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自己近來煩事多,忘了此事,怨得了誰。
四周氛圍突然凝肅了起來。
在旁喝茶作壁上觀的玉初生知道自己若再不出聲,兩人鐵定會打起來。
「聞人大哥,」地跳到兩人中間,擋住互瞪的視線,「你別那麼心急,娃兒就要替聞人二哥上藥了,只不過,得麻煩聞人大哥先備些紗布還有一盆清水。」
「嗯。」壓下想揍人的衝動,聞人醉揚聲喚來平順。
平順聽完吩咐後,火速下去準備。
此時,一名小廝氣喘吁吁的來到門前道:「莊主,慕容老爺來訪。」
「慕容虎,他來做什麼?」
眉頭一蹙,聞人醉沒心思揣測來人意圖,朝玉初生微點了下頭,理也不理常笑歡即步出房。
而常笑歡則若有所思的直望著他離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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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醉臭著一張臉步進大廳。
正喝著茶的慕容虎一見到他趕忙放下茶杯,起身笑道:「賢侄,你在家。」
賢侄?他何時成了他的賢侄?
聞人醉不屑的微掀唇,對他急欲拉攏彼此關係的熱切笑臉投以冷笑。
「慕容老爺前來有何要事?」沒有客套,他直接問明來意,一副有話快說,說完快滾的不耐神情。
對聞人醉冷漠而疏離到近乎敷衍的態度,慕容虎是氣在心裡口難開。
「前些日子聽聞醇世侄遭惡徒襲擊,今日特來探望,瞭解一下看有否需要世伯幫忙的地方。」
慕容虎說得無比關心,聞人醉一眼就看穿他虛假的好意。
假好心。「醇弟的事,不勞慕容老爺費心。」他譏誚的說完,舉步越過慕容虎。
對他瞬間變得異常難看的臉色,聞人醉心裡有絲暢快。
慕容虎一雙泛黃的虎目死瞪著聞人醉的背,直到他轉身落坐,他馬上換上一副和善的笑臉。
「賢侄,你這麼說豈不是太見外了,雖然世伯對醫術一竅不通,是真的幫不上什麼忙,但你也不能因為如此而拒絕世伯的一片好心啊。」
慕容虎說得好不誠懇,一張肥肉橫生的老臉彷彿真心遭人唾棄般的哀傷。
對他唱作俱佳的演出,聞人醉只有一個感覺想吐。
慕容虎當他是三歲孩童,還是啥都不懂的毛頭小子,真會信他將心捧在他面前嗎?
哼,鬼都不信。
「慕容老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可以省了那套虛情假意,直接道明來意。」
絲毫不留情面的話,說得慕容虎再次變臉。
但也僅一瞬間,他又變回那個笑得很和善、無害的慕容虎。
「賢侄,」他尷尬一笑,似有難言之隱的看了看聞人醉,又看了著立在身畔垂頭不語的女兒。
「賢侄,這是小女瑊兒,快喊人啊I」
他拉了拉自見到聞人醉便低垂蟯首,羞怯不已的慕容瑊。
慕容瑊微微抬首,羞怯的往主位瞄了眼,「聞人大哥。」
還未細看她的容貌,就見她又垂下頭,聞人醉只能瞪著她臊紅的耳,心裡對她實無感覺,甚至有絲莫名的討厭。
而究竟討厭她哪點,他也說不上來。
只隱約感覺,自己討厭這種見人就低頭的姑娘。
嗯?他不一向喜歡嬌羞、溫柔的女子,怎會對她起反感?
他皺了下眉,甩開腦中不切實際的想法,冷著瞼看向急切的又在猛扯女兒衣袖的慕容虎。
看到聞人醉眼中濃厚的質疑,慕容虎更加用力的扯著只會瞼紅低頭的慕容瑊。
「瑊兒,說話啊!」連個屁也放不出來,能成得了什麼大事。
當初真不該聽橤兒的話,用什麼美人計。美人不抬頭,再美也只有地面看得到,有個屁用。
慕容虎心裡直嘀咕,臉上又不好擺明就是要推銷女兒的樣子,一張老臉僵得有些難看。
慕容瑊的衣袖都快被他扯破了,還是不見她有抬頭的意思。慕容虎氣得想破口大罵,卻不得不忍下。
「賢侄,是這樣的。」放棄要女兒開口的打算,慕容虎索性自己說比較快。「瑊兒自小身子骨就不好,常常一病就得躺上十天半個月,看了不少大夫,也吃了不少名貴藥材,偏就斷不了根,強不了身,至今仍是病娃娃一個。」
他故做感慨的頓了頓,偷瞄了眼聞人醉。見他雖面無表情,卻無不耐之色,才放大膽的接下去說。
「世伯聽聞賢侄請到一位有名的神醫,為了瑊兒的病,世伯不得不拉下老臉來央求賢侄,請那神醫替瑊兒診斷診斷。」
聽完他拉拉雜雜的扯了一堆,聞人醉只有一個想法。
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
就說他沒那麼好心特地來看醇弟,原來是借探病之名行看病之實。
話又說回來,他女兒的病於他何事!
