能不能恢復到和正常一樣。」
怡手摀住嘴巴,眼底有著難以承受的難過,但是她仍靜靜地聽著醫生分析子玫的病情。
「腳上的骨折,昨天下午已緊急動過手術,未來只要經過復健就能恢復正常。」醫生說完後就合上手上的病歷,等著怡提出問題。
「她……病人有沒有醒過來?」怡問。
「昨天下午她被送進來時,還相當的清醒,方纔我進去查看她的情形時,她的精神也很不錯。」
「可是我看她好像很不舒服。」
「大概是因為肩膀的傷和腿上的傷讓她感到不適,我相信護士給她的藥裡面有一顆是確保能減輕地的疼痛的藥。」此時醫生所能做的也只是用藥物來減輕她身上的痛楚。
「我能進去看她嗎?」怡想更近看看她。
「當然可以。」醫生怎能拒絕美女的要求。「不過時間不能太長,病人不能太累,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休息。」
「我知道了。」怡謝過醫生之後,轉身走進加護病房。
怡站在床尾,病床兩側擺放著一大堆維生儀器,子玫兩條慘白細瘦的手臂各插著針,臉色還是如她方才站在外面所見一樣蒼白,不過至少緊蹙的眉頭已微微放鬆。
「病人已經睡著了,所以請你別叫醒她。」一位護士走過來對她輕聲道。
怡點頭,然後她突然想到什麼。「護士小姐,請問病人有家屬過來照顧嗎?」
「早上有見到一位老婦人過來,我想她應該是病人的母親吧!她來了一下和病人說了些話又離開。」護士說。
「謝謝你。」怡對護士頷首,視線又移回躺在病床上的人兒。
老婦人?一定是自小照顧子玫的院長媽媽。原來子玫離開台北後是回到桃園的孤兒院,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這幾年來她到孤兒院幾次都未見過子玫?院長媽媽也不曾告訴過她子玫和她有聯絡,難道子玫是故意不讓她知道她的行蹤?但是,為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