想借人,門都沒有,半刻也不借。
「很抱歉,神醫正在替醇弟療傷,沒空。」
聞人醉拒絕的話才說完,一道帶著戲謔的笑音響起。
「誰說我沒空。」
廳內三人皆望向那正跨進門,一身青色儒衫的男子。
常笑歡先朝慕容虎父女微點個頭,才對上皺眉不悅的聞人醉。
「聞人兄,小弟......閒得很呢。」又有一個可供他玩的人,怎可輕易放過。
他過分耀眼的笑容,和他相處兩天的聞人醉知道,這是他使壞的前兆。
「你不是在醇弟房裡替他上藥?」
沒事跑出來瞎攪和,今日若是別人,他是不介意他攪,但慕容家的人,他可不想再和他們扯上任何關係,一點邊也不想。
「上藥的事有娃兒在,我杵在那只會礙手礙腳。」他說得理所當然,直射而去的眼神擺明了他就是故意來攪局的。
聞人醉不滿的也以眼神警告他別亂搞。
「你好歹也是神醫,不在那看著,行嗎?」他故意加重「神醫」兩字。
常笑歡哪會聽不出他在譏諷自己是個掛名神醫,只會動口不會動手。
他肩一聳,「有何不行,娃兒的醫術可不在我之下,只是缺少些臨場經驗,再者,若讓她知曉有人瞧不起她,她心裡一定不痛快,這麼一來,說不得她不醫,走人了,到那時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常笑歡說得煞有介事,好似玉初生的脾性就是那麼的陰晴不定,說翻臉就翻臉。
聞人醉聽得半信半疑,卻也不好真去印證他的話是否屬實。
是假便罷,若是真,那醇弟豈不沒救。
「就算如此,你不覺得身為師兄的你該在一旁協助、指導她?」
說穿了,他還是希望他滾出大廳,別妨礙他趕人。
對聞人醉動之以情的說詞,常笑歡送他一記十足邪惡的笑容。
「娃兒是個神童,什麼協助、指導,對她來說都是多餘。」他想趕人,他偏要留人。
朝聞人醉投了眼你奈我何的挑釁眼神後,常笑歡轉身面對慕容虎。
「慕容老爺適才說令千金自幼便體弱多病?」他頓下話,見慕容虎點頭,才又說:「那慕容老爺應當是不介意在下替小姐把個脈。」
常笑歡絲毫沒點正經的神情,看得慕容虎眼皮直跳,心裡又不願放棄眼下這可進行計劃的大好機會。
「不介意,公子是替小女看病,老夫怎會介意。」
他不介意,那才有鬼。
他的瑊兒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哩,今日的神醫若是個垂垂老者,那也就罷了,偏他是個俊俏到連自己也不免看癡的年輕公子,這事若傳出去,是好話就好,若傳歪了,那瑊兒不毀了,誰還敢上門提親。
不過,眼前這男子怎越看越覺眼熟……
在慕容虎發愣之時,常笑歡早替慕容瑊把完脈了。
「慕容老爺。」
慕容虎還在跟他的記憶奮鬥,沒聽到。
「慕容老爺。」常笑歡加大音量,招魂的手在他眼前不斷的晃動。
「呃?」慕容虎回神,近在咫尺的邪魅懾人臉龐令他呼吸為之一窒,又是一呆。
「令千金的病非一、兩天便可治癒,而我會在這問客莊裡待上好些時日,所以我建議不妨讓小姐在此小住,好方便在下看診治病。」
常笑歡的提議不啻是說進了慕容虎的心坎裡。
他正愁找不著借口讓瑊兒住下,現下可好,有人替他開口,免去他極有可能被打回票的窘境。
「好、好,神醫都肯幫小女了,老夫豈有不贊同之理。」他笑得好不開心,好似慕容瑊已達成計劃嫁進聞人府了。
他好,有人可不好。
聞人醉的一張俊臉幾乎快皺在一塊。
「常笑歡。」他咬牙低吼。
這問客莊什麼時候易主了,竟輪到他在那發號施令,他說過要留人了嗎?還小住?沒馬上把人給丟出莊,就算夠給慕容老頭面子了。
常突歡置若罔聞,當他是狗吠。
「既然慕容老爺同意了,那麼就請您回府後,派人送些小姐的衣物用品過來。」
「好,我現在馬上回去派人送來。」
慕容虎笑得合不攏嘴的往門外走,走了兩步又回頭。
「瑊兒,爹回去了,你安心在這兒住下,可別忘了爹平時的訓示。」
他意有所指的說,見慕容瑊意會的點頭,才放心的離去。
離去前還不忘說:「賢侄,世伯回去了,不用送了。」